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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青简月光(六)

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 浩然天风 3281 2024-09-29 10:04:06

爷孙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亭子, 周围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微风吹过竹枝的沙沙声惊醒尘云离,他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听见了什么。

本次小考的出题人, 当着他的面, 答应帮他孙子代写大题。

他孙子还厚着脸皮大言不惭,说只要在自己爷爷的文章里添点自己写的句子, 文章就算自己的,这不是舞弊。

好家伙,这俩人的对话即使是尘云离这个毕业多年的社畜听了, 也感觉血压噌噌噌地往上飚。

小考的最后一名会被学宫劝退, 路桁不想退学,就要通过作弊手段留下,其他本本分分学习考试的弟子是欠他的吗?

尘云离不爱管闲事, 可他也经历过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阶段, 明白教育公平的难得与宝贵。既然那他撞破此事,他便不可能视而不见。

尘文简还在考试,而且他是学宫弟子, 不好出面。尘云离想了想,决定去找路老先生提及的“夙先生”,想办法将消息传递给他。

在学宫待了些日子,尘云离跟着尘文简把所有先生都认识了一遍,这位夙先生名叫夙阑珊, 学问、名望都是学宫里最高的, 仅次于多年不曾露面的山长。

他性格淡漠,有文人的清高气质, 对弟子的学业要求一视同仁的严格,不会因身份贵贱、贫富差距而区别待人。

但也正因如此, 他恰恰是那种成绩一般还爱动歪心思的学生最怕的老师,路桁就是这类学生。

夙阑珊是本次小考的主考官,此时应该正在考场中巡视监考。

尘云离飞入阁楼,一层一层地找过去,终于在三楼第二个考场找见他的身影。

彼时,夙阑珊正穿行于学子之间,脚步不急不缓,目光扫过一张张卷子,面上神色未动,只有偶尔的眼神波动泄露心思。

尘云离飞进考场时,他刚好从尘文简身边经过,看见尘文简卷子上的内容,步履忽然停滞,愣是在人身后站了好一会儿。

尘文简专注于写经论,并未察觉后方多了个人,写到瓶颈处抬首思索时,倒是一眼望见了尘云离。

尘云离带着一串银色浮尘向他飞去,他居然条件反射地伸出笔杆接住他。

“咳。”

蓦地,夙阑珊咳嗽一声,及时打断尘文简微抬的手。与此同时,他越过尘文简,云淡风轻地探手,捏住了尘云离的翅膀。

尘文简:“?”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尘云离疯狂摆动触角,示意他别出声,也别担心。

“专心答题,不可让外物乱你心绪。”夙阑珊背后长眼似的提醒了一句,而后捏着尘云离踱出了考场。

进入走廊,夙阑珊来到窗边,张开五指伸到窗外。

“走吧,莫再进来扰乱考场。”他语气平淡,眼底却带着几不可察的浅笑。

尘云离扇动翅膀重新飞起,夙阑珊手上力道很轻,并未伤到他。

他绕着夙阑珊转了两圈,忽然凑近夙阑珊眉心,用触角点了点。

夙阑珊一怔:“这是何意?”

阁楼里每一层都设置了杂物柜,既是让考生们存放不能带进考场的物品,也是给妄图作弊的考生最后的醒悟机会。

柜子上张贴着考生须知,第一条便是禁止作弊,后边还举例了几种作弊手法,譬如夹带小抄、偷看他人卷子、招人代写等等。

尘云离引着夙阑珊看过去,收拢翅膀趴在“代写”二字上。

夙阑珊沉下眸光:“巧合吗?还是你当真想提醒我什么?”

尘云离张嘴说话:“路桁找他爷爷给他代写经论。”

夙阑珊毫无反应,显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果然。

虽然尘云离也不明白个中原理,但他已经料到除尘文简以外的人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可能,并不惊讶,直接开启备用计划。

他飞到考生须知的“考生”二字上驻留一会儿,随即飞回“代写”上趴着。

夙阑珊扬了扬眉:“再做一次,我就相信这不是巧合。”

尘云离乖乖照做。

见状,夙阑珊轻吐一口气,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峻。

他并不在意面前这只蝴蝶的异常,径自道:“带我去找那个考生。”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尘云离飞身落到下一行的“无”字上。

“无?考生不在考场?”夙阑珊稍一思索,“你的意思是,那名考生不在今日考试的这一批里?”

尘云离跳到了“是”字。

“好,很好。”夙阑珊笑了,“学宫分批考试的规矩果然还是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代写需要提前拿到试题,第二批考生拿到的试题与第一批不同,所以此人不可能找同窗代写——原来如此,这不光是舞弊,还涉及到了泄题啊。”

要不说聪明人脑子就是转得快呢?给他个线头,他把整捆线团都给你抻平捋直了。

“小蝴蝶,你可认得那名考生?”夙阑珊走近一步,朝尘云离伸出手指。

尘云离飞上他玉白的指节,顿了顿,又飞到地上停住。

“这里是考场?阁楼?走廊?”夙阑珊一次次变换猜测的范围。

尘云离有点着急,跳到他鞋面上,又跳回地上。

“与脚、地面有关……道路?”夙阑珊反应极快,“是道,还是……路?”

话为说完,夙阑珊忽的眼皮一跳。

学宫先生里没有名字带“道”的,却有姓路的。巧合的是,那位姓路的先生还是本次小考的出题者之一。

夙阑珊接住飞离地面的尘云离:“是路?”

