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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冯良康

九零之读心神探 胡六月 5011 2024-04-24 10:07:57

◎我有钱,我坦白,我交代……◎

星市公安局, 一号审讯室。

冯良康双手戴着手铐,坐在椅中,等待着接下来的审讯。

长年胡吃海喝, 让他的身体不可控制的发福。

奢迷的夜生活, 让他的头顶渐渐稀疏。

从明星企业家到阶下囚, 冯良康心理落差很大。

十月初, 工商联搞庆典活动,冯良康作为工商界代表坐在主席台上,接受着小学生代表的鲜花,发表着激昂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风光无限。

十月底, 冯良康穿上囚服, 坐在看守所冰冷的板凳上,面无表情地接受一场又一场审讯。

看到赵向晚、朱飞鹏、祝康三人走进审讯室, 冯良康抬头看着领头的赵向晚,内心闪过一丝轻蔑。

【女警察?】

【公安局没人了吗?派个小女警过来问话。】

【该说的, 我都已经说过, 她还能问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听到冯良康的内心独白,赵向晚安心了。

看来,前面十几场审讯已经磨平了冯良康的棱角, 松懈了他的防备。此刻的他, 至少内心世界是敞开的。

朱飞鹏板着脸, 开始例行公事的身份核对。

“姓名?”

“年龄?”

“籍贯?”

“婚否?”

……

冯良康很配合警方的讯问工作, 有问有答, 态度良好。

前期准备工作完毕, 朱飞鹏看向赵向晚, 示意她可以进入正题了。

赵向晚欠了欠身:“冯良康,你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冯良康眼睛有了些神采。

这个警察问话问得有趣,不问案件,问起自己的名字来。这个名字,可是冯良康人生得意的地方之一。

“是我们村私塾先生取的。”

“有什么含义呢?”

“农村里取名随意,老大是大路,老二是二路,我是家里第三个男孩,小名就叫三路。到了七岁上学堂,老师问我大名是什么,我说不知道,让先生帮我取一个。先生说,那就叫良康吧。良,是好的意思;康,是健康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希望我将来既优秀,又健康。”

赵向晚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知道吗?良字,除了表示好之外,还有一个意思……”

接触到赵向晚的目光,冯良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呼吸不顺畅起来。

“良,指的是善良的人,有良知、有良心的……人!”最后一个“人”字,赵向晚刻意加重了语气。

赵向晚的话,落在冯良康的耳朵里,他听出了浓浓的讽刺意味。他目光移开,不敢与赵向晚对视,内心不再平静。

【善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良知、良心?良知能换饭吃?良心能变成钱?】

【这些警察,天天讲大道理,真是可笑。我活了六十多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人生道理我不懂?】

一个从小摊小贩成长起来,金钱至上的黑心商人,和他讲善良,谈良知,的确没有意义。

赵向晚只不过顺嘴嘲讽一句罢了。

像他这种唯利是图、雇凶杀人的脏东西,哪里配称为“人”?

赵向晚研究过冯良康之前的审讯笔录。

他只承认失察之罪,将奶粉添加剂的过错全都推给了集团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相关负责人再将责任推给奶农,声称是奶农为了谋利,在牛奶中掺水,掺水之后达不到蛋白质检测标准,于是添加工业原料,以骗过公司的质量检测员。

至于公关部门面对顾客意见的强硬态度,冯良康态度很诚恳地自我检讨,说自从企业越做越大之后,有点飘飘然,听不得半点反面意见,以后一定认真整改。

以后?他还想有以后!

冯良康老奸巨滑,当问及认不认识戚宛娟时,他一脸茫然地否认,还振振有辞:记者我见得多了,她是哪一个?

一句话,将谋杀之罪推得干干净净。

搞得办案人员都有些怀疑:有没有可能冯良康真不知情?都是底下人捣鬼?

