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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青简月光(十六)

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 浩然天风 3097 2024-09-29 10:04:06

在找到那名邪修之前, 尘云离对洛绮芳留在他身上的“标记”并没有概念,也从未想过所谓的“标记”可以是一道从他额头斜亘至右脚踝,几乎将他一劈两半的刀伤。

伤重至此, 邪修已然没有搞事的力气, 事实上他光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花光了重伤之下残存的全部气力。

尘云离和洛绮芳是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他的, 阴冷的水滴顺着洞顶的钟乳石往下滴,经年日久砸出一个浅坑,盛满了浅乳白色的水。

邪修就趴在水坑前, 用手指蘸坑里的水, 颤巍巍递到嘴里。

他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刀伤下丝线般的灵力如活物般在他的血肉里蹿动着,强势破坏器官组织, 令他越发衰弱。

邪修曾是修行界生命力最顽强的存在, 堪比人间的老鼠蟑螂,他们行事无所顾忌,因而总能有层出不穷的保命之法。

此人原本也是这类人的一员, 奈何他遇上的是洛绮芳。

洛绮芳,一个借力打力满级的刀修,灵力离体后自成系统,进入敌人身体后会以打游击的形式,一边汲取宿主的生命力, 一边蛮不讲理地打击宿主——至死方休。

于是就造成了一个现象。

邪修保命的招式越多, 活得越久,侵入体内的灵力就越强劲, 对他身体的破坏也越大越彻底。

另一种意义上的向死而生了属于是。

听见有人进洞的脚步声,邪修抬起半边腐烂, 半边完好的脸,看见联袂而来的两人时眼睛用力瞪大,已经变成灰白的眼珠子险些夺眶而出。

“你……你……是你……”

洛绮芳让尘云离站在五米开外,一甩袖,银刀如破空的月色立在他脚边,撑起密不透风的结界。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邪修近前,漠然垂眼,看他如看蝼蚁。

“是我。怎么,逃脱之时,没有寻人打听我的身份?没有找人替你疗过伤?没有人告诉你——这道刀伤即便是我本尊来了,也无法完全化解?”

“你……阴狠毒辣……枉为正道!……唔咳咳咳!……”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正道,你不配。”

洛绮芳将他提溜起来,抬起砂锅大……抬起漂亮的拳头一拳砸进他面门,蛮横而纯粹的肉/身力量把他像个炮弹似的打飞出去,嵌进山洞墙里。

尘云离听到一阵爆珠似的骨裂声,粗略估计这邪修全身骨头断了有一百根。

看着就疼,但也很爽。

来的路上,洛绮芳把这名邪修做过的事告诉了尘云离,其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值得再来同样力道的一百拳。

邪修吐出好几口血,本就身受重创,这下更是出气多进气少,只剩下一口气不甘地吊着。

洛绮芳冷冷注视着他,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这一式刀招是我为你们这种邪修精心创造,不仅是留下追击你们的印记,更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酷刑。生命,乃至灵魂被缓慢抽干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

邪修气若游丝地挤出几个气音。

“我毕竟是正道嘛。”洛绮芳打断他,语气轻快地上扬,依旧没有感情,“惩奸除恶是正道必做之事,你今日才知道吗?”

邪修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嗬嗬”声,眼睛鼓起,宛如一只被钉在墙上的大□□,脖子“嘎嘣”一声侧拧,竟被生生气断了气。

尘云离一挑眉:“他……”

“装死而已。不过在我面前装死没用,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真死,甚至翻来覆去的死。”

洛绮芳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伸手虚挡了一下尘云离的眼。

“别看,这招用出来惨不忍睹——我是指敌人,我担心你晚上做噩梦。”

尘云离眨眨眼,还未反应过来,身边便围绕起一圈白雾,遮蔽他的视线。

他看不见,却能听见。

白雾之外回震起洛绮芳拔刀出鞘的轻响,不知他做了什么,紧接着邪修的惨叫也随之响起,尖利短促,声声泣血,仿佛自灵魂深处爆发的悲鸣,听得尘云离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

片刻后,叫声戛然而止,洛绮芳收刀,尘云离身旁的白雾跟着散去。

他下意识看向邪修原本所在的位置,却发现墙面上只剩一个人形的凹痕,凹痕之下是一把漆黑的灰烬。

“解决了?”

“解决了。”洛绮芳利落转刀,冲尘云离粲然一笑,“倘若真有轮回之地,他一定会在转生之前虔诚祈祷再世不为人。”

尘云离机智的不去询问细节,而是回以微笑。

“那我就放心了。”

洛绮芳挥手吹散地上的灰烬,笑眯眯地朝他伸手:“沽酒去吗?”

