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他轻慢的语气让安室透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刀。
刀是白发年轻人从他的厨房里随便拿的, 用来处理食材的刀,刀柄部位用皮革包裹着金属,质地良好的皮革柔软轻盈, 有着接近皮肤的触感。
看着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白发年轻人, 安室透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
仿佛只要他将这把刀刺出,就能轻易刺中他, 让他再也无法露出现在这般没心没肺的笑容,再也无法再这个世间作恶。
死的不应该是风见,而是他这样肆意夺走他人性命,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人。
他的思想已然飞跃到白发年轻人的身前,然而身体却握着刀僵持在原地, 一动也不能动。
如果他是风见裕也的上司,他当然可以动手。
可他还是组织里的“波本”,和眼前的白发年轻人还存在着合作关系, 就算不帮忙, 他也不应该对年轻人动手。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拉扯着他, 他脸色难看地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沉声问。
“怎么不知道?”
白发年轻人眼前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枪,外形短而有力, 是常见的制式枪形, 然而安室透的目光却是一凝,立即认出了那是风见裕也的枪。
在那把手枪下还有着点东西,白色的, 边角薄而周正, 正是安室透之前风见裕也去拿的名片。
显然风见裕也是意识到这张名片在北岛科技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这才在下班之后又过来还了名片, 然后撞上了菊叶。
然而事实还远远不止这些。
“我知道他是便衣警察, ”面前的白发年轻人高高兴兴地说,“不过他好像认识我,看到我就拔枪,我只好把他打晕了。”
说得好像迫不得已的样子,他的神情却有点眉飞色舞,还拿着自己抢来的枪对安室透比划了一下。
漆黑的枪口从安室透的眼前晃过,枪管侧面上印着一串编码,上面有枪的名字,子弹型号,以及部门的印记。
一切都能和风见裕也对得上,他拿了风见的枪,又把人带到窗边扔下来,想要制造出风见意外死亡的假象。
后来发现二楼不高,人可能摔不死,他就从安室透的厨房拿了把刀下来。
他知道风见的身份。
从看到枪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可他没想过要收手。
到底是有多无法无天,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说,这才是组织内部那些人的行事风格?
看着年轻人暗红的双眸,安室透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细想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二次正式见面,尽管通过景光和其他一些渠道收集到了很多菊叶的信息,还与他有过不少通话,但安室透从未有过这样跟他面对面的机会。
上次在酒吧的时候,黑麦还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中间。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没能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真面目。
在那张年轻而又洒脱的面容之后,是乖戾残忍到了极点的灵魂。
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让他看不顺眼,他就会动手。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听到安室透那一份资料时,忽然突发奇想要拿到代号吧。
随心所欲,又肆意妄为。
对他来说,组织也是他想进就进,不想进就能退出的存在。
安室透上次竟然丝毫没有看出来。
他脸色沉沉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见他一直没动静,年轻人打开枪的保险,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风见裕也。
安室透呼吸一滞,手指瞬间攥紧了刀,然而就在这时,白发年轻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身边的危险,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
安室透理智瞬间回笼,然而他并没有将刀放下,而是说:“你想害死我吗?”
“在我的房间里杀人?”
“现在还让我亲自动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到最后,看着白发年轻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冷冰冰的讽刺。
白发年轻人眼神不由得游移了一瞬,又飞快迎上他嘲讽的视线:“……只要动作快点就行了吧?!”
现在又没人能看到。
话虽这么说着,他还是收了手,那把枪在他手里转了一圈,他没有把保险关掉,而是对安室透说:“你打算怎么办?”
似乎安室透回答得不满意,他随时都会把人杀掉。
杀心太重了,何况风见遇到他之后还只是拔枪,并没有对他开枪,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交流。
可白发年轻人还是想杀死他。
安室透心里一沉,脸上不悦的神情也越来越浓,在把年轻人看得不耐烦了,他才说:“把人搬到我车上。”
白发年轻人站着没动。
安室透心里一紧,这确实是他能想得到的最好办法了,只要不是当面杀死风见,他就有一万种办法制造出意外,让风见脱身,但如果菊叶执意要让他当面杀人的话——
安室透眼底的神色渐渐转冷,就在这时,白发年轻人不太高兴地跳了一下,说:“你没看到我受伤了吗?”