面对赵向晚的嘲讽,冯良康内心在骂娘,脸上却不为所动,镇静回应:“警察同志,你说得很对。当初开公司的时候根据我的名字,顺手就取了名称叫良而康,一位大师说,这个名字旺事业、旺财运,极好。”

赵向晚凤眼微眯,紧紧盯着冯良康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在冯良康说话的时候,他的面部肌肉放松,眼神真诚,没有耸肩膀、歪鼻子的小动作。

——经商多年,勾心斗角,冯良康早就习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即使是坐在审讯室里,依然心理素质良好。

赵向晚的话语充满嘲讽:“质量优良、有益健康,真是个好名字。”

冯良康看一眼赵向晚,不仅没有感觉羞愧,反而开始了表演:“唉!这段时间我在看守所也在深刻反思,公司忽视产品质量,损害孩子们的身体健康,我这个董事长失察啊。”

祝康负责做笔录,埋头写字。

朱飞鹏则负责对冯良康的微表情变化进行记录。通过他与赵向晚的对话,朱飞鹏对他的基线反应进行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善于伪装。

话锋一转,赵向晚的眼里透着寒光:“通过制造意外,来达到谋杀的目的,这么精妙的杀人组织,你是怎么联系到的?”

单刀直入。

冯良康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咳,你说什么?什么杀人组织?”

【她怎么知道瑞森是我找的?】

【M国,一对一联系,肉痛。】

M国!

难怪凭借季昭的画像没有找到人,原来引线是M国人。

虽然说的是普通话,模样也是华人,但他们拿的是M国绿卡。

那个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听她说过话,或许是自闭,也有可能是她只会说英语。

一想到市公安局用挂号信发往全国各地派出所的三千多份协查令,赵向晚有一种浪费的罪恶感。

赵向晚冲朱飞鹏使了个眼色。

朱飞鹏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一些,双目炯炯,死死盯着冯良康的一举一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赵向晚的读心审讯要开始了!

冯良康话音刚落,赵向晚的话紧随其上,宛如战场短兵相接,硝烟四起。

“这个杀手组织,并不在国内,对不对?”

冯良康的右眉不自觉地挑了挑。

看到他这个小动作,朱飞鹏内心充满兴奋,低下头开始记录。

冯良康感觉喉咙口有些发干,快速摇头,话也多了起来:“我可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在这里诈我。通过制造意外来杀人……怎么可能?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赵向晚拿起戚宛娟、黄炬、彭前泽的现场车祸照片,摆在冯良康面前:“看清楚了吗?这三个人,发现了毒奶粉的秘密,决心揭穿。黄炬是儿童医院的医生,他手里有二十多份病历复印件,能够证明良而康奶粉导致婴幼儿患上肾结石。彭前泽是食药监局的检测员,他手上有一份检测报告,证明良而康奶粉里添加了某种有毒物质。而戚宛娟,则深入调查,写出一篇新闻稿,文笔犀利,将良而康奶粉的毒害性、不良后果公之于众,标题就叫《毒奶粉流入市场,孰人之罪?》”

赵向晚再拿出一迭稿纸,字迹秀丽、纸面干净整洁。

文字犹在,音容永存,可是人……却都不在了。

“这样的报道只要在报纸上登载出来,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赵向晚冷冷道:“冯良康,看到这样的文章,你怕了吧?”

雇凶杀人之时,这三名死者对冯良康而言只是符号而已。现在被迫面对这几名死者的照片,听赵向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缓缓道来,符号变成了实际存在的人物,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冯良康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目光从照片上一掠而过,不敢稍做停留。

【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

【奶粉有问题,你不喝就是,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

【稿子送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我刚从M国回来,拿着瑞森在威尔顿酒店大堂递给我的名片发呆。】

