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一个地方只要死过人, 周围便会聚集阴气, 需要漫长的时间等待它自然消散。

可是短时间内, 公寓里死了上百条人命, 自然消散肯定是来不及了。

消散不了的阴气越聚越多，聚集成百人之数的程度，足以将一个普通恶鬼硬生生催化成厉鬼。

要是不巧, 这个厉鬼生前是在公寓里死的，还会获得力量加成, 衍生出许多不设防的杀机。

胖子有这句话, 也是正常。

瘦小老头眯着眼睛，大概是年纪大, 倒是还算镇定, 分析道：“B级世界也有细分，有B、B , 还有B-，我们这次的世界，肯定是B 世界了。”

西装男人有心想贡献一二线索，跟着说了些废话：“所以这个鬼至少是厉鬼以上的等级……”

“这里没有厉鬼。”

季修打断他, 懒得看大家猜来猜去，直接道：“阴气散而不凝, 在各个楼层分布, 应该是鬼魂的数量大于三, 才会造成上百人死亡。”

西装男人愣住, 半信半疑地看向季修：“你怎么知道？”

季修不欲多说，瞥他一眼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信我？”

这个他们，指的是杜笙等四人。

西装男人看了一眼四人，果然见他们满脸信任，暗自嘀咕一句，面露纳闷，不再多言。

不过安装季修的说法，如果不是一个厉鬼，而是多个……

杜笙插嘴：“这倒是分不清是好还是坏了，但是保险起见，大家还是尽量别分开吧。”

“对，不能分开。”季修点头肯定他的说法，“情况允许的话，最好两人甚至三人以上集体行动。”

他看了一眼众人：“走吧，先回公寓，再找找线索。”

一行人吃过了饭，也没心情在外面停留，反正不能离开小区的话，迟早都是要出事的，还不如回去多找找生路，于是都点了点头答应下去，起身跟上季修。

路上，陆芷珍和黄雯丽和季修说话，一口一个老板。

其他四名陌生玩家见状，忍不住指着季修，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你们都叫他老板？”

“嘻嘻。”黄雯丽得意地笑道，“因为老板就是老板啊。”

四名玩家再追问，黄雯丽还是那套神神秘秘的说辞。见问不出消息，几人脸色有些悻悻然，到了公寓，扯了些其他的话题，各自分散开寻找线索去了。

1309安静下来，剩下熟悉的五人。

杜笙和戚晴这才有机会，询问季修为何会出现在游戏里。

季修三言两语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杜笙恍然大悟，有些惊叹：“这个契约有点奇妙，要是用得好，岂不是可以在游戏世界里得到很多强力队友？”

季修看向他，语气带着警告：“杜笙，不是每个NPC都和我一样心里强大，别去做玩火**的事情！”

“啊？”杜笙满脸写着懵逼。

他刚才的话哪里有错吗？老板第一次这么冷漠。

戚晴倒是听出几分不对劲，扯了扯他的手臂：“老板自己就是NPC，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听老板的话就是了。”

杜笙还是困惑，小声和她说：“可是老板自己都进了游戏，代表他是愿意的，那他怎么知道其他NPC不愿意？”

“这……”戚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季修心有无奈，只得和他说开：“如果你生而为男，天生丑陋，人人讥讽，生而为女，丈夫背叛，儿子惨死，你堕入鬼道，成为厉鬼，报复伤害自己的人，却得知自己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游戏程序下的祭品，你努力想要挣脱这份禁锢，却无可奈何，你被迫失去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感受死亡的痛苦……”

杜笙徒然变色。

季修说话时，声音冷静得像个无关人士，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冷酷残忍。

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遭遇这种境遇，能够心平气和地绑定游戏吗？

不能！

可是，游戏世界里凡是武力值高超的NPC，大多遭受过比这更加残酷的人生。

他只是想想都觉得放不下仇恨，凭什么要求真正经历这种人生的NPC就能放下呢？

老板让他不要玩火**，果然是真理。

杜笙后怕地连连点头：“老板，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

季修瞥了一眼他，起身道：“我回屋休息。”

杜笙苦恼，难道老板生他的气了？

至于季修一个人回房间……

四人知道他实力，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坐在客厅里，讨论了一下老板和老板娘可能遭遇的过往，纷纷表示心疼，然后其他三人狐假虎威地教育杜笙以后长点脑子。

戚晴的眼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杜笙作为支撑着世界线的男主角，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第一次被人训得头也抬不起来。

