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勾勒出一个刻意做窄的画框, 男人眉宇低垂,颀长立着, 随意披了潮湿长发, 笼着黑色睡袍,露出脖颈与锁骨,整个视界里只有黑白色彩, 对比分明。
这时候,苍白不再使他如过去那样忧郁了。
反而因为专注凝视,有一种她过去从未见过的侵略性。
明明自己才是两个人里衣装整齐的那一个,可是在这样无意掩饰的打量目光里,克莉丝却像是被剥光了一样不自在。
扶着门框的指尖轻颤, 克莉丝脑子一热,下意识就要掩上门。
对方先一步抬手抵住门边, 像是一塑早就建在那里的雕像, 轻松制住了她想要把他关在门外的意图。
“Chris.”
爱德蒙又坚定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因为面庞轮廓清晰,因为五官锋芒毕露,因为嗓音低沉动听,因为唇线轻蔑鄙薄, 因为双眼幽邃沉着……
也只有他这样经历与性格都复杂的人,才能把她的名字叫得这么富有表现力。
因为那句“我亲爱的克莉丝”刚有平息趋势的心潮又翻涌起来。
这次不需要更多修饰,却比之前更加剧烈。
几乎湮没了她。
克莉丝一瞬间呼吸困难,想要逃开似乎连空气都被抽走的范围, 结果也被不容反抗捉住了肩。
她被阴翳逐渐笼罩,侵袭着靠近了。
有冷水澡残留的凉意, 有呼吸里颤动的温热。
终于确定对方的心意,将要攫取他渴盼两年的果实时,爱德蒙却停下了动作。
从来都是从容骄矜的人露出茫然的表情,甚至像是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无助看着他。
再怎么年少持重,还没学会去依赖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领域里,当然是会不安的。
不想趁人之危,不想对这个人不尊重。
爱德蒙心里嘲笑自己小心翼翼,却自然让俯身亲吻的趋势变成了一个欠身平视的动作。
他以一种近乎纵溺的温和语气安抚说: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句晚安呢。”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个默契,似乎在马赛时就彼此习惯了。
年轻人一愣,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不自觉面露失落。
漫长而近乎无望的盼望欲求下,这一点失落已经足够使他心满意足。
“晚安,爱德蒙。”
克莉丝轻声说。
担心再待下去会更加舍不得走,爱德蒙不再回应,转身离开。
衣角却被拉住了。
“今晚很对不起。”
克莉丝不敢看他,闷声说,“我自己心里不对劲,不该拿你发泄,明明是你好心去接我,我却和你闹脾气。”
爱德蒙讶异看她。
良久后。
“我其实并不介意。相反,我很高兴。”
他由衷说。
愿意向他撒娇,会向他发小脾气。
这意味着自己是特殊的存在。
因为这句话,道歉的人看向他,眼睛微微睁大了。
似乎对谁都不抱希望,因为觉得身边的人会随时离开,所以尽力不去任性,不去麻烦其他人。
一直被引导着复仇的人,头一次找到了可以反过来教引的地方。
想到这里,爱怜和珍重便抑制不住了。
这样的目光,布沙尼神甫那里常常看见,当时她还只觉得慈爱,可是换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克莉丝突然觉得难为情起来。
“那是你的事——”
克莉丝别开脸,一面自我检讨一样说:“总之,虽然我不会醉到没意识,但是我发现,喝酒确实会影响我的思考和理智。适当交际饮酒有益,过量就是意气之争了,以后我会控制的。”
爱德蒙只是看着那张因为害羞微微泛红的面庞。
看她垂顺的头发,看她微圆的眼睑,看她抿住的双唇。
是只属于他的赏心悦目。
他未来的小恋人在感情上笨拙骄傲,所以还不会应对他的真心话,连强迫他接受道歉也要拐弯抹角。
爱德蒙不由放任了自己,微凉的手抚上发顶,带了爱重和笑意说:“真是个孩子。”
结果面前的人就像是被踩到脚的兔子,甩开他的手,瞪向他,用力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
房门这次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反锁了。
+
昨晚年轻人在壁炉前站得比以往都要久。
空余出了一会时间,算着克莉丝应该已经收拾好了,爱德蒙才去敲门。
门还锁着,里面费了一会功夫才被打开,露出了一张睡眠不足的脸。
还好今天是休息日。
克莉丝看也不看他,垂着头就往衣帽间走。
看来,就像在意自己没有男子气概一样,小年轻也都会很反感被当孩子看待,所以为此和自己闹别扭了。
“克里斯。”他犹豫了一会,又探出身。
“怎么了?”
没精打采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一阵窸窣后,穿着黑色大衣的小班纳特先生走了出来。
爱德蒙愣了一下,“你穿错了。”
“什么。”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克莉丝低头,扯了过长的袖子,突然涨红脸,折回去关上了门。
等爱德蒙从浴间出来时,克莉丝已经先一步下楼了。
对同性也保守害羞的英国人不在,他也就不必取衣服回到书房换,径直走到衣帽间,将睡袍褪下,走到他们并排挂好的衣服前,回忆起克莉丝今天领巾的颜色,选了相近的内衫。
最后毫不犹豫拿起被误穿的那件外套,自己穿上了。
看清下楼人的装扮,克莉丝差点被咖啡呛住。
玛丽还在一边絮叨她:“……照理说喝了酒,应该睡得很沉,怎么你反而睡不着了?”
