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被气晕之后，不知过去多久，它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已经是后半夜。
它固执地蹭着红毯，跑去敲其他人的门。
白天被周祁安打发买粉的女玩家和另一名玩家最终选择住一间屋子，两个胆小的人还在兢兢业业做数据。
男玩家脖子一缩：“谁、谁在敲门？”
女玩家：“废、废话，鬼啊。”
她看着门，在鬼开口前就说：“鬼啊，别装，我们都听到你唱歌了。”
鬼：“……”
认定了是鬼的前提下，无论外面的鬼如何巧言令色，声音造成的影响都很有限。
确定不开门很安全后，两人继续做数据。
“它想要骗人开门，为什么还要唱歌？”
“因为想唱就唱？”唱得漂亮。
女玩家：“……变成鬼后可能会被强行降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
她可不想变成这蠢样。
一首歌的高音也隐隐飙到了维卡斯那里，这种弱智鬼的存在无形中让他更加迷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副本？
各忙各的，鬼一晚上业绩挂零。
翌日清晨，周祁安喝着咖啡看娱乐新闻。
昨天视频播放量从一开始的强刷，到现在居然已经破百万，热点娱乐新闻上，还多出了几则报道。
什么《买假粉买到公司门口》、《自称喉宝的艺人何许人物？》、《广场怒喊观众留下来》……
“果然如此。”
昨天负责对接的老师出来时，看到门口的假粉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就隐隐有预感，这是准备转移重点压老板被带去问话的热搜。
这波热搜，公司估计也赞助了，毕竟眼下没什么可让他们炒作的。
自己的热点属实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不过效果还挺好。
现在评论全都是在调侃，说老板前脚局子刚出来，后脚看到公司门口一堆显眼包假粉，险些自闭。话题已经朝向娱乐性质发展。
黑红也是红。
周祁安看着给自己带早餐回来的沈知屹，说：“你喉宝要红了。”
一句玩笑话，沈知屹只听进去了一个‘你’字。
他的，他的，他的。
三遍自我强调认知后，苍白的耳朵轮廓微微有点泛红。
周祁安吃早餐刷手机，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态变化。
……
由于公司要求所有员工包括练习生每天早上必须八点在大厅集合，这是一条放在明面上的死亡规则，吃完饭，为防变故两人早早出门。
经过公司旋转门时，周祁安第一圈，跟着门转过去了，第二圈，又转过去了。
他就这么沉默地旋转着。
“这是在干什么？”其余玩家目露诧异，就连普通npc也好奇地望过去。
旋转木马吗？
沈知屹不喜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周祁安，冷冷道：“他只是不想提前到公司。”
提前上班是对人格的不尊重。
祁安这叫自尊自爱。
所有人面面相觑，啥歪门邪道？
转得差不多了，周祁安卡点站在大厅。
女玩家小声说：“你可真厉害，这么转都不晕。”
周祁安耸肩：“还好，有人被茅坑炸都没死呢。”
一旁，维卡斯牙齿都快咬碎了。
正说着话，室内空间陡然一暗。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后，后方卷帘门突然被拉下，骤然一变的气氛让玩家瞬间停止说话，全部警惕起来。
特意集合所有员工，昨天见过面的老师一脸严肃地出现，点名后发现大家都在，目光中还有些遗憾。
她正对着所有人，语含警告：“最近公司里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今天叫你们来，是希望大家能做到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智者？
周祁安轻嚯一声，这也能说的出口。
上司需要这样的人才搞公关。
接下来对方又说了很多场面话，正是吐沫横飞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斜侧方迎面一个很有明星范的明星。
软萌萌的一张娃娃脸，符合公司对可爱的要求，身材和身高还都是顶配，属于现在比较红火的一个艺人。
来人神态高傲，没和老师打招呼，更没给任何练习生一个眼神，开口就是：“老板找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勉强低头俯视了一下‘芸芸众生’。
咦，人呢？
负责老师冷冷指了下电梯。
一转身，周祁安已经站在电梯口等着，催促说：“快点，别让老板久等了。”
“……”
什么时候跑去那里的？
三四十米的距离，明明刚刚人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滑翔吗？
离谱的速度以至于让他忽略最根本的问题，对方为什么确定自己是在和他说话。
维卡斯心里突然舒服了点，看吧，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周祁安是神经病。