……

东海之下万里深处,有一道几句将海底陆地一分为二的巨大裂痕,裂痕里深不见底,海水都被黑暗浸没,化作视觉上的漆黑。

黑海,这是东海生灵对裂痕内的世界的称呼。

传闻黑海有魔,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但天道鼎盛,人道兴隆,因而他始终被压制,不曾醒来。

有生灵跌落黑海后侥幸逃出生天,说里面的确沉睡着一道身影,上身似人,下身是修长庞大的龙尾。尾巴如山脉般隆起,每一块鳞片都是天下最锋锐的武器,它们密集地覆盖在龙尾上,如同刀枪剑林,散发出古老苍茫的气息。

虽然那生灵很快便因黑海异力侵蚀而死去,但它留下的这番描述却广泛流传开来,不仅海族之间鱼尽皆知,就是东海沿岸的人族也都有耳闻。

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传说仅仅是传说。若是假的,便图一乐。若是真的,遭遇时死得也能痛快又舒适,不必在意。

至于修行者,他们就更不在意这种小道消息了。天下名川大山甚众,类似的传说没有一百也有九十,真实性远低于在鬼市寻宝结果淘到绝世功法的消息,没有人会将其放在心上,或者好奇心爆棚地前往确认。

除非哪日传出黑海里有天材地宝。

于是这个让东海海族闻风丧胆,在外却毫无波澜地区域便得以沉寂下来,维持万年如一日的平静。

直到今日。

入夜时分,硕大的满月升上海面,洒下银色清辉,逐涟漪扩散。

晴夜的东海本该是最宁静的时节,今夜却一反常态。海浪一层一层地掀起,一层比一层抬高,层层堆叠之下,形成一片流动的巨浪,稍动一分,便遮天蔽日。

海啸狂呼,如吹过群山的风,空灵却磅礴,灌满耳朵,也携着无形的浪冲击魂魄。

巨大的浪涛声里混杂着无数海族的哀鸣,它们之中有许多脆弱的个体,根本无力抵抗如此恐怖的冲击。

幸而卷起这场风波的人终究没有放任它们死去。

皎月清辉之上,一条硕大无朋、一望无际的庞大阴影缓慢地浮上海面,仅仅露出一角,便遮蔽了半个月亮,也让海上多出一座广阔高大的“岛”。

这座“岛”是活的,它像刚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不太熟练且笨拙地起伏、游动,好露出底下更多的部分。

“岛”身漆黑,表面却覆着浅淡流转的光华,被月光映照,反射出斑斓色彩。色彩之间存在明显的环状分层,倘若细看,会发现那是鳞片的形状。

很快,随着“岛”下的东西一一升起,与之持平,孤“岛”连成了山脉,几乎把整个东海环绕了一圈。

“山脉”镇压了滔天巨浪,定风止波,无形的力量庇护着每一个海族,为它们化解先前的冲击,也疗复伤势。

不多时,“山脉”重新沉回海底,月色依旧皎洁,朗照回归静谧的海面。

……

洛绮芳说的酒肆位于某座沿海村落,村里的男子负责出海打渔,女子则在家酿酒,也不知他们以何种方式种出了一小片黄桃林,将黄桃酒、黄桃干等衍生食品做成了一条产业链。

酒肆很大,不是房子,而是用木架和布块在海滩上支起的摊位。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干活勤快,手脚麻利,生意做得也厚道。

洛绮芳买了两坛并三壶黄桃酒,老板额外附赠一大包佐酒的黄桃干,还把挂在头顶的咸鱼串取下来,拣出最好的二十根拿布兜包了硬塞到尘云离手里。

“诶!别别别!他付的钱,要他肯收才行!”

尘云离手忙脚乱地推拒,同时瞪旁边看戏偷乐的洛绮芳。

“你也说句话!”

洛绮芳连忙清清嗓子,正色道:“没事儿,老板盛情,你就收下吧。”

老板喜笑颜开,夸他一句“懂事”,便用力将布兜塞进尘云离怀里。

“这里的渔村晒的鱼干很好吃的。”见尘云离还在瞪自己,洛绮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信你尝尝,骗你是小狗。”

闻言,尘云离饶有兴趣地打开布兜,掏出其中最小的一根闻了闻,没有腥气。

“尝一口?”

尘云离从鱼尾侧边咬一口——哎嘛,真香!

走出酒肆一段距离,洛绮芳将酒坛收进储物法器,手里提着三只串在一处的酒壶,侧脸看着身边人啃鱼干。

他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仿佛尘云离被美食包围的满足感也延伸进了他心里,让他不用吃就能感同身受。

半晌,尘云离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架抛弃海里,看着它被卷走,弯腰在海水中涮了涮手。

“今夜月色正好,适合赏月饮酒。”他环顾左右,指着不远处屹立在浅海里的黑色礁石说,“我们上那儿坐会儿怎么样?”

“应你所请,如你所愿。”

洛绮芳揽着他飞身登上礁石,两人盘腿坐下,相互倚靠着,海风与银光粼粼的浪花环绕于身下,清影里涛声旋荡,阵阵有回音。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尘云离眺望明月,眼前浮现出熟悉身影,眼神不觉间多了几分温柔怀念。

他赏月,洛绮芳便托腮看他,唇角噙着浅笑。

二人各做各的片刻,尘云离终于无奈开口:“看月亮,别看我。”

说着,他伸手抵住洛绮芳的脸推到一边。

洛绮芳又扭回来:“我在看月亮啊。”

“你在看哪门子的月亮?”尘云离对上他的视线,随口开个玩笑:“看我眼里的吗?”

洛绮芳一笑,拨开阔口酒壶的瓶塞,让他看酒水涟漪里的圆月:“喏,这不就是?”

尘云离正想反驳“你明明才打开”,忽然一阵妖风吹过,不知从哪里刮来一片乌云,正正好好把月亮完全挡住。

夜色晦暗,海潮声变得紧促,一股浪涛重重撞上礁石。

“哎呀,我的月亮没了。”洛绮芳撇嘴,“好不解风情的一阵风。”

不解风情?

尘云离心念一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从那阵风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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