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远听闻秦岩代表五行道宗过来求和的事后不置可否, 只专心揽着谢随云撒娇。
谢随云道:“没想到五行道宗能有这种断尾求生的觉悟。”
沈言远枕在他大腿上懒洋洋道:“现在五行道宗估计就是秦岩做主了,他那个人,把宗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绝不可能任由他们那个掌门乱来。”
第一眼见到秦岩,他就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性格。
看似沉默寡言,实则内心那团火全是为着宗门燃烧。他把宗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甘愿把自己当作维护宗门的工具,对宗门内那些长老们的命令言听计从。前提是长老们的命令真的对宗门有益, 否则他就会露出獠牙, 欺身为主。
不只是他,五行道宗的所有弟子估计也是从入门开始就被灌输了这种宗门至上的观念。
沈言远无法说明这种做法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从目前来看, 这种做法的确培养出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弟子, 为宗门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但从人性角度来看,这无疑是压抑弟子的人格,只把他们当作一件称心的工具。
这时候,弟子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工具是能批量制造出来的。长此以往,五行道宗高层只会对弟子的性命越来越不在意。
秦岩不同, 他足够强, 也足够有能力去挣脱这种桎梏。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才说服那群长老, 还夺去了五行道宗掌门的权柄。
但无论怎么说, 他都为接下来的剿灭魔修计划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也因此掌门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岩还送来了一些关于魔修的资料, 掌门那边根据这份资料紧急召唤仙门百家部署计划。
沈言远有种预感, 也许不用十年,这件事就会彻底结束, 修真界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
他沉思着,眉头微微蹙起。
谢随云看见了,手指轻轻安抚他皱起的眉,他问道:“鬼修那边如何?”
沈言远道:“易华下落不明,现在是右将军在掌管大局,他们也在等着第二次去攻打魔修。”
鬼修已经探出第一步,再来几次让仙门百家看看鬼修现在的样子,修士与鬼修之间的隔阂终有一日会逐渐填平。
谢随云道:“那些鬼修之前……”
他话语未尽,沈言远却明白他想问什么。
鬼灭生中没有一个鬼修是无辜的,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有人命,这种罪孽不可能就此一笔勾销,死在他们手上的冤魂需要仇人付出代价才能平息。
所以让鬼修光明正大出现在修真界是一回事,鬼修需要赎罪又是另一回事。
沈言远道:“手上人命过多的,大战过后我会直接吞掉他,至于那些罪孽较轻的,全凭掌门他们处置,等到他们将因果偿还之后才能获得重新站在阳光底下的资格。”
沈言远不在意这些鬼修能不能好好活着,他只在意鬼修不会再因怨气轻易失控这件事有没有传出去。
他自认为是个自私冷血的人,做的所有一切也不过是能让自己站在谢随云旁边。
他给鬼修提供了走在世间的机会,已经很仁慈了。
谢随云了解沈言远的想法后并没有再问,在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其实不多,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鼓励沈言远,给予他信任。
易华还不知道沈言远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不屑一笑。
在他看来,有自己坐镇的鬼灭生,绝不会让沈言远一手摧毁,更不会让仙门百家来批判他那些下属。
不过是双方心怀鬼胎,各自利用罢了。
他唯一估错的一点,就是那人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以至于如今被困在魔城中,逃不出来。
大殿的门由外向内打开,光线倾斜进来,易华久未见天光的双眼瞳孔一缩,强光使他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走进来的人。
魔修好整以暇走进,欣赏他狼狈的模样:“怎么样,在这里待的还好吗?”
易华嗤笑。
魔尊道:“姚玉真能关你,我为何关不得,你说呢,我的半身?”
