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夜之间, 长夜是废灵根的事情，就传遍了问仙门。

而且愈演愈烈，渐渐有向外界扩散的动向。

闻玄平身为掌门, 平素是不管底下的流言的, 所以过了好几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心里一惊，连忙去秋日峰找季修。

季修师徒还住在秋日峰, 这里灵气稀薄。

闻玄平和季修提议过, 要不要换一个灵气足的洞府，但是季修说他修为足够, 只是不想飞升, 不需要换地方。

闻玄平听了，心里嘀咕, 就算季修不需要灵气，他的小徒弟长夜刚刚入修行，难道也不需要吗？

不过那时季修赶着去书阁, 没有空和他说话, 闻玄平也就没有再多说。

现在想想, 可能这个传得仙门里风风雨雨的消息，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季长老这个人, 出关之后就有点离经叛道, 以他的修为，都能做出收一个杂役弟子做亲传这种事，即便这个杂役是废灵根，也不足为奇。

而且, 正是因为长夜是个废灵根, 不需要灵气, 所以季长老才不操心徒弟没有灵气的事。

闻玄平赶到秋日峰，求见季修，季修不在，长夜出来接待他。

闻玄平一面说了来访的目的，等在原地，一面眼神好奇地打量长夜。

长夜疑惑：“掌门一直盯着我，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闻玄平试探问：“你真的是废灵根？”

“废灵根？”长夜拜师之后，一直没有出去过，还是在秋日峰里泡药浴调养身体，不知道外面的流言。

闻玄平一听，还以为外界消息是假的，松了口气：“看样子，季长老比我以为得要靠谱一点。”

长夜困惑：“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闻玄平于是顺嘴和他说了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

若长夜还是一个普通的杂役，他身为掌门，自然是不会搭理这些小事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长夜是门派最大大佬季长老的亲传弟子，比任何人都要尊贵，他也就不介意和他唠嗑两句。

长夜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废灵根和五行灵根，有什么不同？”

闻玄平随口说了。

长夜脸色一变。

闻玄平一开始没注意到，等注意到的时候，愣了愣，不敢置信问：“你真的是废灵根？”

长夜脑海里一片空白，回想起测试灵根的那日，不敢相信，但是又知道这是试试，面色惨白，眼里通红，艰难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向来温和的师父，那日神情明显不悦。

原来，是因为他是一个废人吗？

闻玄平见状，整个人都愣住了，想了想，安慰道：“既然季长老收了你为徒，就有他的道理，你也不要太担心。”

长夜没听进去。

废灵根不能修炼，吸收不了灵气，是个废人，永远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

闻玄平刚才说过的，那些关于废灵根的介绍，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播。

他整个人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有种绝望的气息。

闻玄平看得眉心一跳，越来越不自在。

要死了，如果知道长夜真的是废灵根，他不会说出那些话。季长老对这个弟子的看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才不会想得罪对方。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没注意到长夜的变化。

现在只求长夜不要在季长老面前说起这件事，不然季长老迁怒他……

闻玄平深呼吸一口气，那问仙门恐怕只能换一个掌门了。

反抗季长老是不可能反抗的，别人是半步飞升，就算平了整个问仙门，也就是挥挥手的功夫，他一个化神期，不配。

也是这个时候，季修带着两个小尾巴，从外面御剑回来。

到了飞升期，他的神识能够笼罩方圆万里，如果他一直外放神识，定然能知道闻玄平做了什么。

只是他法术刚刚精通，还没习惯外放神识，所以没发现事情的真相。

回来后，见到闻玄平，态度还算好。

“掌门来做什么？”

闻玄平干笑，想要躲远一点，又怕事后更惨，只得飞快地认错，交代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季修：“……”

闻玄平看季修的脸色还算好，心内松了口气，连忙殷勤地问道：“季长老，你看门派里有关于长夜的这些流言，不知道要不要处理一下？”

季修的视线看向长夜，见他面色惨白，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资质有了解，眉心微拧想了想道：“肃清一下吧，让底下的弟子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再乱说话。”

闻玄平连声答应，死里逃生，十分庆幸，这才有功夫和季修身后的师祖、小师叔打招呼。

季修听见声音，视线一转，看向身侧易川老祖和金阳子。

关于废灵根的书，他没翻到，但是翻到了如何为人修复破损丹田的事，盯着易川半响，开口道：“我可以为你修复丹田。同时，作为你冒犯我的代价，帮我做一件事。”

