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 周祁安听着周母的絮叨：“修完车，又是一大笔开支，这样下去, 咱家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房贷……”
为了引斯先生出来，兔子巴士在防护栏上撞出一个凹陷。
“还有，这次去难得又给你相中了一个对象，也没了, ”周母头发不悦地开始蠕动，末了，她忍不住抱怨说：“你是不是克电饭煲？”
周祁安：“……”
妈，你过分了。
周母还在不停抱怨着, 催婚的话题她总是越说越起劲, 周祁安又不敢插嘴，关键时刻, 是沈知屹打断她的高亢：“伯母……”
在周母眼睛不善地眯起前, 沈知屹从容说：“我们出去了几天，有些土特产不宜放太久。”
周母余光瞥向一边，那里放着沈知屹之前带来的红色礼盒。
片刻后, 她似乎认同了对方所说。
驾驶座絮叨的话变成了咀嚼声。
周祁安松了口气, 他坐在后排，看不到亲妈正在吃什么, 只觉得还是沈知屹靠谱。
恰在这时，手机突然弹出消息一条提示：[回来的时候联系我一下。]
是应禹。
这可赶巧了, 周祁安直接打电话过去。
应禹那边似乎很忙, 在确定他下午没什么事后, 匆匆撂下一句话：“五点左右，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稍微顿了一下, 补充说：“你们。”
似乎料定他正和沈知屹在一起。
周祁安挑眉，难得应禹居然主动邀请沈知屹。
他偏过头：“应禹想找我们过去一趟。”
沈知屹可有可无地应了下，他不喜欢和实验室的人过多打交道，不过周祁安要去，他肯定是要跟着走一遭。
·
午后的阳光难得炽热，笼罩在市中心的薄雾被光线穿透。
司机按照约定时间地点抵达。
路上他一直在看周祁安，距离上次见面还没几天，当时他还在给对方收集关于417省道的资料。
听应先生的意思，周祁安已经趟完副本回来。
“怪物……”
司机心中嘀咕一声，这过副本的实力，真是怪物级别的。
藏屋实验室。
不知道是不是周祁安的错觉，实验室内部面积好像又扩充了些，透明的隔层中，大型仪器不断运转着。研究员来来回回走动，黑眼圈明显，所有人不修边幅，精神状态和游戏里的玩家差不多。
终于，一名抱着盒子的工作人员停下脚步。
她的视线却是直接越过了周祁安，冲着后面的人点头：“您要的新品拿来了。”
周祁安回头，应禹正站在身后。
他今天没有穿便装，同样一身工作制服，来得路上周祁安听司机提过一嘴，应禹已经两天没休息了，这会儿眼睛里竟然连根红血丝都没有，堪称天生的科研圣体。
应禹接过盒子，请两人去另一个房间坐下。
“我还以为你会再耽搁几天。”
他不认为周祁安会折在副本里，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祁安颔首：“比想象中顺利点。”
看他的样子，应禹猜测此行收获不小，倒也没多问，取出盒子里的两个物件，分别递给他和沈知屹。
“从丰水村找到的材料很有用。”应禹给的是一枚蝙蝠戒指：“这是新研发的2.0版本，可以检测出更多有用材料，修改了每次启动时会冻到手指的bug，同时新增定位通话功能，方便组队下本。”
“……不过这个是由终端控制，实验室也能判断你们是否在游戏中，和当前状态。”
沈知屹本来没兴趣，但当听到定位功能时，仔细打量了一番戒指。
黑色的蝙蝠翅膀是倒悬着的，僵硬妖异，栩栩如生。
周祁安也正在看戒指。
新款可以自动按照手指尺寸变化。不像之前那个抢来的，太松了，导致他只能用得时候才拿出来。
另一个好处是骷髅头形象被更改，戴上不会被误认成黑魔会成员。
有段时间没和黑魔会的人打交道，也不知道这个被抹去供货商身份的协会，还存在不。
想到这里，周祁安点进论坛，原本要顺便看看穆天白有没有回应私信，谁知界面相当卡。
应禹像是百事通：“捕鲸者协会发了帖子，所以论坛在线人数比较多。”
捕鲸者协会？
周祁安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很快敛住，仿佛好奇地问：“我听说过这个协会，十分神秘厉害的样子。”
应禹微微颔首。
能被他承认的实力，不容小觑。
周祁安敲响警钟，顺着问下去：“有多神秘，多厉害？”
应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神秘主要是因为……”
周祁安屏住呼吸。
“他们人少。”
“？”
见周祁安沉默，应禹淡淡说：“人少，内部消息也少，自然神秘。”
和一开始想象的庞然大物有出入，周祁安问：“那厉害呢？”
“他们偶尔会发一些帖子，很多关于副本隐藏的知识，都来自这个协会的科普。”
周祁安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他一开始没把这个捕鲸者协会放在心上，反正就算对上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想到对方也很光啊。
应禹：“你似乎对这个协会很有兴趣。”
周祁安抬头。
“听到捕鲸者协会后，你看了好几下手机，似乎很迫切想要知道他们发了什么帖子。”应禹顿了一下，“哪怕在实验室，你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好奇心。”