眼下玩家重点都在和npc一起离开的周祁安身上，只有沈知屹安静站在原地，沉默等待着。
原本他要让老板魂归故里，催眠员工然后捧祁安上位。
但周祁安临走前悄悄一句‘今天白天准备去公费玩乐’，沈知屹立刻改变决定，决定让老板残废地活到他们回来。
否则当上新的老板后，还要收拾一些烂摊子，耽误他们的好时光。
瞄了眼墙上中年胖子的照片，沈知屹冷笑一声，一脸色相。
他的相术不会出错，昨天新人那句有没有去见老板的问话，他大概猜到了npc的心思。
这位老板，适合早死永不超生。
电梯里。
一进轿厢，男明星立刻以前辈的姿态高高在上说教着，墨镜下的眼睛暗含一丝隐隐的嫉妒。
“你现在刚有点名气，一定要记得……”
周祁安低头忙着捯饬手机，压根不看他：
“不重要。反正这家公司的当红艺人都会消失，公司一哥早晚是我的。”
男明星眼皮狠狠一跳，飞速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这话让老板听到了绝对会不高兴，传闻都是无稽之谈，我不就好好站在这里？”
电梯门恰好开了，周祁安走出去前认真强调：“当红。”
“……”你、妈、的。
周祁安要是知道他在骂什么脏话，一定会再补一句我妈一根头发丝都比你美。
独自沿着走廊朝前，背后男明星的骂骂咧咧消失在上行轿厢里。
前方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像是听到了脚步声，中年胖子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一星本的npc似乎有共性，第二个喜欢说教的人登场。
一看到周祁安，他便大声兴师问罪。
先骂，再夸，许之以利，最后让对方投怀送抱，这套中年胖子屡试不爽。
他手指着对方鼻子，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都要掉下来：
“谁让你外出擅自表演？昨天不是让你先来找……”
周祁安专业打断别人问话：“有人逼我去的。”
中年胖子愣了下，继而更加勃然大怒：“谁逼……”
周祁安插在兜里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手机，说：“不知道。”
赶在对方大发雷霆前，他忽然笑了笑。
楼道光亮不算踏足，原本清亮的嗓音冷丁发生了些变化，刻意压低中，清亮转变成了柔和，一言不合就开唱。
歌词，音色，停顿的点完全和昨晚上的鬼一致。
周祁安唱了两句，中年胖子面色大变，不过很快回过神。
第一反应，就是面前人故意学消失的艺人唱歌，故意吓唬自己，这么拙劣的手段，让他恼怒的同时目露凶色。
“你居然敢耍老子！”拳头挥舞着就要砸下来。
周祁安不躲不避，在拳头快要贴脸时，悠悠点开了手机录音。
昨晚上鬼唱的歌曲瞬间回荡在空寂的走廊中。
空灵，诡异，还带着淡淡的怨恨，甚至听众都能想到对方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歌唱。
和现在一样，带有回音的长廊，鬼肆无忌惮地飙着高音。
老板的面孔由白变青，铁拳在微微的颤抖中，瞬间和棉花一样软，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
并未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周祁安卡准时机，进一步播放在楼梯剪辑好的录音。
——快和我一起去见老板。
鬼所有诱惑开门的话语里，他只截留了一句：
“快和我一起去见老板。”
“快和我一起去见老板……”
这句话反复播放着，带着一丝丝急促，中年胖子呼吸开始紊乱，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关，关掉。”
周祁安听话地关掉了录音，开始了新的录屏，轻声说：“它一直说要来见你。那么优秀的一个偶像，怎么就突然失踪了？”
“人在做，天在看，它让我带它来找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中年胖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在敲打他肩，一扭头，灵活的白绫正在对着肩膀戳戳。
再戳戳。
第三次没有戳上。
先前骂人情绪还处在一个亢奋点，无缝衔接听了鬼唱的歌，再被白绫敲打，三连击后，中年胖子彻底昏了过去。
咚！
他是脸朝地，摔出了鼻血，乃至鼻梁骨都有些骨折。
血水顺着脸和地面的缝隙往外流，周祁安把手机镜头拉近，给中年胖子的脸拍了几张特写。
“搞定。”
艺人和公司利益息息相关，失踪的都是刚红火点能赚钱的明星，中年胖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应该和玄玄美灵丸的兜售无关。
不过……
“专门建了个挡煞楼。”
平日里估计其他恶事也没少做，这样的老板员工估计早就恨不得挫其骨扬其灰。等晚上再把这些视频照片拿给艺人鬼看，感动它一下，继而套出美灵丸的销售者。
至于白天……
美好时光，吃喝玩乐！
他拾起中年胖子的手机，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转而翻通话记录。
