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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王旗

诓世 大咩哥 2689 2024-08-16 08:32:36

裴戎是被丢入毡帐的。

后背撞开厚实的藏青毡帘, 磕在地上, 隐隐生疼。

冤魂诅咒的余威尚未消退, 他精疲力竭,头晕目眩。但咬牙用一种堪称冷硬的神色, 直视梵慧魔罗。

对方神态风华高雅,仿若将要进行焚香鼓琴的逸事,实则半跪裴戎腿间,握住那骨肉均匀的大腿, 强迫敞开。

毡帐中焚有奇香,没药、甘松、苏合混以一两沉香, 在青铜炉中化为幽烟,朦胧了近在咫尺的面容, 令那双墨眼染上一种别样的温柔。

但这并不能掩盖那侵略如火的强势, 居高临下,威峻如王。

忽然,毡帐外发出一阵巨响,刺耳的兵戈交鸣, 令裴戎悚然一惊。一时忘却当前困境,以为有敌来袭, 不由凝神甄辨。

营中酒客的喧哗做出了解释, 穆落不知因何缘由惹怒了拓跋飞沙,两人依照苦海的规矩, 展开一场见血见肉的较量。

毡帐未曾点灯,黑暗中, 裴戎敛起眉峰,担忧起他那兄弟的处境。

穆落并不知道这是苦海的营地,舞姬、酒客俱是杀手。与他比试之人,更以残暴无情威震四方。若以游戏心态相对,必将吃一场大亏。

不待忧虑发酵,思绪猛然斩断。裴戎吃痛地低喘,大腿绷紧,一滴汗水滑落,勾勒出腿肚的弧度。

梵慧魔罗以凌驾的姿态进入了他。

肩头漫起一层薄红。

裴戎忍耐,煎熬,脖颈紧绷后仰,发出窒息般的喘息。脚趾蜷曲抓牢地毯,手臂抵住身前胸膛用力拍打,撞击力道越来越大。

他被梵慧魔罗的攻击激起了烈性,沙哑喊叫。

“阿蟾……叫阿蟾出来!”

梵慧魔罗用邃黑的目光摄住裴戎,纵使周遭冥冥无光,看不清面孔。他的目光,他的吐息诡谲而昳丽,混于香雾侵入呼吸,呛得身下之人难以喘息。

“这个时候?”

裴戎发髻散乱,被汗水黏在皮肉上,令这个坚毅的男人显得分外狼狈。

但他双目炯炯,凝聚一股凶狠,仿佛随时要将身上之人掀开同他生死相搏的凶狠。

“叫他出来!”

“蟾公子的意愿非我能主宰。”梵慧魔罗侧头,丰润的唇瓣贴住曲在肩头长腿。

“他若想,我不会阻拦。他若不愿,我亦无法。”

说着,掐住裴戎的下颌,猛然发力,将人扬起的头颅按在地上。拇指划过紧抿的唇瓣,深入,撬开齿列。

同时身下的动作稳健有力,游刃有余。

“你大可呼喊、叫骂,或许他会被你烦出来?”

裴戎偏头咬住地毯,艳丽的深红染得均匀。

睫羽汗湿,朦胧的双眼看着汗珠划过鼻翼,浸入地毯,在脸侧积出暗红一团。

帐外拓跋飞沙与穆洛打得激烈,瓷盘碎裂,走石飞沙,桌椅翻倒,观者惊呼。两人你来我往的身姿,被篝火映于毡帘,仿若皮影,在双刀的牵引下,月下一舞。

打斗的声响隔帘透入,朦胧而古怪。裴戎听不清,耳边尽是自己的喘息。

他的精神经历冤魂诅咒的洗礼后,疲惫不堪,又被热烈欢愉蒸腾煎烤。

竭力维持的一线清明被漫长煎熬碾灭,他陷入昏睡,于濒临灭顶之际。

御众师松开瘫软的身躯,坐在毯上,垂头捂住面孔。

胸膛起伏不定,喘息声沙哑而短促。

多时,缓缓放下右手,展露尤染薄红的面孔。

幽邃的双眼含着一丝茫然,扫一眼不着寸缕的自己,又看向曲起身子昏睡的裴戎,花费些许时辰理清此刻的处境。

然后一口怒气哽在喉头,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阿蟾被气得笑了起来。

梵慧魔罗是个混账,不但承载了李红尘最恶劣的部分,还时常成倍施展。

仿佛永远不会厌烦这种游戏,总是想尽办法,要叫自己的半/身恼怒难堪。

阿蟾静坐片刻,展臂捞起两件长衫,一件披在肩头,一件揉成一团,拭去自己与裴戎身上的污迹。

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安放床榻,拉上被子。

踩过一地散乱,靠座在檀木案几边,点燃油灯,从箱箧中捡出一本书卷。

随意翻开,以期通过此举平顺心气,目光却不由自主游弋至床畔。

裴戎半张面孔陷在毯子与软枕里,睡着的模样很是安静、认真。

他出神地凝视裴戎,不知想着什么。

待回过神来,灯中鲸油已耗干寸许,书页在指尖捏皱,代替主人吐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

