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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宫廷对峙

兰秋笳月 蔓荷桥影 2863 2024-09-23 09:59:45

又过了几日,贺裕勉强能自己行动了。

右胸上的伤口长好了一些,但是动作太大的话还是会疼。

皇帝给他换了一辆更舒适的亲王马车,连车内的垫子都是金丝织的。

贺裕靠在一个蜀锦软枕上,白晞给他按腿,云缃给他剥葡萄。

“王爷怎么想起来亲自去宫中请安?”白晞问道。

贺裕张口接过了晶莹的葡萄,打开了骨扇,轻轻扇两下,吹得他额前两抹须飘动。

“许久不见皇兄了,有些事儿想当面和皇兄说。”

白晞努嘴道:“那也可以多歇息几日,这伤口都还没好全呢。”

“这么深的口子,要好全可早着呢。”贺裕动一动身子就疼,他倒是好奇为何那个剑奴的伤好得那么快。

在大狱中折腾了几日,又被贺琰那小崽子折磨了一顿,养了几日之后身上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

除了断了的骨头,他的皮外伤好得特别快。

难道西域人都那么皮实?

马车行得慢,晃晃悠悠将近一个时辰才到皇宫九玄门门口。

九玄门冷风肃肃,一队侍卫列着方阵接见他。

“见过王爷。陛下在等着王爷,还请移驾晨阳殿。”侍卫队长对着自己行礼。

贺裕摆手道:“有劳。”

晨阳殿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的麻雀儿蹦得欢,春日里,人们身上都懒洋洋的。

“来了。”皇帝叫人伺候茶水,“坐吧。”

贺裕来得不凑巧,书房中还有旁人——正是云麾将军谢庭川。

皇帝与谢庭川不说话,一个练字,一个研磨。

贺裕看得头皮发麻。

谢庭川一个武将,怎么在这儿伺候研磨这种小事。

难不成皇兄是在敲打谢庭川?

“皇兄……”贺裕行了个礼,瞥了一眼房内的谢庭川。

那人正想要告辞,却被皇帝打断了:“无妨,有什么直接说吧。”

贺裕清咳了两声:“皇兄,宫宴刺杀一事,另有主谋。”

“朕知道,”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笔,“朕也一直在查,但是查不出什么。那人当是有备而来,做事做得天衣无缝。”

“当晚那个刺客知道主谋者是谁,这也是唯一的线索了。”贺裕道。

“哦?”皇帝扯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他还活着?”

“此刻还在臣弟府中养伤,”贺裕垂首道,“臣弟正在套他的话。”

“若是套不出来就算了,”距离那事儿都过去快一个月了,现在还问不出来,以后又能问出来什么,“直接杀了便是。”

“杀”这个字在皇帝的口中,好像谈论家事一样稀疏平常。

“以后你不要再掺和此事。”皇帝又道。

“皇兄,敌在暗。”贺裕颇为不赞同道,“若是不将他们一个一个翻出来,臣弟总是心有不安。”

“他们之所以敢犯上作乱,就是因为朕刚登基,根基不稳。”皇帝冷然道,“你就算将他们一个个都翻出来又如何,他们各个手持重权,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贺裕静默了几息的功夫:“难道就只能等吗?”

“是。”皇帝沉声道,“等朕剥茧抽丝,将他们的权力慢慢收回来,等他们不敢再造反,不敢再生出谋逆之心。届时,该留的留,该杀的杀。”

身边的谢庭川眸色一暗。

贺裕还是不解:“可是……”若是有人想要害你性命,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好了老七,这些事儿根本不是你应该管的。”皇帝的音色冷了下来,“你只要好好待在王府,做你的瑾王就好。”

“皇兄!”贺裕难得忤逆自己的兄长,连自称都忘了,“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叫我多问多管,可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若出事了,你让我如何自处呢?”

皇帝额角青筋跳了跳,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阿裕,你过好你的快活日子就好,不要管这些,皇兄只怕那些人会盯上你。”

听到这声小名,贺裕红了眼眶,他垂着头,不再多说什么:“你就是不信任我。”

“你什么时候能收收身上的小性子。”皇帝皱眉,“朕看你就是缺个身边人管教,改日让礼部给你选个合适的王妃,磨磨你身上的孩子气。”

贺裕听到“王妃”二字,瞬间感到头大:“不用……我还没及冠呢……婚姻嫁娶之事,姑且不急。”

随后,怕自己皇兄乱点鸳鸯谱,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站起身来行礼:“臣弟走了,臣弟告退。”

一溜烟的功夫,晨阳殿的书房已经空了。

只剩下两道伫立的身影。

谢庭川看着心事重重的皇帝,轻声道:“陛下,微臣也告退了。”

皇帝“嗯”了一声。

出了晨阳殿,贺裕的心情比来时郁闷。

他没走两步就遇上了在他之后离开的谢庭川。

“将军请留步。”贺裕唤他。

谢庭川顿足,垂首回眸,远远行了个礼:“王爷。”

“本王还未曾恭喜将军,上个月郢水大捷。”贺裕一边和他搭话,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将军如今不过弱冠之年,真是年少有为。”

谢庭川淡淡的:“多谢王爷夸赞,臣愧不敢当。”

“听说郢水的城防不弱,”贺裕道,“将军拿下郢水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仔细观察着谢庭川的神色,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

“王爷竟知晓边疆的事。”谢庭川不直接回答,而是避重就轻。

贺裕干笑:“略有耳闻罢了。本王只是好奇,打完胜仗之后,将军是如何处理城内的战俘和百姓的?”