沈知屹也在看周祁安，发现后者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问：“需要让他们稍纵即逝吗？”
周祁安喉头一塞，正要说些什么，应禹却先转了话题：“方便的话，月底的时候组队下次本。”
在就组队问题达成一致后，应禹便让司机开车送周祁安回去了，他的科研精神完全没有放在和人有关的问题上。
回去时，周祁安终于看到了帖子内容。
捕鲸者协会发帖会用一个固定账号，这次增补的是关于初始物种进化方面，类似寄居蟹，灯眼鱼等物种相关知识。
没有人喜欢技能被放在明面上讨论。正常情况下，这种行为会引发反感，不过每次补充中，协会还会特别说明技能发展发向。
有些玩家不止拥有一个技能，但第二技能很多时候是要在进化某个特殊器官后才能使用。
捕鲸者协会让他们少走几年弯路。
周祁安毫无波澜看下去，直到到扫见最后一端，目光微微一紧。
首字尾字相连，刚好可以组成四个字——
找到你了。
隔着屏幕，都隐约能感觉到一种暗中的恶念正在延伸。
周祁安几乎可以笃定，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
明明可以藏在暗中行动，却故意发个帖子，像是笃定他能看见。这种想要让猎物慌张的恶趣味，实在是脑子有病。
面对宣言，周祁安的态度是：爱咋咋地。
天塌下来也不影响过两天上班。
在驶出雾气前，沈知屹递过来一个小玩意。
“什……”
话没问完，周祁安摸到的瞬间就明白了。
【小保健丸：用于快速回血治疗，伤口愈合速度增幅250%。】
周祁安曾经有一颗大保健丸，他看着沈知屹，好奇是哪里薅来的。
“冬立死的时候掉落的道具，当时你和伯母都没在意。”
周祁安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事，叹道：“可惜因为鬼打墙和雾气，寸头和夏至死的时候，没捞成道具。”
当时时间急迫，哪里有空管这个。
“……尤马的道具，估计被蛇吞肚子里了。”
周祁安也没想着问周母要。
正在开车的司机听到他们口中不断涌现出死亡名单，眉心狠狠一跳，看来这个杀神在上个副本没少造孽。
……
上午的暖阳就像回光返照，下午天气急速降温。
狂风暴雨中，路上几乎看不到外出的居民，周母消失几天，一回来就被王阿姨喊去打麻将。
周祁安独自待在家中，离开副本前出了意外，他现在才开始检查面板：
【小脑（初级进化状态）：有5%的概率免疫催眠，幻境。】
【大腿（高级进化状态）：你的一半躯干已组装完毕，动力十足。】
【腰（中级进化状态）：它将帮助你更好的维持平衡，下盘稳定性极佳，腰好的人才能做一些灵活的动作。
心脏（歇业期）：偶尔仰卧起坐，帮助你调理身体。】
到目前为止，毛发、小腿、骨头和脚掌属于完全进化状态，第一个只能变色，不能勒死人，用处可以忽略不计；
脚掌可以带来游泳加速，在水面概率化蹼；小腿主打一个可以自由落地减缓冲击，极限差不多是三层楼高；小脑在上个副本自动进化，导致腰只处于中级状态。
驱动搞得差不多了。
“下个副本可以尝试一些稍高级别的选择。”
胳膊之类的没太大必要，一级进化器官有时候会直接带动简单器官进步。
“……肾，肺或者血管。”
周祁安更倾向于血管。
韩丽曾提到过，等她进化完血管，就能觉醒完整的通灵体质。
目前看，自己的体质也很神叨，早点进化血管有好处。
如今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怀表】，可以逆一分钟时间，不过东西在沈知屹那里。怀表介绍中多半有标专属道具，沈知屹白天没有直接给自己，应该另有原因。
至于预言男巫这个坑爹玩意，每次使用都得做好被男巫坑的准备。
“还是不太够。”
周祁安蹙眉，高级道具他没少得到，可惜几乎都是现用。
想了想，周祁安点进游戏商城，直接按照积分由高到低排序。
装备千千万，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过多的道具用之前还要记忆相关功能，弄不好耽误时间。
周祁安对道具的态度很明确，他不喜欢中规中矩放在背包里积灰的，更看重一次性高品质的特性。
巡视几遍后，探索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其中价值两万积分的幸运道具上。
零点开售，居然还搞限量。
“迄今为止，我也只是欠缺一点幸运而已……买了！”
周母回来时，正好看到亲儿子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
周祁安听到开门，抬头问：“这么早就打完了？”
“是输光了。”周母暴躁地走来走去。
本来想着把修车费赚回来的，谁知道几把牌局，硬是没摸到一副好牌。
周祁安闻言抿了抿嘴，差点忘了从小到大，他妈的运气也很差。
不过想到幸运道具……
再见了妈妈，今后我就要独自幸运。
速度之神没有抢不到的东西，零点周祁安成功拿下幸运道具，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作为一名合格社畜，翌日他早早去了公司。
可能因为最后关头卡了一下死线，【云晶】带给大学生的后遗症没有完全消除，直接请了病假。
话搭子没了，周祁安坐在工位上摸鱼。
刚去交完报表的同事从办公室出来：“吸血鬼叫你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酸。