易川等三人一愣，眼睛同时亮起。

季修指了指长夜：“在我找到为他修复废灵根的方法之前，为我随身保护我徒弟。”

易川三人：“……”

这一刻，三人心里都泛起了微妙的酸意，连易川也不能幸免。

出动天下第二的渡劫期修为，护卫一个连练气修为都不是的弟子，这待遇，还有第二个人吗？

长夜听到这句话，也是当场愣住，满脸错愕地抬头看向季修。

他刚知道自己是个废人的事，转头师父就给他派了一个渡劫期保镖，还说要找办法修复他的废灵根。

师父……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季修似乎看懂了他眼里的迟疑，随意道：“我一个是个老光棍，没有亲生子，就你一个弟子，不对你好点，难道出去见人就扶贫吗？”

“再说，我闭死关十八年，也只有你留在秋日峰不走。”

长夜愣住，他不走，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走，而是得罪了善事堂，走不了。

难道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咬了咬牙，竟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师父。

十八年来，这是第一个对他如此好的人，可是他的付出和真心，并没有师父以为的那么多，一切都是误会。

他必须承认，他骨子里是个冷血之人，远离家乡来到问仙门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留恋，分配到秋日峰，他也对秋日峰没有丝毫归属感，日日夜夜都在渴望离开，渴望强大。

就连拜师父为师，也不是因为他的那些照顾，而是看中他的强大，可以让自己也变得强大。

他不是一个好弟子。

长夜还在懊悔中，季修带着易川老祖等人先一步进入洞府，给易川疗伤。

灵气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凡人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地方，连伤口都会好得快一些，寿命也远超其他穷苦凡人。

修士受伤也是如此，不需要疗养，只要打坐吸收灵气就能好。

只是易川身为渡劫期修士，灵气不断压缩提纯，其中蕴含的力量太大，性情暴烈，破坏力惊人。一旦易川的丹田受损，控制不住这些灵气，灵气就会反噬主人，不断破坏缓慢痊愈的伤口。

必须要比他修为更高的修士，有能力为他收拢灵气，留出给丹田愈合的地方，丹田才能痊愈。

在以前，没有这个可能，因为易川老祖就是修真-界的第一。

现在不一样，季修出现了。

闻玄平等人放下面子讨好季修，就是为了让他消气，给易川疗伤。

至于季修，他其实对帮易川疗伤一事并不反感，之前也是想要教训对方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才毁了别人丹田。听说可以修复丹田之后，他早就决定，让易川老祖涨涨教训就为他修复。

只是之前，他找到了给对方治疗丹田的法子，却不会用。

因为那时候他还没娴熟掌握体内的真元，现在在后山锻炼了一段时间，才能做到。

季修让易川坐到寒冰床上去，站在他身后，毫无置疑地接管了易川体内灵气的控制权。他的神识霸道，易川老祖努力地放松自己，将控制权交出去，等到灵气的控制权顺利交接，接下来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半个时辰后，易川摸着完好无损的腹部，感受那股虽然损失了一部分，但丹田灵气重新充沛起来的感觉，站起来，喜不自胜。

“谢谢季长老！”

季修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易川。

易川一顿，立刻正色道：“放心，答应季长老的事 ，我一定做到。”

季修满意点头，转身出去。

易川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什么想法，莫名地叹了口气。

金阳子神色幽幽：“师父……”

易川立刻收敛了表情，若无其事说：“走了，快出去，以后我们可要一直守在季长老的弟子身边，正好趁这段时间，我指点一番你的功课。”

这也不错。

金阳子满意了，不再羡慕别人的师父有多好。

……

易川老祖痊愈，修为恢复，闻玄平放心了，心头大石放下。

这边心情一好，他就立刻想起了来的目的，还有季修的吩咐。

作为掌门，他办事还是很利索的，按照季修的要求，一天时间，门派里关于长夜的那些闲话就基本没有了。

只是对于长夜是一个废灵根之事，差不多已经成了问仙门公认的事实。

如果不是废灵根，为什么不直接反驳？

还不是因为说中了事实，所以只能下令，叫他们这些弟子以后不再讨论，却不能反驳事实不是这样。

也因为这件事，部分弟子的心里十分不平。

季长老如此英明神武，到底为什么会看上长夜这么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