安室透这才看到,他的一只脚尖踮起,身体重心完全落到了另一侧。
他刚才就是这么跳过来的,但那时候安室透着急去看风见裕也的伤势,没怎么注意到他的情况。
更何况他身上穿着长风衣,深蓝色的风衣犹如要隐匿在夜色之中一般,早已遮住了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只有那头柔软的白发在微光下还是那么柔软明亮。
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安室透微微心惊,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没注意到。”
他刚刚真的以为白发年轻人是为了好玩才这么做的,要是早知道他站得不稳,安室透就该踹他一脚了。
白发年轻人撇了撇嘴,听到他的回答更不高兴了。
“我不管!”他说,“反正你得帮我把他处理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风见裕也,风见裕也的脸在夜色下看不清晰,眼镜就落在他的不远处,些微挡住了他的面容。
然而白发年轻人根本就不在乎要被自己杀死的便衣警察是什么样子,连他的正脸都没去看,只是催促安室透快点动手。
安室透黑着脸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风见扶了起来。
看到他动作轻柔,白发年轻人立即跳了过来。
在他开口之前,安室透抢先说道:“东西给我。”
“什么?”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他手里除了那把枪,还有从风见身上搜出来的名片。
白发年轻人不太想给,然而自己要杀的人已经在可恶的波本手里了,他看了片刻,安室透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又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只好把手里的名片交了出去。
“不就一张名片吗?”白发年轻人想说的更像是不就是在公寓里杀个人吗?然而看到安室透难看的脸色,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看到安室透收下名片,他心里更不服气了:“你不是情报贩子么?这都弄不到?”
干嘛要抢他的战利品?
安室透不理会他的碎碎念,把风见裕也扶到车上,看到白发年轻人跟过来才说:“待会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朋友喝醉掉下楼了,现在我送他去医院,明白了吗?”
“明白——”
白发年轻人立即应了一声,看到安室透走向驾驶座,又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不带我一起?”
安室透眼神冰冷地瞥着他:“你这样能去埋尸?”
他要是真的能挖坑,安室透就能把他给埋了。
“那我也可以给你加油助威啊!”白发年轻人才不管他的冷嘲热讽,见他上车也飞快钻进了车里。
还好之前安室透把风见裕也放到了副驾驶座,白发年轻人坐在后面,不然安室透还真不放心他们一起。
看到他上车,安室透也没有第一时间把人赶下去,而是说:“枪给我。”
行叭,白发年轻人把枪扔了过去,看到枪的保险还没关,那一刹那,安室透太阳穴猛地一跳。
枪落到他的手里,他心里真的升起了把后座的白发年轻人一枪给崩了的冲动,反正现在是在他的车里,没人能看到。
这时他听到白发年轻人小小声地说:“人在屋檐下,事事都要低头……!”
“是吗?”安室透看着他努力说服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加重了音,“现在是我在给你处理尸体!”
到底是谁在低头,谁在委曲求全啊?!
白发年轻人咳了一声,紧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安室透也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他把车停到附近的一个酒店,从后视镜中望着白发年轻人略显无聊的神情。
“下车。”他说。
“嗯?”今鹤永夜假装没听明白。
这一路看着安室透杀心四起,他还以为安室透真的会把他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埋掉。
不过他把风见裕也扔下去的时候,也没想到安室透会回来啊!他怎么就那么巧!
今鹤永夜坐在车里动来动去,心里唉声叹气。
看他怎么也不愿走,安室透冷声说:“下去!”
可恶,今鹤永夜也说:“我没有钱!”
没钱怎么住酒店,安室透这是要让他露宿街头吗?这么冷的天?
能把没钱说得这么大声的他还是头一个,安室透眼神一厉,以为他在找借口,等着要看他怎么杀死风见。
可今鹤永夜身上是真的没钱了。
他翻了翻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为了让自己的话增添可信度,他还加了佐证:“我家里着火,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家里着火?你不会灭火吗?”安室透不信他的话。
家都没了,还哪来的离家出走。
他派过去监视的线人只有他平时收集消息用的邮箱号,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自然也不能给他打电话,而本应该随时能联系得上的风见,现在又被打晕了,还躺在副驾驶座上。
这才导致了他还不知道公寓失火的事情,今鹤永夜想明白之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到他刻意的叹气声,安室透额角狂跳,今鹤永夜还以为他会对自己动手,然而下一秒他就下车,把今鹤永夜从车里拽了出来。
接着一叠钞票被塞到了今鹤永夜的手里,安室透再次上车,白色的汽车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接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今鹤永夜都能感受到安室透身上勃发的怒气,锐利得仿佛要伤人一般,然而除了扣住他的手腕,把钱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做。
无论是因为不能在酒店前动手杀人,还是不好对组织内部成员动手,他最后都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今鹤永夜看了看手里的钞票,又看看远去的车辆。
嗯……这算是还没把人得罪死吧?
