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惟青被猛地撞得胸口生疼、闷哼了声，却听见自己胸口处传来抽抽搭搭的啜泣，垂下眼一去看。
那双令他无比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小狐狸眼睛，正望向自己。
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黎影实习岗位是总裁助理，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哭成这样从总裁办公室跑出来？是被总裁骂了？
黎影看清了来人是洛惟青后，继续一头扎到他怀里，甚至哭声更大更凄惨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哭得一抖一抖。
洛惟青不太会处理这种事，不知所措地拍了拍他后背：“哭什么？”
“是宋总，宋总……”
黎影眼眶内滚滚流出热泪，将他的眼妆都哭花成一片一片的，很快把洛惟青胸口的衣服都哭得潮湿到不行。
“宋总他想潜我！”
黎影说话声并不大，可他话音一出，整个哄哄乱套的电梯间内，都瞬间哑了般死寂下来！
“他不仅乱摸我，他还想睡我！”
那话里的指向，将所有人都骇到了！
“我，我要退出录制！”
终于黎影断断续续说完话，刻意压低的议论声立刻在周围响起——
“他说谁？”“宋总，是在说总裁吗……”
大清早来上班的同事们，一个两个的都用余光瞥着黎影，憋不住愤慨：“不敢相信，总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被无数震惊、怀疑、同情的目光包围，黎影仿佛愈发悲伤难以自制，抱着洛惟青继续大哭。
发现身前人没继续安慰他，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洛惟青正在拨电话。
“你，你给谁打？”黎影抽泣着问。
洛惟青淡淡道：“报警。”
“不要！”眼看着洛惟青就要按下拨通，黎影慌乱地将他手机一把抢了过去。
“黎影，你听我说，职场性骚扰，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洛惟青脸上一向嬉笑的神色不见了，从对方手里轻而易举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黎影按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很严肃，但我想我可以和他们商量解决……”
“在一家如此大的企业中，企业总裁，公然对一位实习生，做出这种龌龊事。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家公司已经烂、到、底、了！”
洛惟青平时笑着讲话的时候，攻击性都是藏在话语间的，仿若绵里藏针。
但现在生起气来，那股攻击性便毫不遮掩地展现在外头，令周围路过的人都不自觉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种事情，指望公司内部解决，根本不可能。”洛惟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必须找警察处理！”
“不，不能报警！”黎影那双狐狸眼睛上细长的眼睫颤抖着，“我、我没有证据！”
洛惟青缓缓抬眼，望向远处E区门口滑动门：“怎么会没有证据？从总裁办公室，到E区门口，一路上到处都布满监控……”
他话头忽然顿了下。
从刚刚到现在，E区外出的门一直紧闭着。
怪了……
怎么会没人出来处理这件事？
“别说了！”黎影闪着泪花、打断了他，“我，我不想闹大。我以后还要找工作的……你带我去找101会议室找节目组好不好？我现在只想退出这次节目就行了。”
不想闹大？
那股怪异的感觉愈发明显，但洛惟青却一时难以理清。他听见黎影又哭起来，叹了口气，带他朝电梯走去。
电梯是从高层向下的，里面挤满了人。
洛惟青揽着黎影瘦弱的肩膀站在最前排，手掌下他的肩膀哭得一抖一抖。
他才注意到黎影只穿了件极其单薄透明的衬衫，胸口的扣子胡乱散开着，大片肌肤露在空气里，立马抬起手，帮黎影扣得严实。
黎影一怔：“谢谢。”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又流出来：“洛惟青，你说，我那么崇拜宋总，宋总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黎影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人挤人的电梯间内，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密密麻麻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他俩背后。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
从电梯间到101会议室，还有一小段距离。
洛惟青牵着黎影，听见他边擦着眼泪，边一路重复着：
“我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宋总竟然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周围路过的人都看向他们。
101会议室是节目组录制日会的地方，也是节目组的日常监控室。
