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你在什么？”苏瑜曲起腿半坐起来，触及萧纵黝黑沉静的眸子，终于忍不住生出慌乱的情绪，“为什么突然这样？”
“为什么？哈，我也想问你问什么？”萧纵大手一捞，扯住那一头柔顺的墨发，将人拽至身前，面色阴郁，“为什么要骗我呢？”
“疼、好疼，什么骗不骗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好疼，萧纵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头皮传来的刺痛感让苏瑜心中更加忐忑，眼泪瞬间涌入眼眶，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萧纵，企图通过服软来稳定萧纵的情绪。
但萧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可怖，像是发狂前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苏瑜，我对迷药很敏感的。”
“迷药？什么迷药？”苏瑜心中慌乱，表面上却还极力维持着镇静，无辜道，“萧纵你在说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和我重新开始的意愿，你只是为了骗我！让我放松警惕！”
“但你算漏了一点，我之前因为重塑躯体，用了很多迷药做麻醉剂，现在已经有了耐药性，寻常迷药对我根本没有作用。”
“所以当你咬破齿尖的药囊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苏瑜你为什么要骗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萧纵怒火中烧，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你给我下药是想要杀了我，还是想要逃跑？”
“你之前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吧？”
“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一声声质问脱口而出，明明是在问苏瑜，但萧纵却觉得自己心脏一阵阵绞痛，连带着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手上的力道也越发重了，扯得苏瑜头皮生疼。
计划赶不上变化，苏瑜怎么也没有料到迷药对萧纵无用，最初的慌乱过后，他很快平静下来。
反正已经惹恼了萧纵，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博得信任，还不如坦诚一点。
“你要杀了我吗？”苏瑜直接问。
萧纵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不，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呢，你可是珍贵的炉鼎体质，我自然要物尽其用，利用你这身体好好修炼。”
指尖划过苏瑜的脸颊，落在唇上，萧纵收起笑意，强硬掰开一道缝隙，深入口腔内里，轻挑搅弄。
“苏瑜，你不配做我的道侣，只配做我的玩物和修炼工具，所以以后乖乖躺在床上服侍我就好。”
“也别想着编谎话欺骗我，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要是识趣，便乖一些，你要是不识趣，我也不介意折断你的四肢，让你好好痛一场，或者我再去寻一只噬心蛊……”
“不，不要！”
他绝对不要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苏瑜一想到被萧纵折辱的可能，立刻剧烈挣扎起来，他狠狠咬了下萧纵的手指，然后趁着萧纵慌神，手脚并用，迅速推开对方，翻身滚下了床榻。
他得从这里逃走。
苏瑜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还没能等他完全站起身，一股力便打在了他的腿弯上，让他往前倾倒，摔在了地上，腿一抽一抽地疼，再也提不起力气。
“你逃不掉的。”
萧纵慢悠悠从床榻上下来，赤着脚，裸着上半身，一步步朝他走近，像一堵要将他围困的高墙，每一步都踩在他的敏感的神经上，让他恐慌到想要尖叫。
“不，不要……”手撑在地上，苏瑜拖着身体想要往后逃离，眼神惊颤，口中哀求，“萧纵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啊——”
萧纵一脚踩在了苏瑜的肩胛骨上，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要将我扔下万兽林的时候，也是这么踩在我的身上……现在，风水轮流转，你落到我手里了。”
苏瑜还想挣扎，却被萧纵更用力地踩下去，灵力禁锢他的四肢，犹如挂上千斤秤砣，抬都抬不起来。
“像你这种两面三刀的骗子，根本不值得相信，我一开始就该这样对你的，把你狠狠踩在脚下，看你像丧家犬般摇尾乞怜！”
萧纵语气中的轻蔑和鄙夷像是刀子一般，在苏瑜本就敏感的自尊心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大幅度喘息着，眼中满是屈辱和恨意。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瑜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萧纵听了脸色更冷，他骂了一声，“贱人！”而后踹了苏瑜一脚。
力道正中侧边的肋骨，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疼让苏瑜当即冒出了冷汗。
“嗬……”呼吸间满是血腥气，苏瑜蜷缩起身体，企图缓解一下疼痛，但他甚至来不及把气喘匀，便被萧纵拽着胳膊，一路拖行，粗暴地甩上床。
眼前眩晕，身体疼痛，下一刻男人又压到了他的身上，重量加剧痛苦，还伴随着不堪的辱骂，苏瑜耳鸣不断，绝望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一切？
苏瑜不明白，不甘心，他想要反抗，但却连一丁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滚烫又无力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近乎麻木地望着头顶猩红的床帐，像是一尊剥去灵魂的木偶，任由黑暗无声漫过他的心脏。
好累。
好疼。
……
“混蛋！”
一声愤怒的暴呵突然响起。
苏瑜浑浑噩噩的脑袋清明了几分，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身上的重量便消失了，拳头砸在脸骨上的声音是如此真切，他慢吞吞地将视线从头顶的床帐移开，偏头看去——
“你怎么敢这样对他！”
扯住萧纵的头发，将人从床上拽下来，林帆好似一匹红眼呲牙的恶狼，坚硬的拳头如离弦之箭砸在萧纵的脸上，一拳又一拳。
萧纵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饶是反应迅速，抬起手臂护着头，也被砸的头昏脑涨。况且对方身上的威压太强了，绝不是金丹期的修为，他根本就是被压着打。