昨天正午对方曾打给过化妆师，翻找到当时的号码，周祁安发了条消息过去：速来我办公室。
不到十分钟，化妆师匆匆上楼。
老板都是莫名其妙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用短信的形式通知她过来，但化妆师总共也就疑惑了几秒钟。
当她赶到时，周祁安刚从办公室出来。
后方，厚重的门尚未完全关严实，化妆师隐约看到老板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她，似乎是在打电话。
周祁安轻咳一声：“老板说让你给我和一个保安做妆造。”
“保安？”化妆师声音刚提起来，又担心吵到办公室里打电话的老板，压了下来。
周祁安点头，提起自己昨天以前的保洁身份，“公司准备组一个保字天团。”
“……”你幽默了。
“对了，还说让通知摄像跟拍，要出几张能用的美图，配合昨天的热度炒话题。”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祁安彻底关上办公室的门。
忽略一些离谱的内容，由于老板距离这里不过两三米，化妆师倒是没怀疑周祁安的话。
如果是假的，老板早就发飙了。
事态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化妆师，同样没有其他人怀疑过周祁安‘假传圣旨’，一来公司今早还给他买了热搜，再者正常人也想不到有人敢假传董事长的命令。
上午，当其他玩家还在考虑要不要尝试触发支线任务时，周祁安和沈知屹已经在化妆间，等着开始做造型。
沈知屹坐在椅子上，透过化妆镜看到化妆师离周祁安很近时，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你皮肤真好。”化妆师有着超绝钝感力。
温度持续走低，只当是今天空调温度调得太低。
“公司现在是要给你们炒cp吗？”
话一出口，化妆师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越界了。
周祁安一语双关：“不需要炒。”
注意力都在化妆师上妆的手上，没第一时间领会两人的对话，这让沈知屹的影子再次如泼墨般漆黑。
他不太理解一些网络梗，沈知屹垂下头，发丝掠过眉梢，声音轻得可怕：“什么是炒cp？”
周祁安打了个呵欠：“大概就是装装小情侣，捆绑营销。”
沈知屹喉头一动：“让我们在镜头前面公布关系？”
周祁安觉得他的理解能力可以申请非遗。
正在专心工作的化妆师听到后半句，不禁愣了下，手一抖，差点碰翻化妆品。
公布关系，啥，真情侣吗？！
化妆师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可能存在亲密关系。
尤其是看上去一脸读书人长相但神情冷冰冰的男人，虽然他坐姿很板正，但是转椅的角度微微偏移，坐的位置也更加靠近另外一人。
狭长眼尾的余光，更是时刻追随着对方。
化妆师突然理解了老板想组个保字号天团的创意。
“看着真挺配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说漏嘴了，连忙用咳嗽缓解尴尬。
室温回升了很多。
化妆师纳闷，空调又好了？
重新开始工作，见两人都没有反驳自己的话，化妆师心下激动。真情侣，还长得这么好，路过磕上两口，工作起来都有干劲。
“我给你们搞一个特别搭配的妆容吧。”化妆师态度积极，“想要动物主题还是最近流行的精灵装？高难度创意妆我也擅长。”
说着推过来一个三层小推车，上面堆满花花绿绿的饰品，高仿的精灵耳朵，兽耳，甚至还有仿蓬松兽尾。
沈知屹敛去了目中冷意，瞥过去一眼说：“你很有文化。”
化妆师一脸懵。
周祁安解释：“这是他对一个人类的最高赞赏。”
“哈？”
最高赞赏，还上升到了人类角度？
化妆师不知所措。
自己做对了什么？
工作重要，带着疑惑，化妆师继续认真做妆造。
周祁安在推车里挑选，手指放在王冠上，期间瞄了眼旁侧，发现沈知屹视线一直在看着另外一片区域。
见状，他细长的手指微微偏移几寸，停留在兽耳上。
沈知屹眼睛亮了些，但只亮了一只眼。
周祁安似笑非笑，进一步挪动，停在了精灵的耳朵尖尖上。
沈知屹两只灰白色的眼睛全亮了。
周祁安淡淡：“就这个吧。”
化妆师似乎也最中意这个，可爱的造型昨天已经做过，职业本能是不断挑战高难度！
轮到沈知屹选的时候，下意识要选和周祁安一样的。
“死灵法师吧。”周祁安帮他拿了主意，偏过头说：“斗篷很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抛开魇体，重新进入游戏后，他们第一次意义上一起搭档过副本，沈知屹是以穆天白的身份出现。
当时对方穿着连帽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容貌，倒是和死灵法师有几分相似之处。
确实很有意义。
一瞬间，沈知屹看上去都光明了很多。
“你做决定就好。”
都听你的。
周祁安和化妆师说了两句，走去一边喝水，喝到一半时斜眼瞄了下，险些呛住。
“我去……”
影子都快白到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影子日记：
已改名…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