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解释还好, 一解释,许幸就明白了。
老板心里很虚啊!
跟了宋渝州这么多年,许幸太了解他了, 如果不是心虚或寻求建议,才不会向下属解释自己的决策。
但许幸没有继续追问老板为什么心虚、去参加团建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她还要替自己求情呢:
“老板, 要不我俩一块儿去吧?毕竟到时候还会有一些综艺环节, 比如和实习生们一起玩游戏,需要美卡的代表参与呢!您就去负责和洛惟青谈留用,我去配合节目组工作!”
许幸说话时, 瞥见宋渝州听到“玩游戏”几个字时, 明显蹙了下眉。
那反应正中她下怀。
果不其然, 宋渝州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
美卡集团门口, 被刷得五颜六色的团建大巴车上。
所有实习生都已经上车坐好,只待出发。
洛惟青坐在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上, 正拿着手机看陆成浩向他实时直播, 哪些研发资源已经成功要到手。
下午被那么多人围观答应要和市场部合作,秦石理现在对市场部提出的需求,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
洛惟青微微一笑,又看见陆成浩发来:
【洛总监,今天上午我提前已经找了《穿成万人迷》的游戏方, 和他们聊了合作的想法。对方市场总监说下周一上午来公司和我们详谈!您到时候也一起参加吧!】
执行力倒是挺强。
洛惟青回了个【OK】过去。
坐在洛惟青右边的陈树旸,一直在用余光默默观察洛惟青, 瞥见他收起手机,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他在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
“惟青哥,今晚团建结束宿舍就宵禁了, 我们得在别墅住了!我俩一个房间吧?”
洛惟青:“行啊。”
完全不加考虑就同意了!
陈树旸心跳猛然剧烈,为了掩饰, 低头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对蓝牙耳机,又没忍住问:
“惟青哥,要一起听歌吗?”
洛惟青随意点了下头,接过右耳耳机,塞进耳朵里。
是一首又暧昧又缠绵的情歌。
真看不出来,陈树旸竟然会喜欢这种歌?洛惟青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
耳里的音乐声掩盖了大巴车前门处响起的骚动,直到宋渝州走到第四排过道上,洛惟青才抬头看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摘下耳机。
诧异地仰起头,冲宋渝州打了声招呼。
宋渝州怎么来了?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会对这种大学生团建活动感兴趣的啊?
况且还穿得这么衣冠楚楚,像是临时从哪个晚宴上被拉过来凑数的似的。
但如果宋渝州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又有谁能逼得动这尊佛来参加?
“跟我过来。”
宋渝州只在第四排边的走道上停顿了几秒钟,望着洛惟青,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径直走向了大巴车的最后一排空位。
洛惟青微微勾起嘴角,叹了口气:“遵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听总裁的!
他站起身,伸手将耳机塞回了陈树旸的右耳里,又顺手拍了下陈树旸的肩膀表示道谢。
随即,双腿从陈树旸膝前擦过,跟着宋渝州走向了最后一排。
陈树旸却愣在了那里。
洛惟青刚刚靠得太近了,温热的气息从他脸前一晃而过,好像……一个拥抱啊。
要是能抱得再紧一点就好了。
直到洛惟青离开好久,陈树旸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一剎那,缓缓伸手,摸了摸右耳耳机。
上面还有余留的残热。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晚上和洛惟青在一间房、一张床上……
……
大巴车的倒数三排明明都没有人坐,但宋渝州偏偏选了最后一排入坐,怎么看都是刻意要和前面的学生们隔开一段距离。
宋渝州先坐下,洛惟青才慢慢走近,单手撑在前排座椅上,笑着看他:“宋总,往里面坐坐呗。”
宋渝州却又站起了身,示意他进去。
“非让我坐里面?你这是怕我和你聊着聊着,从大巴车上逃跑了?”洛惟青笑着扯了扯嘴角,但还是顺从地坐进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等宋渝州再坐下后,出路被堵住,他感觉身侧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又封闭——
宋渝州和陈树旸那种大学生可不一样,身上那种侵略、威严的压迫气息可太重了,平常人要是和他坐得这么近,很容易窒息的。
还好,他不是平常人。
毕竟从前的他,也是这样压迫别人的。
狭小、拥挤的大巴车后排座位上,洛惟青看见宋渝州侧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眼里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无奈又困惑的情绪:
“洛惟青,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留下来。”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我像是个负心汉渣男似的。”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靠在座椅靠背上,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就知道宋渝州又是来挽留他的。
这人是真的顽固又油盐不进。好像只要他一天不愿意留用,宋渝州就能一天想方设法来说服他。
既然如此,不如……
趁机从总裁这里捞点好处,为自己毕业回老家躺平打基础?