尘云离扇了扇翅膀,表示——回答正确。

“路老先生一世教书育人,可谓桃李遍天下,何以做出这种会令他声名尽毁的事?除非……”

夙阑珊单手捧着尘云离,提衣踏上楼梯,继续履行监考职责。

他没有说完“除非”后那一句话,但心中早有答案。

子孙都是债啊。

……

尘云离陪着夙阑珊监考了大半天,几度路过尘文简的考场,他的反应也从惊讶、担心变成了无奈。

虽然不清楚一向端庄持重的夙先生为何会青睐一只蝴蝶,但他没事就好,别的尘文简不是太在意。

一晃眼到了黄昏时分,钟声响起,该收卷了。

尘文简急着找夙阑珊讨回自家简灵,匆匆跑出考场,才发现夙阑珊早已捧着尘云离在树下等他。

“夙先生。”尘文简连忙上前打招呼。

夙阑珊颔首,将尘文简递过去:“这是你的……朋友?”

尘文简一愣,旋即双手接过,轻声道:“对,是朋友。”

是朋友,而非宠物。

尘云离想,跟有脑子的读书人交往真的令人身心舒畅。

“你的朋友帮了为师很大一个忙,劳烦你代为师问它想要什么谢礼。”夙阑珊难得态度温和,低沉的声音像拂过湖面的晚风。

尘文简好奇地看了尘云离一眼,以眼神询问他做了什么,嘴上则问:“你想要什么?”

“回去告诉你。”尘云离飞落在他头顶,舒展了一下翅膀,“至于谢礼嘛……帮我收集一点花露吧,最好是从比较少有的花卉上采集的露水。”

尘文简一笑,如实转达。

蝴蝶喝花露,倒也合理。

夙阑珊点头答应:“待小考结束,为师会托人将花露送来。明日休沐,你回去好好休息。”

“是。恭送先生。”

目送夙阑珊快步离开,尘文简一边离开学宫,一把问尘云离:“你做了什么?怎么让夙先生如此在意?”

“说起来,那可不算小事。”

尘云离叹了口气,将今日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他,包括自己是如何将此事传达给夙阑珊。

“夙先生不会轻信任何人,尤其你还是一只蝴蝶。他也不喜欢暗中调查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法,今夜必定会去寻路老先生问个究竟。”

尘文简眉头微皱,对于舞弊之事颇为厌恶。

“倘若正好撞见老先生在为他的孙子代写题目,那就是人赃俱获了。”尘云离咕哝。

“是啊。不过这样对路老先生和路桁而言皆是好事,只要及时悔过,夙先生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尘文简眸光微沉,“希望他们不要执迷不悟。”

尘云离回忆自己在亭子里撞见的那一幕,莫名心有不安。

那位老先生不像执迷不悟的人,可他孙子有点癫。

这事儿闹不好会有变故啊。

……

是夜,突逢大雨,电闪雷鸣。

一声惊雷“轰隆隆”震响,电光骤亮,照进烛火幽微的屋舍,也照亮那道背对窗户,胸口急促起伏的身影。

路桁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那里倒着一个人,血液从他后脑缓缓渗出、洇开,衬着他披散开来的黑发与苍白的脸,格外恐怖瘆人。

路桁的双手剧烈颤抖,十指一松,沾满了血渍的砚台掉落在地,滚到那人身边。

不远处,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呆呆看着这一幕,神色从惊愕逐渐转为痛心。

……

“轰——”

雷声入户,大雨瓢泼,尘文简走过去关窗,顺便用抹布擦干净洒在桌子与窗台上的雨水。

尘云离蹲在床头正犯困,忽然一个激灵,翅膀抽筋似的不受控制地抖动,带着他直挺挺摔进枕头里,又咕噜噜滚到了床铺上。

“怎么了?”

尘文简一回头就看见他挺尸般的仰躺在床上,惊得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捧到了手心。

“没、没事……”

尘云离好不容易从“抽筋”中适应过来,翅膀一扇,带着一串浮尘如仙女棒般窜上半空:“快快快!跟我走!我感应到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感应!”

“感应什……”尘文简一顿,“你感应到与云离有关的物品了?”

“对!而且这种感应在消失,说明它正在远离我们。”尘云离急得转圈,“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没工夫多问,尘文简立即打伞冲出门去。

“你就飞在伞下。”进入暴雨之前,他不忘叮嘱:“我尽量走快一些,你别让自己淋到雨。”

“知道知道!”

一步迈进雨幕,尘文简跟随尘云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朝半山坡的竹林走去。

林子里有条河流,中途有段河道高度差接近五米,河水一涨,流经那一段时便会发出水流激石的声响,雨声也盖不过去。

夜里能见度低,雨势又大,尘文简几乎完全看不清前路,所幸尘云离自带光源,勉强能让他走得顺利一点,不至于跌倒,或者失足踏进河中。

小半个时辰后,疾走的尘文简突然看见尘云离停下,自己也赶紧收住脚步。

与此同时,潮湿的风带来了一丝异样的气味,像是稀释后的铁锈味,令他神情微变。

“这里有血的味道。”尘文简一把将尘云离捞回掌心,“你感应到的东西在这里?”

尘云离从他指间探出头:“你再往前走几步,走到河岸边,直走。”

尘文简依言照做,只是速度慢了很多,小心翼翼地往前探。

在距离河岸两米处,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趴伏的人影,白衣,黑发,后脑上一个暗红色的创口,背部的衣服染了大片血迹。

尘文简瞬间止步。

“有个人……还是尸体?”尘云离猛地缩回去。

尘文简深吸一口气:“你感应到的东西……”

“……就在他身上。”

毫不意外。

尘文简抿了抿唇,将尘云离揣进衣襟,举着伞慢慢靠上前去。

他抚上那人肩膀,轻手轻脚地将其翻到正面,凌乱黑发簇拥着一张苍白面孔,赫然是他们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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