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锅店内人声鼎沸。桌上正中央置着的鸳鸯锅已经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辛辣扑鼻的香气齐齐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面对这样的美味,小皇帝难得提不起兴致。他窝在云青怀里,不时向店门口张望,语带忧虑:“云青,小王叔和无衣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他们二人双双离开前江怀允沉肃的表情,小皇帝顿时目露惊恐,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望向云青,“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云青着实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摄政王猜出陛下骤然失踪和恭顺王脱不开关系后,纵然神色如昔,但周身的气息到底比曾经严肃许多。可见是动了气的。
云青轻叹了声,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安慰,只能转移小皇帝的注意力,他心有余悸地道:“公子怎么悄无声息就离了宫,好歹知会小的一声。今日为了找您,险些就惊动了禁卫军。”
小皇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闯了祸,顿觉赧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解释:“无衣哥哥说要给小王叔一个惊喜,特意叮嘱我不能告诉旁人。”
云青苦笑着想:这哪儿是惊喜。
说话间,江怀允和谢祁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云青半是紧张半是惊喜地提醒:“小公子,二位公子回来了!”
小皇帝猛地抬头,从云青怀里跳起来,眼巴巴瞅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近。
江怀允仍是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小皇帝搅着手指,在原地踌躇着,直到江怀允走近,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小叔叔。”
他偷觑了眼江怀允的神色,头低得更甚,声若蚊蚋道,“……今日是我不好。”
江怀允垂眸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小皇帝看着仿佛是霜打的茄子,可怜兮兮的。
落后一步的谢祁这时赶上来,在江怀允身侧站定,几乎是同时,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投过来。
谢·罪魁祸首·祁心领神会,自觉收拾残局。他抬手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好笑道:“瞧这可怜劲儿,快别委屈了。”
小皇帝闻言抬头,澄澈的眸子里蓄着水意,瘪着嘴道:“无衣哥哥……”
“可别哭。”谢祁屈指在他鼻尖上刮了下,弯腰抱起他,在椅子上坐定,将小皇帝稳稳抱在怀里,道,“你若是掉金豆子,今日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小皇帝闻言,顿时吸了下鼻子,狠狠将快要滚到眼眶的泪珠子敛回去,发觉不管用,登时把脸埋进谢祁怀里,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蹭在他衣服上。
谢祁:“……”
“你倒是会想办法。”谢祁颇觉好笑,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哄道,“你小叔叔方才已经狠狠教训了我这个主谋,如今已然不气了。这桩事是我唆使的你,你不知情,便算不上有错。”
“真的吗?”小皇帝抓着谢祁的衣襟,闷声问。
“当然。”谢祁瞥了眼已经落座的江怀允,笑道,“不信你问问你小叔叔。”
小皇帝犹豫了下,将信将疑地望过去。
江怀允“嗯”了声,道:“错不在你。”
趁着二人出门的时间,吃暖锅要用的各色菜品皆已准备完全。
出声的同时,江怀允兀自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放在沸腾的鲜锅内停顿片刻,肉片在沸水的作用下蜷缩起来,很快熟透。
江怀允将这片肉放在小皇帝的餐具内,推至他跟前,淡淡出声:“下不为例。”
小皇帝心口悬着的重石这才算落了地。他重重点了下头,正色道:“我知道啦!”
他边说边拽了下谢祁的袖子。
后者顿时意会,抬眸对上江怀允淡漠的眼神,似笑非笑地仿道:“我也知道了。”
江怀允:“……”
在小皇帝殷切地注视下,江怀允移开视线,淡淡“嗯”了声。
小皇帝这才满意地弯起眼睛,从谢祁怀里爬出来,在二人中间坐好,兴高采烈地吃起暖锅。
一顿暖锅用完,倍感餍足。
小皇帝揉着有些撑的小肚子,眼巴巴问:“无衣哥哥,我还能再来吃吗?”
宫中菜肴虽多,但这样新奇的吃食却是没有的。更何况,就算御膳房的厨子能做出来,在宫里孤零零的吃,如何比得上在一群人中热热闹闹的吃。
“无衣哥哥做不了主。”谢祁抿了口清茶,神色揶揄地觑了眼江怀允,悠悠道,“这要问你小叔叔。”
小皇帝扭过头,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江怀允八风不动,思虑片刻,松口道:“不耽误太傅授课即可。”
“不会耽误的!”小皇帝兴奋地跳起来,脆生生道,“小王叔真好!”
话音落地,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
谢祁起身道:“别捂了,这儿吵得很,没人听得见。”
小皇帝嘿嘿笑了声,颇有些心虚。
结了账,四人慢悠悠地晃出去。
小皇帝许是吃撑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云青要抱着他的提议,迈着小短腿率先跑出门。
云青忙赶上去。
谢祁与江怀允并肩而行,他似是想起什么,声音含笑道:“先前邀阿允来此地用暖锅,未能成行,今日也算了了心中一憾。”
那时是二人一同去天牢见大理寺卿。彼时他对江怀允尚存利用防备之心,如今情势却已然大变了。
谢祁颇有些感慨,他侧头看了眼,并未在江怀允脸上看出分毫时过境迁的触动。
谢祁笑了下,语带调侃:“我以为,对待同一阵营的盟友,阿允总不该如往常般冷漠。”
“我没有应你。”江怀允声音淡淡。
“是,”谢祁从善如流道,“我如今只能算是入了阿允的眼。余下之事,道阻且长,在下省的。”
江怀允没有作声,半晌,惜字如金地问:“为何选我。”
谢祁微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江怀允这是在问为何执意要同他联手。
为此目的,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掩盖多时的机密。
谢祁难得沉默。
在对抗谢杨这桩事上,他知己知彼,又有诸多父皇留下来的心腹,筹谋多年,称得上准备万全。
江怀允虽是摄政王,但朝中谢杨积威犹存,朝臣短时间内难以尽数收服,可用之人寥寥。纵然江怀允聪慧机敏,大权在握,在这件事上着实用处甚微。
所以,为什么呢。
谢祁摩挲了下指尖,半晌一笑,慢慢道:“大路只人走,到底孤单。”
所以啊,遇见了既合眼缘,又合心意的人,就要死命抓住,绝不放手。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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