洛惟青被自己缺德到了,一脸怪异的笑容又看向宋渝州:
“宋总,你调查过我,应该也知道,我的亲身父母,已经和我断绝了来往。”
室友何西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原主,因为把所有生活费都用来打赏主播,父母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生活来源,也断了联系。
在这一点上,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倒是都一致。
——现实世界里,因为他十八岁时执意退学创业,父母同样也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并声称没有他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反正他们也不止他这一个孩子,当初生那么多,也许就是想着,某个不听话,就放弃掉好了。
还好,他后来给自己争了口气。
宋渝州凝视着他,点了点头:“知道。”
“所以啊。”
洛惟青收回思绪,半开玩笑似的建议道。
“我给你提供一个,比给我找对象,更行之有效的、更能打动我的方法——”
“那就是,用你的真心、你的时间、当然以及你的钱,给予我家一般的温暖!让我感觉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洛惟青说得漫不经心,又戏谑道:
“可能我哪天被这种温暖冲昏头,就同意留下来了呢?”
宋渝州眉峰微微蹙起,好像在真的思考这个建议。
洛惟青刚准备再补充几句“比如送我一套大别墅”“再送一辆豪车”“最好来点大额金钱交易”。
突然间,宋渝州的手机却响了
宋渝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沉声道:“我先接个电话。”
洛惟青耸了耸肩:“您工作时间接电话天经地义,不用和我解释。”
宋渝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垂眼接通了电话。
洛惟青就胳膊肘撑在窗侧,欣赏着窗外的城市风景,耳朵却在听宋渝州打电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宋渝州只不时“嗯”“好”几声,并不吵闹。
但洛惟青没想到的是,宋渝州这个电话一打就没个尽头。一直到了大巴到达轰趴的别墅,还没打完。
洛惟青那几句要房、要车的无耻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就十分遗憾地、被迫跟着导演王权的组织下了车。
一栋米白色的轰趴别墅出现在眼前,别墅外墙上挂着明亮的七色彩灯,在蓝黑色的夜幕下,一闪一闪。
一条鹅卵石小路,从大巴车落脚点,一直通向别墅大门。
洛惟青踩在鹅卵石上回过头,透过车窗玻璃,和留在车上开电话会的宋渝州远远对视了一眼。
他嘴角的笑容比远处的彩灯,要更加明亮。
——还好他不是总裁,否则现在留在车上被迫加班的就是他了!
推开别墅金碧辉煌的大门,导演组提前准备的火锅食材已经在铺着白布的长桌上排开。
洛惟青上辈子几乎不怎么吃这类重油重盐的食物,严格控制各类营养元素的摄入。但现在重活一次,他已经完全放开了心态。
火锅局开始好几分钟后,别墅大门又被从外推开。
宋渝州终于走进了大厅。
一剎那间,原本还热闹的长桌安静了下来,都不敢做声了。
然而,宋渝州还没走进大厅几步,却又马上蹙着眉、捂嘴咳嗽起来,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其他人惊愕又诧异地望着总裁的背影,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洛惟青十分理解地低笑了声。
被别墅里,这些乱七八糟又麻又辣的味道呛到了吧?
总裁这种珍稀物种呢,平常好日子过惯了,身娇体弱也很正常。
洛惟青走向清汤锅,涮了点蔬菜,放进塑料碗里。又回到辣锅前,往另一个碗里夹了些肉。
端起两份一次性塑料碗,转身就朝别墅大门走去。
夜色降临,借着别墅外彩灯的光线,洛惟青在附近找了找,却没见到宋渝州的人。
转了一圈,他走上了不远处依旧亮着车灯的大巴车。
上了车,果然见到宋渝州正坐在大巴车最后,上身笔直,垂眼在手机上工作。
洛惟青无语地笑了,走到最后一排:“宋总,怎么在这儿办公,多憋屈啊?叫司机来送你回家呗?”
