“婶子,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宗朗突然出现在厨房外,替程诺回答了问题。
他今天下午去镇上有事,所以没来蹭饭。程诺还以为他晚上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他却来得这么及时。
吴婶听了, 仍是问程诺:“真的?”
程诺有些后悔,之前听了宗朗的建议, 故意让苏林海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这会她说是也不行, 说不是也不行。
说不是的话,等于告诉吴婶, 她耍了苏林海。
说是,现在不是只有她和宗朗两个人, 回头她就可以反悔,有吴婶在,只怕明天洲上的人就都知道了。
宗朗走进来,挡在程诺前面, 嬉笑道:“婶子, 她怕羞,你就别再问了。一会恼羞成怒, 受罪的可是我啊。”
程诺听了,没好气地在他后腰拧了一把。
吴婶笑起来, “是真的就好。本来啊,我就想搓合你们俩呢,后来知道小程丫头是离……”说到这里,她忙改了口, “你可别欺负她,在一块了就得奔着一辈子去,知道吗?”
宗朗连连点头,“您放心,等结婚的时候,您就是媒人,我给您一封大红包。”
吴婶乐起来,见程诺一直红着脸,也就没再问她,嘴里说着要和刘叔去溜溜弯,就出去了。
吴婶一走,宗朗就拿手摸后腰,委屈地道:“下手真狠。”
程诺把洗好的碗收起来,“你刚才胡说什么呢?”
宗朗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跟吴婶说,我是瞎说的。”
程诺低着头,声如蚊蚋,“愿意什么?”
宗朗凑到她眼前,“做我女朋友,愿意吗?”
程诺沉默,是愿意的吧,可是却不敢说出口。
说了,就是一种承诺。虽然男女朋友的关系不比婚姻,就算是分手也没什么。可是于她来说,她还没有信心,能再一次面对感情的锉折,即便将来只是未知数,但分手,仍然是有可能的。
她想,她是个自私的人吧。怕受伤害,而不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却又贪图着他带来的温暖,舍不得放手。
宗朗绷着心底的焦急,在这沉默中等待,却得不到她的答案。本来他不打算这么快就逼她承认的,只是今天凑巧吴婶提起了这个话题,他才顺口问了出来。
虽然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他知道,她一时半会,是解不开心结的。现在她不再抗拒他的亲近,对他来说,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
至于名分,不急,反正早晚会有的。
“我们也出去溜溜吧。”他岔开话题,“这么早,也睡不着。”
程诺因为他的不追问而松了口气,没反对他的提议。收拾完,跟他一起出去散步。
洲上人少,也就格外安静。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路走着,也没遇见几个人。
宗朗带着她,往江边走。不是去渡口的那条路,而是另一边,程诺还未去过的江岸。
这条小路显然少有人走,荒草丛生。宗朗牵着她的手,紧紧握着。
远远地,能看见一片狭长的沙滩。程诺才知道,原来长江边也是有沙滩的。
宗朗牵着她走上沙滩。沙子细腻,一脚踩下去,没进了鞋子。如果不是太冷,她肯定要脱了鞋子,感受这细腻的江沙。
风有些大,宗朗要把外套脱给程诺,她不让。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薄线衣,脱了外套根本不抵冷。
宗朗便敞开外套,从背后将她拥在怀里。两个人的气息便混在了一起。他的温热,她的清冷。
他微低着头,用脸颊蹭她的发丝。撩得她丝丝地痒。
程诺笑出来:“别闹。”
他蹭地更厉害,将她的马尾都蹭乱了。索性解开了皮筋,将头发散开。
“我小时候常来这边玩。”他道,“喜欢一个人在这里玩沙子,堆房子,堆城墙,一待就是大半天。后来被爷爷发现,怕我被江水卷走,打了我一顿,不许再来。”
程诺问:“那你就不来了?”这么听话,可不像他的性格。
“当然不。”宗朗继续道:“我偷偷地来,趁爷爷去镇上不在家的时候,算准了他什么时候时候回来,提前回家。”
程诺看向江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江面上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潮湿的风迎面吹来。
程诺不觉得冷,因为他的怀抱很温暖。眼前仿佛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坐在那里玩沙子。
她笑问:“那后来呢,你被爷爷发现过吗?”