他的任务应该还有救?
他数了数手上的现金数量,一蹦一蹦地回头打了另一辆车。
[别忘了给我拍照!!!]
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安室透正好从车外后视镜看到他拿着钱,转身上了一辆出租。
他没有去住酒店,还有空给他发这样的消息,安室透心底里压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他狠狠踩下刹车,看着那辆出租离开,立即将车牌号发给了诸伏景光。
“派人帮我盯着这辆车!”他的声音里也透着压抑。
接到他电话的诸伏景光心里一紧:“怎么了?”
“菊叶在那辆车上。”安室透简略地说,“我刚到就看到他把风见打晕了,从窗户扔下来。”
风见裕也身上看不出来有外伤,不过他是从二楼掉下来的,安室透搬动他的时候都很小心,怕他身上有伤会加重伤势。
菊叶让他拍照的消息他自然没有理会,然而想起菊叶离开的时候他带着那把刀,他又忍不住心里一紧。
最开始他把刀给安室透,是想让安室透杀掉风见,后来为了把风见搀扶起来,他又将刀还给了菊叶。
现在刀还在菊叶的身上,他带着刀去打车,不知道是要去杀谁。
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就是有种他会去杀人的感觉。
听到他这么说,诸伏景光神色一肃:“我马上找人盯着。”
“你那边怎么样了?”安室透问。
“工藤先生问了几个和医生有关的问题。”诸伏景光说。
在问完那些问题之后,工藤优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尽管他还开着摄像头,诸伏景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次连线除了他们,还有负责押运行动的总负责人诸星登志夫,只不过诸星登志夫始终都没有说话。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说什么,工藤优作的加入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却远远谈不上希望。
早在警校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工藤优作的很多事情,对方不仅仅是名声大噪的推理作家,还帮助警方破过很多案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成功阻止了怪盗基德的行动。
然而医生和基德不一样,诸伏景光无法确定,他到底能不能抓住医生的破绽。
医生每一次犯罪都很完美,完美到如果不是他出现在现场,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案子跟他有关。
哪怕他出现在现场,他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案子跟他有关。
——即使有关联,他也是协助警方破案的那个。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一手缔造出犯罪事实的人,最后竟然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
没有人知道那起案子其实就是在他的教唆之下完成的。
诸伏景光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担忧,如果他在神保町找到的那份报纸是真的,那就说明医生的行动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一直有收到警方求助的工藤优作说不定见过他。
可即使这样,工藤优作也没能发现他的存在。
诸伏景光从不怀疑工藤优作的能力,只是医生的伪装太厉害了。
这时工藤优作忽然说:“不对劲。”
“嗯?”诸伏景光瞬间回神,“哪里不对?”
工藤优作说:“医生他没有【犯罪特征】。”
一般来说,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作案方式,或是作案工具,又或者是作案手法,在现场留下的记号,总之一定会有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会让哪怕还是菜鸟的新人刑警看到犯罪现场,也能瞬间明白凶手又犯案了。
然而医生完全没有那样的特征。
无论是报告里提到的在咖啡馆引诱川田美奈杀人,还是让松田警官从医院里出去、在神保町发现图书管理员犯罪,现场都没有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一个罪犯,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留下的,无论是想出名,还是单纯的进行标记,证明这是自己的案子,他都会留下一些东西。
医生却干净得有些不像话。
这不太像是在犯罪,更像是在清理痕迹。
清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他神情严肃地望着镜头:“你们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诸伏景光一怔。
在资料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那个神秘组织的猜测写进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过令人惊骇了。
他正要告诉工藤优作,工藤优作就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我觉得你们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什么?”诸伏景光问。
“医生的目标。”
工藤优作神色认真:“虽然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从他这一系列的行为来看——”
“你们挡了他的路了。”
“你们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尤其是你,和你刚才出去的那位同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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