最后几个字听的人心中一跳,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一人居高临下站着,一人坐着,明明是仰视却不减嚣张气焰。
易华冷笑:“我爱让他锁着,你管得着吗?说好听点我们是半身,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我的敌人,何必惺惺作态。”
易华十分不耻魔尊现在表露出来的“善意”,他们两个的命运早在分离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不死不休。
魔尊与他曾经都是同一个人,一位飞升大能的半身。那位大能修炼了某种功法,斩出三尸,一善,一恶,一混沌。善的那具分身成功飞升,只留下混沌与恶在世间游荡。后来混沌,也就是易华遇到了姚玉真。而恶,也就是魔尊,独自流浪,成为了如今的魔尊。
两人都想吞噬对方,获得对方的力量成为最强。分开获得实力后就一直在寻找对方,结果易华因为姚玉真囚禁而暂缓脚步,魔尊不知为何也没有找上门来。
现在易华落到魔尊手里,不用多想都知道魔尊绝不可能白白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易华内心凝重,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魔尊竟然已经到了大乘期,成为继五行道宗那位老祖宗只后唯二的大乘期。
易华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没有太过绝望,以他的能力,魔尊要想吞噬他也不简单。
两人就在这耗着,看谁能耗死谁。
易华十分干脆躺平耍无赖,魔尊眉间恼怒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平息,他道:“没关系,等我先解决掉外面那些人再来处理你也不晚。”
易华背对他,不听他言语。
魔尊拂袖离开。
易华转身,目光不屑,满是看好戏的意味:“想解决外面那些人可没那么简单。”
魔尊隐姓埋名那么多年,蜗居在小小的魔城里,还没和洛苍剑尊交手过,自然不甚清楚洛苍剑尊可怕的实力。然而易华当初想逃跑可是结结实实被洛苍剑尊揍过的,他很期待两人对上的局面。
这厢沈言远也想到这件事,他对谢随云道:“魔尊与易华关系相必不寻常,若洛苍剑尊与魔尊对上,需得让他小心。”
沈言远没忘记当初从承济那里看到的前世的记忆,洛苍剑尊正是与魔尊对决后身受重伤。
承济死后总算还做了一件好事,谁也不会想得到有人知晓未来。
在前世,魔城的事情直到承济临死前还没爆出来,洛苍剑尊与魔尊的交手也不是在战场上,而是魔尊偶然遇到洛苍剑尊,一时兴起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实力,结果玩火自焚,洛苍剑尊受重伤,他自己也没好的到哪里去。
魔修向仙门百家宣战的时机也迫不得已延后。
承济与“自己”的恩怨也正是因为“自己”发现承济与魔修勾结的事情,承济想杀人灭口,被“自己”察觉,先下手为强。
沈言远亲亲谢随云脸颊,敛去眸低暗涌的冷意,还是让他死得太轻松了,一想到这人前世走投无路竟然妄图伤害谢随云来牵制他,他就恨不得将那人的尸骨拉出来曝晒,鞭尸以泄愤。
事情有条不紊进行中,沈言远两人却忙里偷闲回了趟青州界谢家。
这回沈言远是光明正大牵着谢随云的手从谢家大门进入,来往的谢家子弟看见他的脸皆目瞪口呆,呈静止状态,鸦雀无声目送两人进了家主书房。
房门关上后,寂静的人群猛然爆发出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那个人是谁?”有人一脸恍惚,拉着身边同伴的手臂不确定地询问道。
同伴吞了下口水,艰难道:“你没看错,是那个人。”
而有人已经默默拿起剑,撸起袖子,同伴急忙抱住他:“千万别做傻事啊!”
那人悲愤道:“我就知道那人没那么容易消失,简直是阴魂不散!我要去杀了他!”
这一天谢家子弟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碎的声音,沈言远回来了,意味着他们又得回到从前那段不能靠近少主,也不能和少主说话,更不能和少主亲近的时候,这对把少主看作信仰的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由于太过震惊,暂时没人发现沈言远和谢随云进来时是牵着手的。
两人甫一进来,谢家主就高兴地迎上去:“云儿,你回来了!”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沈言远挤开。
谢随云和沈言远对视一眼,无奈笑着摇摇头。
谢家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儿子了,拉着他嘘寒问暖。修真无岁月,这么多年过去,谢家主模样未曾变化过,谢随云不着痕迹用灵力一探,察觉谢家主身体犹为康健,修为也十分巩固后,心里的担忧稍缓。
如今父子二人修为同阶,谢家主说不出的高兴。
谢随云思及与父亲很久未曾见面,心中稍觉愧疚,与谢家主说话间神色愈发柔和。
晚上三人结结实实吃了顿团圆饭。
饭桌上,谢家主清清嗓子,终于瞥了沈言远一眼,问道:“你这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
两人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沈言远答道:“已经差不多了,绝不会连累阿云。”
谢家主冷哼一声:“那就好。”
谢家主虽看不惯这小子,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清楚这小子对儿子的感情,他若有心,那必定会将事情办得明明白白。
谢家主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随后终于有些憋屈道:“那等你们事情处理完,这结契大典就赶紧办上吧,也拖了这么久了,届时多请点人来。”
此言一出,沈言远心颤了下,喜笑颜开:“岳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谢家主气急:“你叫谁岳父呢!”
沈言远从善如流改口:“好的,父亲。”
谢随云含笑望两人斗嘴,眉眼柔和,似天上那月亮洒下的清辉,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