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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重生] 染林岫 3388 2024-09-11 11:18:39

天已黑透,房间内燃起了红烛。

徐阿婶和胡夫人不便久留,都已经离开。

李禅秀仍穿着红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眼前的烛火。

这样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边,等一个人回来的感觉很奇怪,仿佛他真和对方成了亲。

可也不能直接休息,裴二还在外面敬酒。如果他此刻是男子身份,应该和裴二一样,也在外面敬酒才对。

不对,若不需隐瞒身份,他也不会成亲。这么想岂非本末倒置?

李禅秀摇头失笑。

外面的热闹声不知何时渐渐远去,他仍望着烛火出神时,房间的厚重布帘忽然被打开。

他猝然回神,转头望去。

摇晃的烛光下,他一身红衣,安静坐在大红喜被旁,眉目被映衬得昳丽,似山间清雪的眼眸就这么突兀地望过来,清湛而安静。

裴二修长身影站在门旁,抬起门帘的手突然顿住,目光微怔。

其实李禅秀的轮廓并非像大多数女子那般柔和,只是未及弱冠,骨相还未完全长开,加上五官天生昳丽,面上又总带着浅笑,刻意使神情柔和,看起来才像女子,不至于使人怀疑。

但若换个角度,便能看出颌骨线条有几分锐意。若完全长开,应会敛去柔和,完全展现出凌厉的美。

但此刻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裴二只觉面前的沈姑娘比白天时,身上更多了一层朦胧。

面前一切仿佛缥缈的梦境,眼前人是梦中出尘的仙人,似水月镜花般。他不能动,亦不敢触碰,似乎只要指尖轻轻一触,面前这一幕梦境就会碎去。

许是他站太久了,李禅秀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惯有的浅笑温和:“怎么不进来?”

倏地,像一汪池水被风吹皱,梦也被惊醒。

裴二骤然回神,眨了眨眼,这才如大梦方觉。

是了,不是梦,他真的和沈姑娘成亲了。

他放下门帘,视线一瞬不移,端正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许是他身量太高,李禅秀被他身影笼罩时,无端感到一种无形压迫,又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浅淡酒味,不觉微抬下巴,以一种自下而上的目光凝视,询问:“你刚才喝了很多?”

似乎这样,能使他在气势上不被压倒。自然,直接站起来也可以,但……裴二确实有些高。

裴二几乎下意识摇头,但紧接着想到什么,又迟疑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我换过衣服了。”

所以酒味才没那么重。

李禅秀见他往日俊冷的面容此刻沾染薄醉,眼睛好像也只知看着自己似的,不甚清明的样子,暗忖:看来是喝多了。

想也是,军营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海量,裴二即便想少喝,估计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就是不知对方现在还有几分清醒,等会儿跟他说话,能不能听懂。

他先往旁边坐一些,让裴二也在床边坐下,接着侧身,从身后的被子底下拿出昨天对方送的暖玉手镯,递了过去。

“昨天忘记说了,这个玉镯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去退给掌柜,把钱要回来吧。”

裴二目光一直轻轻落在他身上,像不敢惊动,直到见他将镯子递过来,才终于皱了皱眉。

“退不掉了。”他摇头撒谎,目光看向李禅秀乌发上的银钗,又在心中想——

等日后赚了钱,也要为沈姑娘买一支这样的银钗。

李禅秀闻言蹙眉,道:“即便这样,我也不能收,还是还给你,等你日后有想送的人……”

再送好像也不太合适。他顿了顿,又改口:“等你哪日有空到县城,可找一家当铺当了。”

这样起码能换些钱回来。

说着,再次将镯子递给对方。

裴二低头看一眼,终于将镯子接过去。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

但下一刻,裴二忽然捉住他的手,将玉镯戴在他手腕。

他一时错愕,竟忘了反应。裴二略带薄茧的指腹按在他手腕,粗糙的触感带来微刺的麻痒。

但对方很快收回手,仿佛方才的碰触只是一瞬错觉。

“那你先帮我收着吧。”裴二看着他说。

“反正都是放在这个房间,你收或者我收都一样。不过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以后可能会忘记把它放哪了,所以还是你帮我收着,以后我想不起来,你就告诉我。”

他认真看着李禅秀,说到自己记忆不好时,好似还十分苦恼,眼睛又带着几分醉意的朦胧。

李禅秀觉得有些好笑,对方只是受伤失忆一次,哪可能以后隔段时间,就再失忆一次?

不过裴二说的也对,镯子总归是要放在这个房间,他放起来也行。

主要是裴二好像真的醉了,不必在这件事上跟他纠结。

他很快摘下镯子,放进床头的柜中,转回身又告诉裴二一声。

裴二目光不甚清明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眨。

李禅秀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开口:“对了,今晚我们怎么休息?”

裴二闻言,视线终于动了,慢慢转向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李禅秀见状,忽然紧张起来,嗓子有些干地提醒:“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了,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的为难,才……”

“嗯,我都记得。”裴二点了下头说。

李禅秀顿时松一口气,还好,刚才他差点以为对方要洞房。

谁知刚放下心,就听裴二继续道:“我知道沈姑娘是迫于无奈,才需要成亲,也知你并非是因喜欢我,才选择我,但我很庆幸能被选中。我也听说,世间夫妻并非都是彼此互通心意,才能成亲,甚至也有带着目的和对方成亲的,所以沈姑娘不必多虑,能和你成亲对我来说已是幸事,我并不在乎这些。若……若你一时还不适应,我们也可慢慢来,等相处久了,彼此熟悉再说。”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李禅秀听完却完全怔住,一时呆呆看他。

不,这跟他之前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当时的意思是,他是因别的原因,不得已才需要成亲,所以这个成亲是假成亲。

可裴二的意思却是,虽然他是别有目的,才选择和对方成亲,并非是因为喜欢,但裴二清楚这些,并不在意……

完全理解错了!