洛惟青推开门时，看见坐在最里头的王权导演满脸困惑地站起身：“你俩怎么过来了？”
黎影一进门眼泪就又如同珠子般掉落：“王导，我要退出录制！”
王权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总，宋总他摸我大腿，他摸我屁股，还说想睡我！”
王权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好半天才扶着桌子站稳，一双短腿加速跑到面前，赶紧拉人在椅子上坐下：“你别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我们监控里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洛惟青顺势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怎么会什么都没看到？”
黎影抽泣着：“你们当然看不到！因为，因为是在总裁的私人休息室里，那里根本没有监控！他把我按在床上……”
他捂住眼睛，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只重复着说不想要闹大，唯一的想法就是退出节目。
王权作为节目导演，当然也不想闹大！连连答应了。
洛惟青离开101会议室时，瞥见黎影拿起了黑板擦，将他曾经写在小黑板上的日报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
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此时，突然敏锐地瞥见上面写了：
【接待享耀集团副总裁，来美卡交流访问】
而在下面的时间线内。
昨天，是访问开始的时间。
享耀集团……
洛惟青缓缓眯起眼睛。
目前市场上三大超级平台，除了美卡集团之外，其余两个，分别是享耀集团和乐多集团。
三者虽优势各有不同，但毕竟在一个赛道内，近年来竞争愈发激烈。
回工区的路上。
“听说了吗，听说宋总骚扰实习生！”
“真的？我的天啊……”
洛惟青脚步慢了下来。
看来已经传开了。
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他也不想再去总裁办公室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公司就迟早完蛋。
那份熬夜写的报告，也就全当泡了水吧。
……
二楼E区，总裁办公室。
“哐哐——”
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许幸用力敲着大门！
“啪”的一声，宋渝州的行政助理刘予拉开门，探了个头出来：
“幸姐？总裁在开会，有什么事请您稍等……”
“开会？”
许幸眉毛快飞到天上去，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量不冲破天花板，在刘予耳边尖叫：
“我的老天爷，老板怎么还有心思开会？！知道他在外面被传成什么了吗？哎色魔啊！变态！猥琐男！”
刘予：“……”
刘予的脸上，一秒钟幻化出了赤橙红绿青蓝紫七道。
“您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
许幸成功被带进了办公室里。
宋渝州背对她站着，单手轻插在黑色西装裤兜里，眉峰微蹙看向窗外。
听见许幸进来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低沉道：
“来办公室说。许幸到了。”
随即挂了电话。
许幸立即明白过来：“是丽姐？她已经把情况都给您说了么？”
朱丽叶是美卡集团公关部副总裁，公司里都喊她丽姐。
宋渝州微微颔首，抬了下鼻梁上的镜片，回身坐在桌后：
“说一遍你知道的情况。”
许幸忙不迭开口：
“我这边信息都来自节目组。导演转告我，说在您办公室实习的黎影，刚刚哭着说在休息室里被您潜规则了，现已经退出节目录制。老板，公司里已经都传开了——”
“啪”！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朱丽叶甩着一头大波浪卷发，推开门步伐匆匆地走进来：“宋总！”
宋渝州朝她点了下头。
许幸闭上了嘴。
处理这类事件，公关部才是最专业的，她作为人力侧通常只需要打辅助。
相比较许幸，身经百战的朱丽叶面色果然显得沉静不少：
“宋总，请您如实向我们描绘当时的情形，以助于我们尽快制定对外公关方案。”
宋渝州眉尾用力压着，嘴唇紧闭没应声，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波澜翻滚。
朱丽叶又补充了句：“当时，即实习生所说的，您对他施行潜规则的具体场景。我们需要基于实际情况来定公关策略。”
室内却陷入了沉寂。
朱丽叶和许幸面面相觑。总裁不开口，她们也只能耐心等着……
忽然间刘予助理抱着计算机，从办公室外间闯进了里间：“宋总，您说的那部分监控信息我要到了，现在播放？”
宋渝州冲她微点了下头。
刘予迅速插上计算机，拿起一个白色遥控器，按下房间尽头投影仪的开关。
终于，宋渝州才侧头看向朱丽叶，淡淡道：“但你所说的场景，并不存在。”
朱丽叶立马反应过来：“不存在？宋总意思是对方造谣了？那刘助现在要播放的监控视频，又是……”
“看看就知道了。”宋渝州朝投影屏幕方向抬了下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