【十二万美元虽然贵了点,但能够让这些人闭嘴,不留任何后患,值。】

【我也想试试,如果瑞森真有本事悄无声息地让人死于意外,以后我在国内横着走。】

冯良康的内心嘀咕虽然有些碎片化,但只要稍稍整理,就能推出全貌。

与冯良康直接联系的人,叫瑞森,应该就是那个穿风衣、戴礼帽的阴冷中年男人。两人在M国的威尔顿酒店大堂结识,瑞森递给他一张名片,告诉冯良康他可以帮他杀人。

雇凶杀人的费用,十二万美元。

冯良康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如果真的能够通过制造意外的方式来谋杀,保证不留后患,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能够一步步走到现在,冯良康绝非良善之辈,讨厌的竞争对手、不听话的下属、不肯配合的政府领导……年纪越大,冯良康越霸道,谁碍他的眼,他就想要除掉。

于是,正好送到眼前的戚宛娟、彭前泽、黄炬、高盛强,成为了冯良康与瑞森合作的实验品。

瑞森为了开拓国内市场;

冯良康想要看看他的本事。

各有各的盘算,视人命如草芥。

赵向晚站起身来,一直走到冯良康的面前。

她个子高挑,虽然现在瘦了不少,但身穿制服的赵向晚依然英气勃勃、正气凛然。

与冯良康只有半米之距时,赵向晚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冯良康,雁过留痕。你的欺骗毫无意义。”

“今年七月至今,你的办公室电话、家庭电话、移动电话……所有的电话记录,我们都有。越洋电话不多,一查便知。”

“四条人命,多少钱?大额金钱流动,银行都有转帐记录。”

赵向晚拿出一张照片,举至冯良康面前。

这张照片,根据季昭的画像制作而成。大礼帽、鹰钩鼻、薄嘴唇、冰冷眼神,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相与。

“是他,对吧?”

“警方在机场布控,已经将他抓获。”

“他已经将与你联系的事实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不只在星市杀了人,还在其他几个国家都犯有杀人罪,将引渡回国进行审判。M国没有死刑,他只是受雇杀人,有恃无恐。”

“他已经交代,接下来就得看你了。你不交代,没关系,电话记录、转账记录、他的证词……所有的一切,都是强而有力的证据。”

“我们警方的办案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冯良康越听心越虚,额角有冷汗冒出。

照片栩栩如生,完全看不出绘画的痕迹,冯良康第一时间便相信了赵向晚的话:瑞森被捕了!

瑞森被捕,肯定会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推!

是了,他是外国人,M国没有死刑,可是华国,有死刑,而且现在正是严打的时期!

一想到有可能会死,冯良康所有的得意,所有的风光,所有的淡定都归于零。

明明十一月秋凉渐起,每个人都得穿夹衣才能抵御早晚的寒气,可是现在冯良康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冷。

越有钱,越怕死。

花钱雇瑞森杀掉自己不喜欢的人,冯良康觉得爽;可现在所有一切罪行都被警方揭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冯良康终于慌了。

朱飞鹏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

赵向晚由杀人在国外这一条线索出发,引出越洋电话、转账记录这个重要证据,再以引线的画像照片为媒介,引得冯良康以为杀手已经被捕,并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

生平第一次雇凶杀人的冯良康果然害怕了。

赵向晚走出审讯室。

五分钟之后,她拿着一个袖珍的录音机走进来。当着冯良康的面,放入一卷磁带,打开录音机。

“滋……滋……”

一阵电流杂音之后,对面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是,我在酒店见到冯先生……”

冯良康突然跳起,一把摁下停止键。

他面色煞白,语无伦次:“不是,那个,这样不行。我不是……没有……”

赵向晚冷冷地看着他,眸光幽深、寒冷,如腊月凛冽寒风。

冯良康哀求道:“我,我一开始也只是好玩,我根本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杀人方式。”

赵向晚依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自带一股逼人的气势,让冯良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窜下跳的跳梁小丑。

冯良康继续说:“我没有想过杀人,我真的就是因为在国外遇到瑞森,他主动走过来说可以帮我清理某些讨厌的人,我就随手接了他的名片。”

赵向晚凤眼一眯:“所以,觉得戚宛娟他们碍眼,你就联系了他!”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接触到赵向晚的眼神,冯良康的内心几近崩溃。刚才他还觉得眼前这个小女警没什么本事,可是现在却后悔自己小看了她。