昨晚克莉丝比之前一天失眠更彻底。
她甚至想跑去把书房里的人摇醒,然后逼问他是不是在鼻烟里放了什么醒神的草药。
连新洗出来的束胸都被烤干后,她也没有任何睡意。
恰好相反,因为看到束胸,终于复苏了一点女性意识的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袭胸了。
结果更加睡不着了。
控制住不让自己去看罪魁祸首,克莉丝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匆匆说了句“我去喂格里芬”就起身走出去。
莉迪亚没心没肺问:“我来伦敦后怎么没看到鹰?”
“格里芬和我一起走了一趟,昨晚刚飞回来。”
爱德蒙说着,在原本的座位自然坐下。
莉迪亚一愣,看向两个姐姐:“我就说他有问题。我以前带格里芬时,它都不愿意出浪博恩。”
玛丽只好代妹妹向“客人”道歉,见他根本不在意,甚至眼见因这话有些愉快,放下心来,控制不住好奇问:“克里斯为什么会把格里芬托付给您?”
“在彭伯里的时候,他发现格里芬总会暴露他的位置,恰好我行踪不定一些,所以就交给我带着了。”
“您原来去过彭伯里了吗?”
“是的。我和克里斯,还有宾利夫妇在那里过了圣诞。”
六个人里面有两对夫妻,这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圣诞这种重要的节日。
凯瑟琳忍不住感慨起来:“克里斯虽然会带朋友回家玩,但是过圣诞节还是第一次,可惜我们已经回浪博恩了。”
玛丽:“……”
不用急,他们一起过圣诞,以后你会看到很多次的。
这位伯爵饭量很小,所以先一步离开饭厅,走后三位小姐不免为这件事谈论了一番,回到起坐间时,克莉丝恰好带着一位先生进来了。
看到眼熟的发色和小弟颇为敬重的态度,玛丽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客人是谁,脸上一红,不由紧张起来。
“这是我的英国史老师,布雷格教授。”
克莉丝互相介绍道。
看上去就严肃古板的先生向她颔首:“班纳特小姐。”
玛丽保持镇定回礼。
这位教授符合大多数人对学者的刻板观念,不会照顾话题,似乎也无意与几位小姐多聊,只和学生说起近来比较热门的爱尔兰问题,往前追溯起合并前两国的往来历史,好像要一直说到中世纪前。
莉迪亚听着觉得无聊,和一边的凯瑟琳咬起耳朵,玛丽只好坐在一边安静帮忙斟茶,偶尔瞥一眼挂钟。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威廉往常来摄政街的时间了。
基督山伯爵从头至尾坐在角落里安静写字,就在这时候起身,走到小弟身边,贴身附耳低声说了什么。
小班纳特先生耳际微红,表情却很错愕,回过神后向老教授点头致歉。
“请允许我临时离开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玛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走远,留下自己一个人应付未婚夫的父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布雷格教授突然看向玛丽:“班纳特小姐,你怎么看待光荣革命?”
“……你是说教授已经知道威廉他们的事情了?”
找了个空房间,顾不上坐下,克莉丝就问。
爱德蒙点头,“我也是刚刚发现。看来你的教授比你想象中要关注布雷格先生。”
“我本来计划是今天让玛丽先偷偷见一下。”没有心思问他是怎么发现的,克莉丝头痛起来,“看来等威廉到后就更热闹了。”
“没关系,”爱德蒙安慰她,“今天龙格威尔先生一定会和你的合伙人一起过来,有陌生人在,老教授说话会含蓄一些。”
克莉丝惊讶说:“他们俩又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法国外交官也就来了她家一次吧。
“龙格威尔还不知道你对凯瑟琳小姐的选择有决定性作用,以为更大一些的姐姐能帮上忙,所以想和他搞好关系。”他简单解释,又若有所思说,“那天晚上回来,我就让在法国的人去查他,顺便得知马赛市长刚好在巴黎。”
“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允许我插手,就算今天谈得不愉快,我们可以把他请来,市长既然对婚事热衷,自己的外甥说不定会非常愿意帮忙。”
“你和市长这么熟,和他聊一聊,也能对龙格威尔有一些简单了解,至少清楚他在巴黎社交界的风评。”
克莉丝错愕看他。
这个人只是和她三个姐姐相处了一天,已经把她的家务事盘算得比她还清楚了!
这时候,纳什恰好从门外经过,看到他们在里面,便走了进来。
“原来你在这。”
克莉丝刚要问管家有什么事,结果他直接越过自己,把一张纸递给身边的人。
爱德蒙接过,只扫了一眼,开口:“今天晚餐会多一个人……法国外交官的喜好就不用照顾了,毕竟还要在伦敦呆这么久,他早晚得习惯。”
他口述着改了几道菜,全换成了克莉丝偏好的口味。
纳什记下了,“门房说到了一批新木材。”
“是我交代人送过来的,以后壁炉就换烧这种。”
克莉丝倒吸一口气。
所以刚回来一天,他连她家的管家权都拿过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光荣革命后,玛丽二世和威廉三世登基为女王和国王,共治英国,统治时期称为“威廉与玛丽”。历史教授约等于就是拐弯抹角说自己已经知道了。
amireux就是一首法语歌,安利。
之前几章加精区都超级优秀鸭!团体是土拨鼠队的胜利,个人组最佳希腊神话AU和少夫人日常w
昨天背背佳和豌豆(束胸)公主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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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的旅行少爷#
1.和伯爵击剑
我不管!最后是平局!
2.和伯爵打雪仗
哼,带没看过大雪的南法人见识一下。
欧也妮:为什么最近的明信片怎么都是这个男人???
爱德蒙:多谢收看我们的蜜月系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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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壁炉前铺那么厚的绒毯,看来喜欢睡前烤火思考,最好的木炭安排上了!而且烤起来超级暖,[删除]热了就会脱,这种火光一定很配少爷的肤色[删除]就不那么容易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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