毡帐外,响起一道妩媚低沉的女声,恭敬问安。

阿蟾侧头看去。

篝火热烈依旧,映照出依兰昭跪坐的姿态。欠身施礼,身躯弯成一道婉约的桥拱。

“那位号称天之子的拿督王,亲率赤隼亲卫,迎接大人宝驾。已在我们营地毗邻处安营扎寨,设下佳宴,望您驾临。”

阿蟾维持看书的姿势,平静道:“替我回绝。”

闻言,依兰昭微有迟疑。

他们与陀罗尼约定于西流沙滨会盟,而陀罗尼没有在西流沙等着,而是出城五百里相迎,诚意十足。

初次宴请,却被驳了脸面,难保心生芥蒂,影响后续事宜。

虽如此作想,但不敢谏言,只略略欠身,便要领命离去。

刚一起身,便听帐中一声召唤。

依兰昭垂头应声:“大人?”

帐中人道:“打一桶水来。”

依兰昭心领神会,掩唇笑道:“需要属下服侍您与刺主么?”

帐中静了片刻,传出一道平和的声音。

“不必。”

裴戎关于昨夜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疲乏的身躯犹在沉眠,精神却在后半夜中渐渐苏醒。

感觉自己被人搬来移去,一会儿落入柔软床榻,一会儿被人搂进怀里,最后送入温热的水中。

他朦胧地想到,大约是梵慧魔罗在安排仆从替他清浴。

对方令他靠在肩头,揉搓那些伤不满陈年旧伤的肌肤,力道合度,舒适得令裴戎想发出一声畅吟。

当然,他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便真正睡去。

裴戎睁开眼睛,已是翌日晌午。

穿戴整齐,裹着一身灰毛风氅,卧在车厢内榻之上。

马车行进,车轮辘辘地碾过石砾,摇动着睡到僵硬的四肢。

挪腿下榻,靴子磕于厢底发出一声脆响,裴戎发现自己被人换了一身衣服。

用毛皮、牛革与藏青绸布缝成的劲装,收袖束腿。衣襟交叠盖至小腹,将石玉办苍白饱满的胸脯露了一半。一圈金珠疏疏地缠于腰际,挂有玉珏琳琅。

长发未束,以青金石与黑玛瑙串成的珠链缠成一股,盘绕在肩头。

连那柄破破烂烂但始终不肯丢弃的狭刀,都被镶了一层金箔。

裴戎眼皮抖了一下。

扯下饰物,弃掷于地。截了一段腰带,绑住长发。

将狭刀从金光闪闪的刀鞘中抽出,看见那黯淡无光满是豁口的刀锋,暗松一口气。

丢去刀鞘,切下风氅上的一块皮毛,将狭刀裹,重新插回腰畔。

待他整理好自己,便见坐在对面的穆落长腿一扫,将满地珠玉勾到面前,乐呵呵地揣进怀里。捡起刀鞘端详,似在考虑如何将金箔给刮下来。

他右眼下有一抹淤青,手臂与脖颈处绑有绷带,想必是昨夜与拓跋飞沙一战遭受的损伤。

见裴戎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穆洛老脸一红,将刀鞘别在腰侧,浮夸地抱拳拱手。

“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阁下便是名震四海的苦海刺主,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裴戎没理会他的耍宝,平和道:“我已不是苦海刺主。”

穆洛道:“瞧昨晚你俩打得火热劲儿,我想要不了多久,你便能官复原职。”

裴戎道:“我不会回去。”

穆洛奇道:“为何?”

裴戎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你没听说过长泰之事?”

穆洛嘿嘿笑道:“苦海刺主竟是慈航卧底?这般震惊天下的大事,如何不曾听说?”

“但你瞧那位御众师的眼神,可不简单。”

裴戎道:“如何不简单?”

穆洛道:“别的仇敌想杀死彼此,是用刀剑。而你与他也想杀死彼此,却是用这个。”食指点了点胸口,又指向腿间,笑得下流。

裴戎长眉微挑,一声冷嗤。将腰间的金珠抽下,在他手腕处抽了一记,再抛给他。

穆落坦荡地收走金珠,懒洋洋地歪在塌间,左腿长抻,靴尖挑起窗牖纱帘,眯眼觑视外面的马队。

他们被裹挟在一支庞大的骑军之中,满副武装的骑兵罗列成严整的队形,从窗前驰过。

弯弓长刀,长翎青甲,头发编成细辫或狭扎成髻,面穿金环,用碳粉赭石在鼻翼与眼下绘以文彩,为他们黝黑粗粝的面孔更添一抹狂野。

鲜明的拿督装扮,穆落再熟悉不过。

他已不记得,与这般装束之人厮杀过多少回。自己有不少战友死在他们手中,他们也有不少同袍死在自己刀下。

许多时候,他在梦中也会遇见这般装束之人,他的刀锋插进了对方胸口,而自己也倒在了对方身下。

前方一阵号角响起,宏亮粗犷,为荒漠更添一分苍凉。

目光所及之处,一面王旗招展,纹有雄狮,印有血掌。

阳光斜在穆洛脸上,眼睛蓝得深邃悠远。

在古漠挞,只有陀罗尼才有资格挑起那面烈狮血掌的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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