冯良康一紧张,话就会变多。

“我真的,就是好玩,想试试,没想到钱刚汇过去,他就来了。他说他是一个大学教授,搞了个什么模型,只要他往这个模型里放一颗棋子,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我肯定不信的嘛,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就当是交个朋友。没想到他说他有职业操守,讲诚信,拿了钱就会办事,然后就消失了。”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我真的,只是好玩,我没想到他会真的杀人。”

赵向晚打断他的自我辩解:“雇凶杀人也是杀人,虽然你没有亲自参与杀人的行为,但对方在授意之下才有所作为,在整个犯罪过程中你是主谋,一般是……”

停顿片刻,赵向晚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

——“死刑!”

唯有死,才让冯良康畏惧。

你和他讲道理,他觉得你幼稚,因为他吃过的盐比你饭还多;

你和他讲良心,他觉得你迂腐,因为良心换不来金钱、权势;

你和他讲社会责任,他觉得你可笑,商人逐利是本性,老百姓的生死算个屁!

唯有法律,才会让他忌惮!

听到“死刑”二字,冯良康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四肢无力,所有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离出这个身体,死亡的恐惧感,令他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淡定。

【不能死。】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再多的钱,都没有意义。】

艰辛过往从冯良康眼前闪过。

一开始,推着小板车一个村一个村地叫卖:卖瓜子糖嘞~卖芝麻糖嘞~

他做的芝麻糖、瓜子糖真材实料,味道好、价格公道,十里八乡都夸赞。只要推车一出摊,就会涌过来一群嘴馋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喊着。

“给我一角钱的瓜子糖!”

“五分钱的芝麻糖,卖不卖?”

“花生糖有没有,我要称二两。”

不管是谁来买,不管花多少钱,他总是笑眯眯地招待着,因为这些都是他的衣食父母。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飘了呢?

八十年代市场经济刚刚起步,老百姓对糖果的需求开始抬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在县城租了家小门面,专门卖各种糖果,芝麻、花生、冬瓜、红枣……但凡能够用到的食材,他都能做成香喷喷的糖果。

有一天,一个小记者路过,拍下他被顾客簇拥的照片,发在报纸上,然后,“糖果冯”的名号被叫响,无数人慕名而来,一斤两斤地买。

1982年,他成了县里第一个万元户。

1985年,他家的钞票多到屋子里堆不下,赚到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

然后,他开公司、上市,成为明星企业家、人大代表,生意越做越大。

他膨胀了,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自己的本事。

出过几次国,见识过发达国家的纸醉金迷之后,他的内心越发贪婪。

他想赚更多的钱。

这个时候,曾经被他视为“衣食父母”的消费者,全都变成了任他宰割的“韭菜”。

韭菜们的健康、安危、性命,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想从韭菜们的口袋里掏出钱来。

可是,有一天,韭菜们觉醒了。

他们开始质疑食品安全,开始抗议黑心商家。

冯良康的第一反应,是打压。

敢和他作对,唯有死路一条。完全忘记,这世上还有法律、公平与正义。

冯良康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穷苦的老百姓。

冯良康忘记了,自己的发迹源于记者的一篇报道。

他更忘记了,是这个时代造就了他。

赵向晚看着冯良康,嘴角微勾,眼中寒光似利箭射出。

“冯良康,你相信报应吗?”

冯良康喃喃自语:“报应?报应?啊,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他垂下头,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整个似筛糠一般颤抖起来,恐惧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也许会在此刻划上句号。

他知道,曾经把他抬上高位的老百姓,现在要以法律为武器,站起来推翻他、制裁他。

赵向晚直起腰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现在,你的报应,到了。”

一瞬间,冯良康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

他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从椅中滑落,像一滩烂泥一般,团在审讯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呆呆地仰头看着赵向晚,微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不能死,不要死,我有钱,我坦白,我交代……”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赵向晚傲然而立,眼神冰冷,没有半点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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