他沉默了会。“没有。”
“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程诺听出他声音里的低落,转过身,伏在他的怀里,紧张紧地搂住他的腰,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在程诺顿的喉头盘旋,差点就冲口而出。最终仍是咽了下去。
终究没有勇气,心里也就越发觉得,对他不公平。
“回去吧。”宗朗道。
江风渐冷,他牵着她往回走。
天虽黑了,时间尚早,才不到六点。村子里零星地亮着灯,昏黄的光,指引着他们回去的方向。
宗朗指着主街那边一片废弃的房屋,问她:“你知道吗,那些房子,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如果不是战争,它们至今都会完好地保存着,就像你的那栋老屋。见证着白老太太一辈子的经历。”
“小时候,爷爷常跟我说过去的事。在他还小的时候,这洲上,有三街十三巷,方圆不过两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住着十万人,过往的商船都在这里停靠。每到夜幕降临,灯火辉煌,繁华至极。”
程诺安静地听着,想像着荷叶洲曾经的模样。这些日子,她已经熟悉了那些每日都会见到的残垣断壁,也曾想象过,每栋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她想,如果一切都没有被毁灭,那现在的荷叶洲,该是什么样子。
可能只是一座安静的江心岛,也可能成为旅游胜地,每日游客人来人往,声名在外。但不论怎样,它都不会是如今这样,败落地让人只感受到荒凉。
“从听着爷爷口中的故事时,我就有一个梦想。”宗朗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我想让这里,重新活过来。”
程诺在夜色里看着他,仿佛看见他的眼睛里,亮着光。
“你能做到的。”她说。
他笑,“这么相信我?”
她点头,没有理由地,就是相信他。
他牵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吻。“我已经在筹划了,你等着,再过几年,我会让你会看见一个,充满生机的荷叶洲。”
她笑,“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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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诺就收拾好行李。宗朗帮忙扛着两床被子,她自己拖着行李箱,跟刘叔吴婶打了招呼,搬了回去。
房子里她已经收拾了一番,拆掉隔断后,屋子更加空旷,光线却亮了很多,不再清冷。
床仍然摆在原来的位置,铺好被子,程诺才发觉,不够私密,琢磨着去镇上定做一床帐子。架子床足够大,挂上帐子就像一个密闭的小房间了。还有窗帘也要快点定做。
宗朗将花窗的模具都搬去了院子里,用一块塑料布盖着,防止淋雨。原先摆在院子里的杂物,程诺也挑了能用的,擦洗干净,摆在屋里。罗叔抽空做的书柜也完工了,就摆在床后的那一面墙边。一番收拾完,程诺看着已经大变了样的房子,满足地叹了口气。越来越像一个家的样子了。
快要到中午,家里已经没什么菜。程诺打算去镇上定做帐子窗帘时顺便吃点。
总是每天买菜终归不方便,她琢磨着,得添台冰箱了。房子里的电线宗朗已经帮她检查过,老化的线路都换了新的,闸刀也换了,可以承受普通家用电器的电压。
这么一想,又是许多要花钱的地方,也就更迫切地,想要找一份工作。太远了不实际,她想去镇上碰碰运气。
宗朗陪着她一块去镇上,可刚下轮渡就接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告诉程诺是关于筹备山庄的事,必需得赶去市里一趟。担心程诺找不到定做窗帘的店,让她找白源一起。
程诺让他不用担心,送他上了车后,才给白源打了电话。
白源这些天被老太太拘在家里,闷得头发都快白了。接到程诺的电话,不过十几分钟就赶了过来。听她说要做窗帘,道:“程诺姐你可算找对人了,我有一个堂嫂就开了个专卖窗帘的店,走走走,我带你去!”
镇子不大,程诺跟着白源,很快到了他堂嫂的店。
小店在菜市场附近。这一片算是镇上最繁华的路段了,沿马路两边,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大到家电家具,小到针头线脑,都有得卖。房子都是两层或三层的自建楼房,楼下开店,楼上住家。
白源的堂嫂看着比程诺大几岁,很热情。白源做了介绍,程诺得知她的名字叫做顾悦。
顾悦听程诺说要做窗帘,便拿出两本厚厚的图册出来,让她挑选布料和样式。
程诺翻了翻,布料有很多种,蕾丝、薄纱,都有。可是都不太适合老房子。一百年的老房子,得配上与它相衬的,有年代感的窗帘才好。
挑了半天没合适的,程诺不好意思地向顾悦说明了原因,准备再去别家看看。
顾悦仍然很热情,说没关系。“既然是白源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我肯定给你算便宜。”
程诺道了谢,和白源离开。刚出了店门,有人从窗帘店的后门进来,对顾悦道:“姐,我得回市里去了。”
顾悦道好,嘱咐他把东西带齐。
看到程诺和白源离开的背影。他问顾悦:“姐,刚才是谁?”
顾悦哦了一声,“是白源的一个朋友,带来挑窗帘,没挑中。”
顾远江看着两人渐走渐远的背影,莫名觉得那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又问:“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顾悦答:“程诺。”
顾远江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竟然会在这里遇见程诺。
作者有话要说:程诺心里的城墙已经松动到根基了。。。
ps:还记得顾远江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