李禅秀脑子少有地混乱了一回,忽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也怪他,当时他说“你应该能猜到,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才……”,裴二很快就说“他明白,他知道,他愿意”,且之后又说了两次“他知道,他都愿意”,然后……

然后李禅秀就以为他真的明白自己意思了,知道他们是要假成亲。

但眼下看来,并没有,裴二没明白他的意思。

也是,对方失忆了,偶尔还有点……不太聪明。他最初不也是看中这点?

李禅秀愈想,愈觉得头疼。都到洞房花烛夜这一步了,让他还怎么跟对方解释,他的意思是假成亲?

裴二说完,见他半晌没出声,又迟疑开口:“那……我们就安置了?”

用词还挺文雅。

李禅秀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决定还是要跟他说清楚。

“你、你之前没理解我话的意思,”他迟疑着,斟酌开口,“我当时的意思是,我们是假成亲。”

深吸一口气,他才说出最后一句。

裴二神情怔然,继而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眼睑也垂了垂,低声道:“这样啊。”

李禅秀抿了抿唇:“……抱歉,我当时应该说得更清楚些。”

裴二摇头,道:“是我不好,我当时理解错了,还打断了你的话。”

“……”

李禅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忽然,一道轻微的“啪”声打破沉寂,桌上的红烛爆出一簇火花,转瞬即逝,却打破了僵局。

裴二轻咳一声,开口:“那我……今晚到偏屋去睡吧。”

说着从床边站起身,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圈,似乎想看能不能找条被子抱走。

但房间里的旧衾被都被他昨日拿去军营了,只床上有两条新做的大红喜被。

李禅秀也觉不妥,偏屋里除了一些农具,就只有一只金雕,连张床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让裴二去偏屋,难道跟那只雕抱在一起取暖?

但这个时辰,要回营中也不可能。且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夜,新郎却回军营睡,众人怎么想?

李禅秀不欲多事,且……反正他是男的。

于是咬咬牙,道:“你还是留下睡吧,有两床被子,我们一人一床。”

裴二眸光明显微亮,面上却迟疑:“可这样……”

“无妨,只要我们彼此不越界就行了。”李禅秀说。

反正他们明面上已经是夫妻,不管做没做过什么,别人都会觉得做了。何况他是男子,名声什么的也不必去管。

唯一担心的是男扮女装的事可能会露馅,好在可以一人一条衾被,分开睡,不必睡在一个被窝。

然而想终归只是想——

到了深夜,寒意上来。

两人都只有一床被子,房间内不像在军营时有炭盆,李禅秀本就畏寒,又因寒毒刚发作过不久,正是身体虚的时候。

他很快就被冷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尽量裹紧被子。可一床被子实在不够厚实,冷意透过棉絮钻进身体,他忍不住咬紧牙,克制着打颤。

“沈姑娘?”忽然,黑暗中响起裴二的声音,语气关切,“你是不是冷?”

接着他伸手按在隆起一团、正微微颤抖的被子上,迟疑一瞬,忽然起身。

李禅秀僵了一瞬,察觉他靠近,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身上一沉——

裴二将自己那床被子也盖到了他身上。

寒意似乎瞬间被隔绝了些,李禅秀忍着冷,微微转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他声音仍有些打颤,不稳说:“你、你把被子给我,你怎么办?”

裴二沉默,半晌说:“我不冷。”

这显然是假话,他又不是神仙,能不怕冷。

可自己那么问,裴二还能怎么回答?说冷,然后他把被子还回去,接着他们你推让我,我推让你,之后都冻到染上风寒?

李禅秀攥了攥身上衣服,感觉还算厚,不至于露馅,最终咬咬牙,掀开一小块被角,说:“你也进来睡吧。”

瞬间,冰凉刺骨的寒意从掀开的被口钻进,李禅秀冷得颤抖,打着颤说:“很冷,你快点。”

被子里本就没什么热气,一直掀着,他被寒意不断侵袭。

裴二似乎犹豫一瞬,但很快,被角被掀开更大一些,一具暖热身体钻进被中。

李禅秀刚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得发抖,下一刻就被温暖包围。

他僵了一下,下意识想拉开些距离。

可裴二很快攥住他的手,察觉他手指的冰凉,忽然攥得更紧些,将他五指都拢住,道:“怎么这么冰?”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可李禅秀却能想象得到,对方说这话时,一定皱着眉。

紧接着,裴二手臂伸向他身后,暖热掌心贴紧他后心,将他揽了过去。

李禅秀直接撞进他怀中,接着小腿也被握住,往上带了带。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脚便都被裴二抓着按怀中捂着,脊背也被对方揽紧,整个人像挂对方身上,被抱在怀中。

……不是像,他此刻已经紧挨着对方的胸膛。

黑暗中,裴二似乎抚了抚他落在衾被外有些冰凉的长发,但又好像只是在摸索,想帮他掖紧被子。

“睡吧。”他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说,声音暗哑,但有种莫名的安定。

李禅秀双手紧攥着,被按在对方怀中,手背与对方的胸膛只隔一层不算厚的里衣。

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不知所措,再到现在已经挣不开……

李禅秀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不断传来的体温和沉稳心跳……好像越来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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