谢庭川剑眉一拧:“王爷最近可是听了什么传言?”有鬼。

贺裕是知晓对面这个人的,他一向云淡风轻,神色自若。

能让他皱眉头的事情,少之又少。

“是听过一件传闻,”贺裕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本王不解,将军不是嗜杀之人,郢水的十五万人怎么会惨死于齐国的战旗下呢?”

二人本来是并肩而行,倏然间,谢庭川顿住了脚步。

他的语气中有了几分警惕:“此消息已经被人封锁,王爷如何得知?”

“呃……”贺裕一时之间答不上来,犹豫了片刻,“死了这么多人,不管是谁都无法全然封锁这消息。”

“王爷……”谢庭川微微阖上眼,仿佛洞察了一切,“齐国和乌夜国近年来战事频频,那些西域人恨天朝人深入骨髓,若是王爷想让陛下少操点心,还是离那个乌夜国人远一点为好。他说的话,也不可全信。”

随后,怕对方不能会自己的意,又添了一句:“王爷若是好男风,齐国也不是没有美人。”

闻言,贺裕一口气卡嗓子里,给自己脸都憋红了。

谢庭川以为自己将那个剑奴当成男宠了?

还为了那个男宠来打听乌夜国的事情?

他虽然风流了一些,但不好龙阳啊。

而且这个剑奴当初还捅了自己一剑,他何必养虎为患呢?

“将军……误会了。”贺裕解释道,“这事儿是他说的,不过本王只是好奇,毕竟屠城一事过于惨烈,本王不太相信这事儿出自谢将军之手。”

“确实不是臣亲自吩咐的,”绕了半天,谢庭川才终于说出了贺裕想要知道的,“臣三月前从北疆调去西疆,军中能用之人甚少,多数西域军都只听从原来坐镇西疆的顺抚将军。”

谢庭川很有耐心地跟他继续解释:“他们和郢水积怨已深,如今城破,便肆意发泄。”

贺裕道:“你不阻止他们吗?”

谢庭川敛眸道:“臣……不知此事。城破后的第三天,臣被圣上一旨召回京城,善后之事,是顺抚将军包揽的。”

皇帝急着召他入京述职,但是没想到顺抚将军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

谢庭川更没有想到。

偏偏那顺抚将军老奸巨猾,直接上书京城,肯肯切切地说战士们苦守边关是如何不容易,那些郢水人是如何步步紧逼,最后又来一句所有责任末将愿意承担。

顺抚将军做的事情确实是惊世骇俗,但是各朝各国之间也没有明令禁止不允许这么做。

朝代更迭替换的时候,场面可比郢水屠城还要血腥。

再加上这封以退为进的上书,皇帝想要严惩他们都得掂量一下。

最阴险的是,谁都不知道屠城一事是顺抚将军吩咐做的。这次挂帅的人,可是谢庭川……

“顺抚将军——”贺裕喃喃道,“是三皇子怀王的人。”

其实这件事并不算是秘密,他的密使很久之前就打听到了这件事,朝中的人也多少有所耳闻。

“是,怀王和陛下合力封锁了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对齐国的名声来说损多余益。”谢庭川道,“王爷,无论是怀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齐国屠了十余万乌夜国的平民百姓是事实。那个乌夜国人不会善罢甘休的,王爷还是……今早解决了那个乌夜国人吧。”

言尽于此,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贺裕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自己的皇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过他也确实要承认,谢庭川说得是对的。

无论如何,这事儿都是齐国的人做的。

所以也没有必要向那个剑奴解释了。

“多谢将军为本王解惑,”贺裕颔首道,“将军慢走。”

“王爷留步。”

回到马车后,贺裕胸口一直惴惴不安。

云缃扶着他,替他解去了披风。

“王爷这次在晨阳殿待了不少时间……”

“嗯。”贺裕疲惫地闭眼凝神,手指轻轻揉太阳穴,“今儿真是累极了。”

“王爷,密使来信,”云缃抽出了一张卷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行小字,“鸿胪寺那边已经有下落了。”

贺裕双眼猛然睁开,接过那张卷纸,盯着那行字,立刻得出了结论:“又是怀王!是他身边的太仆寺卿!”又?

云缃疑道:“难道怀王之前……”

贺裕碾碎了那张纸:“待本王身上的伤再好一点后,本王要亲自会会怀王。”

白晞忍不住问了:“王爷,此事已经出结果了,府中的剑奴如何处置?”

贺裕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俊丽明艳的脸。多美的眼睛。可惜了。

嘴唇轻吐:“找两个功夫好的,将人处理得干净点,给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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