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川的脸上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微臣谨记。”
贺昭慢慢松开了手,然后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却依旧阴寒:“朕最近有个打算,说来与谢卿听,可好?”
谢庭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阖上了眼睛,紧咬牙关道:“陛下请讲。”
“朕想在寿宴上邀请各国使臣前来一叙,你觉得可好?”贺昭问道。
他的生辰是八月初二,大概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还有时间准备。
只要不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谢庭川没有理由败贺昭的兴致:“陛下开心就好。”
贺昭扯了扯嘴角,不知为什么,嘴里忽然冒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贺裕和那个乌夜国二皇子的事情?”
谢庭川有些僵硬地点头:“是。”
闻言,贺昭轻笑一声:“是什么时候?”
“使臣齐聚乌夜国洛城的时候。”谢庭川双目有些无神道,“当时微臣以为王爷已经身死,便没有禀报给陛下,望陛下恕罪。”
孰不住这一切都在贺昭的掌控之中。
他手中最隐秘的一条暗线就潜伏在古兰时身侧,贺裕是死是活,他最清楚不过。
只是……陈钰之前对他有所隐瞒,没有说贺裕在乌夜国当那二皇子的禁.脔,若是早知道如此,他肯定早就发兵攻打乌夜国了。
贺昭冷嗤一声,手掌慢慢抚上了他的肩,然后蹲了下来,和他平视:“寿宴的事情交给你办,朕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乌夜国来的必须是那个二皇子。”
谢庭川眼帘轻垂:“是。”
“寿宴上给他下点绊子,别让他好过。”贺昭又道,“先别告诉那傻小子,朕看他最近昏头了,要是知道那个二皇子要来,怕是要得失心疯了。”
那傻小子指的自然是贺裕了。
谢庭川:“是。若是陛下没有旁的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朕确实没有别的吩咐,但是现在还没到你走的时候。”贺昭勾起了他的脸,下巴微微扬起,目光落在了勤政殿偏殿的一张软榻上,示意道,“自己先去处理一下吧,朕批完折子就过来。”
谢庭川从喉中溢出一声:“臣遵旨。”……
齐国皇帝的二十七岁寿宴,邀请中原其余四国和西域八国前来赴宴。
诸国立刻安排了前往京城的使臣,并且准备了厚礼祝寿。
乌夜国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
古兰时将国王送来的密信烧毁,然后重重咳了一声。
他在郾城王宫养病数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见好。
现在又要跋山涉水赶往京城,怕是身子吃不消了。
身边的巫师安抚道:“殿下身子欠安,这事儿交给大殿下做便是,国王何苦要为难殿下呢。”
古兰时轻轻上扬了嘴角:“他巴不得孤早点去死。”
“殿下不想去的话便推了吧,”这位巫师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待古兰时如同自己的亲子一般,“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孤要去。”
古兰时缓缓站起了身,踱步至桌边,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块同心玉佩。
那是一块已经碎裂的玉佩,品质粗劣,粘好了之后也裂痕斑斑,是扔到路上都不会有人捡的模样。
但是古兰时却如视珍宝一般,将这块玉放在了上好的檀木匣子里,仔细地封存着。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玉佩,喃喃道:“大妃在齐国,孤要将他带回来。”
巫师只当是古兰时太过思念,便劝解道:“殿下,大妃……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古兰时将那块玉佩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他还活着。”
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下这句话的。
巫师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心继续劝下去,便道:“殿下好好休息吧,奴为殿下检查送给齐国皇帝的寿礼。”
古兰时没出声,对方摇着头就退下了。
待人走后,古兰时鼻尖微耸,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滚出,在大漠的日光下散发着淡淡莹光。
贺裕没死,他真的没死。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他的,他好好的,大巫也好好的。
走就走了,逃便逃了,为什么要伪装成死了的模样。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前往赤浇古,无数次想从峡边跳下去陪对方长眠于此。……幸好没有冲动,不然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古兰时顿时心如刀绞,将玉佩收好之后,心想自己见到贺裕之后,一定要拿刀狠狠刺他几刀才痛快。
就算贺昭追责也不要紧,他要赶在下地狱前拽上贺裕,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贺裕平日不出门,一出门就遇见了一桩麻烦事儿。
原来是宫中一位太妃的侄女,礼部尚书林大人的嫡女——林语婉不小心落了水,正好被他瞧见了。
他当时也没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忙着下去救人,没想到自己呛了水,躺在床上休息了三四日也不见好。
林语婉亲自上门感谢,贺裕却没有见她。
白晞问贺裕为什么不见这位美人,还纳闷他怎么变了性子。
贺裕只是道了一句:“萍水相逢而已,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
他这边是不想有牵扯,没成想林家那边竟然写了个折子上报给皇上,说要好好感谢贺裕的救命之恩。
这事儿细细品味之后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单是感谢就罢了,何必要绕过本人向皇上感谢。
于是皇上当晚召见了林语婉,细细盘问过后,才发现这姑娘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几句话都离不开贺裕这个人。
后来皇上又问了她年岁,读过多少书,家中兄弟姐妹几人。
最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又叫人回去了。
贺裕知道这件事之后,惊得绕远路去勤政殿求见陛下,害怕对方乱点鸳鸯谱。
“皇兄!臣弟无意于娶亲,还请皇兄莫要耽误了人家。”
贺昭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耽误人家。”
他向自己的弟弟甩去了一卷诗集:“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十三岁便写下近百首佳作,嫁给你简直暴殄天物。”
贺裕没有翻看那些东西,脸上一赧:“皇兄……”
“滚回去养病。”贺昭又没好气道,“谁允许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