宋渝州抬起头,面露不解:“你怎么出来了?”
洛惟青耸了耸肩:“看你太可怜,来给你送温暖了。”将手上那份清汤涮蔬菜递了过去:“喏,多少吃点!您身体尊贵,可不能饿坏了。”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见他手上端的那份冒满红油,递过来的这份确实颜色看上去干净不少,没做声,接了过来。
“你怎么不走?”洛惟青又忍不住问。
宋渝州淡淡地凝视着他:“等你们团建结束,想再和你聊聊。”
“我还以为我刚刚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洛惟青在他斜对面坐下,一口吞了一片辣汤涮肥牛,美味!
他咽下去才继续道:“接下来呢,就该你想方设法,用真情打动我了!”
“我……”
宋渝州刚要开口,却听见大巴车外传来节目导演王权的叫喊:
“洛惟青?洛惟青呢?录制中途不要乱跑!马上有游戏环节了!”
“来了!”洛惟青应了声,笑着站起身,“不好意思啊哥,你还是先回去吧!今天指不定要搞到什么时候,下周去公司好好温暖我就行!”
转身几步就轻快地消失在大巴车上。
宋渝州望着洛惟青的背影,用力按住怦怦直跳的太阳穴。
向后靠在不舒适的大巴座椅靠背上,将手上的涮蔬菜放到一旁,抬手就给司机拨去了电话。
他确实该走了。
这已经是他能为这个实习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四十分钟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顺着夜色在闹腾的别墅门口悄悄停下。
司机走下车,毕恭毕敬地为宋渝州拉开了后座车门。
夜空里没有月亮,天色是阴沉的,空气很清冷。
宋渝州在车门前站定。
却没忍住,又远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栋别墅。
透过窗户,他隐约能看见别墅里的人欢脱的身影,不时还能听见一阵爆笑。
洛惟青在大巴车上、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几乎在瞬间又冲进他的大脑——
带他多感受感受人间的温暖真情……
大脑里的某根弦,终于在这些杂音下崩坏了。
宋渝州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鬼迷心窍了一般拿出手机,按下了许幸的电话。
电话响了约莫半分钟,许幸才接上,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话声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复往日的清明:
“喂,老板,周五晚上不要打扰我开趴体——”
这是喝了多少?宋渝州压下心底的不悦,问:“洛惟青结束了么?”
“洛惟青?”
许幸迷迷糊糊应了声,声音又大了些:“洛惟青呢?我没看见洛惟青……哦!洛惟青刚刚玩游戏罚酒喝醉了,已经去二楼睡觉了!”
宋渝州:“……”
所以,对喝醉酒的人要如何送温暖展真情?
他挂掉电话,觉得自己是栽在洛惟青的手上了,认命地转头看向司机:
“你去别墅里,把一个叫洛惟青的学生,带过来。导演如果问,就说是我找他有事……要是睡着了,就直接抱过来,不用喊醒。”
司机大惊!
他跟了宋渝州很多年了,头一回听到绑架大学生这么出格的指令!
还以为宋总人品有多高洁,没想到竟然对大学生下手……
但表面上司机没有露出任何惊诧,老老实实应道:
“是。”
宋渝州在车后座坐下,没多久就远远见到司机抱着睡着的洛惟青,从别墅大门走出来。
司机身粗体壮,比较下来,洛惟青看起来很瘦很轻。
那么他应该也能很轻松就把洛惟青抱起来……
宋渝州保持最大客观与理性地估量着。
忽然一个身影从余光里闪过,宋渝州回过神,看见在司机身后,竟然还紧紧跟着一个学生。
借着别墅的灯光,宋渝州看清了那个学生的脸。
他记得这学生叫陈树旸。
当初洛惟青曾经为了这学生,还和他起过争论。
“宋总。”
就在司机单手拉开门,将洛惟青横放在后座宋渝州身侧时。
陈树旸也走到了他的车边。
陈树旸说话声音都明显带着颤抖,捏了好半天手心,才终于有勇气抬起头,透过摇下一半的车窗,直视宋渝州的眼睛:
“惟青哥现在喝醉了,应该没法和您讨论工作。而且,A大学生宿舍也宵禁了……”
“您这么晚把他强行载上车、您是想把他带去哪……您到底想对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