同事：“走好。”
“……”
周祁安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思进去，心想着多半又是对方在哪个策划里开始挑骨头。自从上司意外发现自己的藏拙做事，近期越来越爱挑刺。
办公室里，衣冠禽兽依旧穿着最爱的高级定制，坐在办公桌前，一脸资本主义的刻薄。
“最近客户比较少，我准备去学习一下不同地方的管理经验。”
吸血鬼要出差？
周祁安眼睛都亮了。
两只眼睛还没亮完全，就听对方说：“你跟我一起。”
周祁安讪笑：“我学那些也用不上啊。”
他管理谁？管理老板吗？
上司没理会，继续说：“从今天起，夜班取消，大老板请了搏击教练还有其他领域的老师，会安排员工进行一些思维力量上的集训。”
周祁安敷衍的态度逐渐正式起来，想到一种可能性。
对方口中要去学习的地方该不会指得是游戏？这是想邀他一起下副本？
越想越有可能，和自家老母亲不同，他妈到现在估计一次都没登录过蔚蓝论坛，只在乎自己儿子什么时候结婚。
上司这个工作狂，更执拗公司的前景，一旦水时代到来，这个世界的公司也将走向灭亡。
接下来上司字里行间确实也暗示了两句。
根据他的预测，随着全球变化加剧，游戏还会最后放出几波数量较大的名额，必须想办法让公司内部员工争取到。
办公桌上多出一本《雏鸟效应》的书。
上司摸着书籍封面：“人在危机情况下，会对引路人生出强大的依赖心理。”
利用这种心理，日后到了新世界，他们再也离不开公司，只会肝脑涂地地奉献。
说完站起身，挂着一副虚伪好人的面相，来到周祁安面前。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会明白，只有团结才是力量。”上司微笑说：“也只有公司不断发展，才能保障好员工的个人利益。”
届时就由他带队，让雏鸟们离了自己再也无法生存。
周祁安全程陪着笑脸。
……这狗男人疯了吧。
·
从办公室出来，同事见他脸色难看，一时间更同情了：“被骂了吗？兄弟。”
周祁安用更更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同事正在刷手机，一脸神秘：“我感觉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嗯？”
“最近网上封了不少鼓吹末世论的帖子。”
铺天盖地的末世论不可怕，官方插手才是大恐怖，这种程度的大面积封禁，说不定是真的。
周祁安：“可能是吧。”
同事沉默了一下，叹道：“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不是中二的言论，周祁安知道他是真心在高兴。
这是一个丧到骨子里的人。当初自己想装死骗过上司，对方还在真情实感地考虑要不要跳楼把骨灰借给他用。
“卧槽！”同事忽然诧异：“快看！吸血鬼在群里发通知，说要展开免费培训。”
他还挺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加夜班，不工作就成。
一时间，周祁安看同事的眼神无比复杂，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珍重。
上司一向言出必行。
说要搞集训，立刻就搞，说要交流学习，也是要即刻出发。利用午休时间，他让周祁安过来一起选副本。
“这个如何？”
和上次周祁安选择的出行方式一样，上司也不准备坐工作人员的巴士。
端口有时候会影射着对应背景，运气好他们可以传去一个工作性质的本。
上司眯着眼：“希望能中工作本。”
他看上了【贸易大厦-副楼观光电梯】这个入口，所有入口里，只有这个离得最近又能扯上点关系。
周祁安心里已经问候到对方的猿人祖先，略带思索后，他决定稍加利用一下这个机会。
既然都要下本，不妨下之前炸炸鱼。
念及此，周祁安面带微笑：“这样，您先发个帖子吧，我再去顶帖。”
玩家人数不到，总不能在副本入口傻等着。
上司采纳了这个建议，指尖在屏幕敲击，一条组队贴迅速诞生。
过去两分钟，周祁安也登陆论坛，在下面假惺惺跟帖：【私聊】。
炮哥一出，热度自来。
喜欢看热闹的人还给他设了特别关心，立刻就有人捕捉到这条帖子。
上司的ID很新，几乎看到帖子的一瞬间，绝大多数老玩家脑海中自动弹出一条：新号，好搞。
那不妥妥的炮灰名额？
难怪地图炮这么积极透露出组队意向。
现在这么新的ID不多见了，面对一个傻乎乎在论坛发组队贴的新人，介绍中还写着：已有一次下副本的经验，不会拖后腿。
又傻又新，且行且珍惜。
大量的私联涌入后台，上司统一回复：【下午三点，副本入口见】。
周祁安在一旁静静围观。
捕鲸者协会应该也能看到帖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派人来。周祁安觉得应该会的，毕竟自己进化的速度很快，不管捕鲸者协会想干什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祁安咕哝一句：“我都替他们着急。”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无缝衔接式下副本的劳模。
捕鲸者协会：找到你了！
周祁安：下到第五个副本才找过来，你们好优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