林帆发狠砸了几下，剧烈喘息着，脑子嗡嗡的响，不由回想起这两日的经历。
他满心欢喜去清越仙宗接公子，却得到公子已经脱离清越仙宗的消息，紧接着急忙忙赶来康州城，却见城中遍布红绸，喜气洋洋，顺便知道了公子今日成婚的噩耗。
这怎么可能呢？公子绝不会随便与人结成道侣的！
林帆不相信，于是打听了一番，得知对方是萧纵，心中更是狐疑，于是立刻赶来萧家，暗自潜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萧纵强迫公子的一幕。
神识一扫，空荡荡的修为，断裂的肋骨，满身的淤青和咬痕，还有眼角的泪水，便全都收入眼底，触目惊心。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可触不可及的宝物，捧着怕摔，含着怕化，而现在却被人如此欺凌！
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裂，林帆的眼眶红的像是要淌出血来，肌肉鼓起的手臂拽着萧纵的脑袋便往墙上砸，另一只手则攥拳揍断了萧纵的肋骨。
他要杀了他！
恐怖的威压全被集中在萧纵一个人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狼狈承受。
剧痛袭来，萧纵认出了林帆，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帆的修为如此之高，带给他的压迫感比起云庭道君也差不了多少。
偏偏原本的故事线里并没有怎么提到林帆，这也导致他大意忽略，陷入如今的危机。
他难道要死在这个无名之辈手上吗？
又是一拳砸在太阳穴上，萧纵没想出答案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林帆还要接着动手，却听见小猫一样细弱的声音，怒火微滞，抬首往床榻看去。
“林帆……”只见苏瑜趴在床沿边，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些许鲜血，眉宇间夹杂着几分痛苦，但眼睛已经聚焦，甚至闪着兴奋的光。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亲手杀了他。”
“……好。”
林帆不会拒绝公子的请求。
他掐了个法诀，用特制的绳索将萧纵捆起来，然后在身上擦了擦手，拭去鲜血，才取出一件干净的斗篷，走上前，将苏瑜裹起来。
“抱歉，是我来晚了。”林帆垂下头，与苏瑜额头贴着额头，一股轻柔温和的灵力顺着皮肤的接触进入身体，一点点修复着内里的伤痛。
苏瑜身上的疼痛有了些许缓解，外面却突然传来萧家主的声音。
“里面不知是哪位道友？为何擅闯我萧家？”
刚才林帆对萧纵动手的时候萧家主就已经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原本在屋外守着的下人也赶紧过来通传，于是没一会，屋外就已经围满了人，大部分是萧家和苏家的人，少部分是还没离开的宾客。
好好的婚礼突然涌现出一股磅礴的杀意，谁能不好奇呢？但碍于刚才隐隐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萧家主先打破平静。
“今日是我子侄的婚宴，道友若是想喝一杯喜酒，大可让人通传一声，我萧家定然会盛情招待。”
“但如今您擅自闯进萧家便算了，怎么还闹到了新人的婚房里？这行为未免有些——”
“嘭——”
萧家主话未说完，眼前的门扉便被一脚踹开。
众人只见从屋内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单手抱着个被斗篷裹住的人，另一只手拖着昏迷不醒的萧纵。
“这、这不是林帆么！”有苏家的人认出了林帆，“他是苏瑜之前的近侍！”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
萧家主也眯了眯眼，暗自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对林帆没有印象，但很明显，这个林帆绝不是普通人，因为他根本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是化神期，甚至是渡劫期的大能。
这样的人会做苏瑜的近侍么？
萧家主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表露出恭敬友好的态度，温和询问，“林道友此番行径，不知是何用意呢？”
“关你屁事。”视线扫过乌泱泱一大群人，林帆理都不想理，当即便要带着苏瑜和萧纵离开，半点不把萧家主放在眼里。
“等等！”
萧家主觉得自己被看低，心中不满，语气不免冷沉了些，“萧纵是我萧家子弟，苏瑜也是其道侣，林道友就这么带走他们，似乎不太好吧？”
林帆瞥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如刀。
“苏瑜早就和我私定终身，是我的道侣，我来带走他有何不可！”
“至于萧纵，他欺辱我的道侣，我便是现在杀了他，你们也管不着。”
林帆说罢，飞身离去。
萧家主想阻拦，却被林帆一句，“想死的话，你就跟上来。”以及突然释放的威压吓了一跳，瞬间息了找回面子的心思。
其他人也被威压弄得心如擂鼓，脸色讪讪，等林帆彻底走远了，才敢小声讨论起来。
*
纷纷沉沉的梦境在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浮现，然后消逝，只余下无力的缠绕感如附骨之蛆，拽着他不断往下坠。
苏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天边已经明亮起来，晨光透过窗棂和帷幔的缝隙钻进内室，蔓延到柔软的锦被上。
有一缕攀上了他的眼睫，洒进他还没有聚焦的瞳孔，有些难受，他迷迷糊糊翻身想要躲避，胳膊却不经意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公子醒啦。”床边的阴影一动，衣料窸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大手抚上了苏瑜的额头，嘀咕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他一直趴在床边守着他么？
苏瑜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明。面前的人是林帆，还是那张脸，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但周身的气质却沉稳威严了许多，有了几分陌生之感。
苏瑜想问的问题很多，但当下最急迫的还是——
“我饿了。”
本来婚礼当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又昏睡了那么久，他现在腹内空空，浑身都发软无力。
林帆轻笑，起身朝外面吩咐了一声，“都端进来吧。”
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摆上桌子，然后又迅速退了出去，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