偏偏做错了事情，理亏，连争执都没有底气。

……

按照以前的规矩，第一天的白天只要不作死，通常都不会遭到袭击，玩家们也就两两成对，出门到处去找线索。

只是今天是工作日，公寓里的住户多数都去上班了。

敲了十几个房间，没找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不说，还招来了物业。

玩家们有些泄气，只能先回房子里休息，等明天周末，大家都在家休息的时间再来。

到了下午五点，太阳开始往地平线下沉。

众人第二次出门，打算趁太阳彻底消失之前，去超市采购一些东西，留着未来两天用。比如日常用品，诸如毛巾牙刷之类的，还有一些厨具碗筷，房子里都没有，需要现卖。

买完东西后，大家回到公寓大楼，发现上楼的电梯坏了。

“走楼梯吧，才十三楼。”胖子大咧咧地说着，提着东西，转身往消防通道走。

对于用积分升级过身体素质的老玩家来说，十三楼确实不算什么。

季修却觉得奇怪，看着胖子，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难道你忘记清洁工说过的话了吗？”

“什么话？”胖子一愣，有点迷茫，蓦地回过神，脸色大变，“对了，清洁工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走楼梯来着。”

他咽了咽口水，表情后怕：“可是为什么，我刚才会第一反应就是走楼梯？”

“大概是，这个世界的鬼魂有迷惑人心的能力？”陆芷珍不自信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的这个猜测，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在场的都是老玩家，本该事事戒备，处处谨慎，就算不确定清洁工的说法是否正确，也会尽可能避免触碰这些忌讳，可是刚才，不止胖子一个人想要走楼梯，在胖子说完后，好几个人都跟了上去。

显而易见，他们已经完全忘了清洁工的提醒。

如果季修没开口阻止，玩家们这时候估计已经上到了楼梯里，遭遇第一次的杀机。

季修眉心微拧，冷静道：“看样子清洁工没有骗我们，她说的话，都是杀机所在。”

鬼魂们有迷惑人心的力量，已经不需要编造谎言，只要玩家们生活在公寓里，迟早会撞在他们手里。

清洁工要求他们不要走楼梯，半夜别出门——这两条，应该都是杀机所在。

季修的目光扫过众人，冷静道：“打电话叫物业派维修工过来，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回到房间，不能在外面游荡。”

要是触碰了“半夜别出门”这个杀机，又是一遭麻烦事。

有人听话打了电话，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维修工匆匆赶来。

对方仿佛对这栋公寓大楼十分害怕，将电梯修好后，避之唯恐不及，一句话不说便飞快离开，季修等人叫都叫不住。

除季修依旧淡定之外，众人的心里都更沉了一分。

NPC们表现越是害怕，代表鬼魂越是强大，一开始的轻视和轻松早就消失不见，大家纷纷提起了心神。

回到房子后，玩家们随便煮了一顿饭，吃完后，窝在客厅沙发上严阵以待。

三天时间，虽然已经分配好了守夜的人选，但是作为夜猫子，这个点上楼，大家也睡不着，还不如聚在一起说话，总比独自待在房间里安全。

大家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兴致缺缺地聊天，时间流逝，到了将近十二点，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玩家们同时安静下来，对视一眼，竖起耳朵聆听。

这道脚步声带着刻意拖长的古怪，仿佛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辛苦社畜，在一天的忙碌后回到公寓，半死不活地从电梯里出来，往走道深处的家里走去，每一步都充满着浓重的疲倦感。

“是其他住户？”胖子愣了愣，低声询问身边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黄雯丽瞪他一眼：“前面几个小时你听到过一次脚步声吗？”

胖子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那不就结了，为什么其他人路过都没有动静，就只有这次有动静？外面肯定有古怪。”黄雯丽默默握住了陆芷珍的手，似乎在彼此鼓励，又好像在从她身上汲取力量，继续道，“八成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

胖子听了黄雯丽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紧张起来，转头找季修求主意。

这才几个小时，队伍里所有人都已经对季修的能力信服起来。

季修淡淡地开口，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第一天，游戏不会第一天就逼迫我们去死，只要按照清洁工的话，半夜不出门，应该没事。”

“那我们就守着不出门好了。”

大家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反正食物和日用品都买回来了，大不了就在房子里面龟缩三天。

季修神情平静，没将剩下半截话说完。

第一天是没事，但是到了后期，游戏给予的权利逐渐变大，这个原本事不关己的过路鬼魂，很有可能会直接冲进房子里大开杀戒。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也就懒得说出来，免得惊吓到众人了。

果不其然，这道脚步声在走道里徘徊了两三趟，似乎没找到目标，慢吞吞地远去，渐渐听不到声音了。

客厅众人松了口气。

胖子第一个跳起来：“行了行了，散会，我回去休息。”

今天他们知道了两个杀机，前路肉眼可见的光明，很难让人不放松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放下心，有的回屋休息，有的留在客厅里守夜。

季修想了想，避开众人回到房间，唤出汪秋月母子，询问道：“大家都睡了，要不要我陪你们出门逛逛？”

这句话如果让几个陌生玩家听见，非要惊掉眼珠子不可。

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人，明明待在房子里就能安全，却要出门。

不过现在房间里就季家三口，季春生对外界好奇得很，早就想出门了，而汪秋月的关注点只有这对父子，对其他的事情并不上心，他们想出门，她陪伴着就是了。

“那就去吧。”

季修对着母子俩露出温柔微笑：“好，我先出门，到了外面再唤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