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还剩五分之四◎
时间稍微朝前推一点, 陆辰想到了制定规则的点，因此大家决定先去前镇长家看看。
陆辰看着镇民，想起城堡里连院子中的路板都是镶金的, 对镇民道：“你们也去，把值钱东西都分了吧。”
镇民们于是跟着主播们，齐齐到了前镇长家。
那栋梦里白天怎么也进不去的屋子如今大敞，分东西的时候, 镇民们情绪没有激昂, 仍然是一边拿一边想到逝去的人，不停抹泪。
老尼尔走到陆辰面前, 想跟他握个手, 但看着陆辰白净的手，又把自己脏兮兮的手缩了回来。
陆辰看到他的动作，唇线崩得很直, 把手递了上去。
陆辰有洁癖。
但就像在第一个世界里，他是头个去翻病号身体和衣服的人，证明他的洁癖可以分场合。
老尼尔有些受宠若惊，握住陆辰的手, 颤着声音：“谢谢。”
陆辰点点头, 表示知道了。
老尼尔又去握楚铭的手, 跟他道谢, 楚铭可不像陆辰是个闷嘴葫芦，上下嘴唇一碰安慰人的话就组织好了。
“不谢, 魔鬼人人得而诛之，你以后好好过日子, 小尼尔必然也希望你能健康长寿, 认真活下去。”
老尼尔浑浊的眼又淌下泪, 他呜咽着点点头，有镇民叫他，是咖啡店的胖老板。
“老尼尔！我帮你抗点东西去你家！”
楚铭松开手：“去吧。”
老尼尔与他们道别，走回了人群之中。
城堡很大，不过众人很快在前镇长卧室里找到一本「美梦小镇守则」。
翻开来，只见上面的条例都是手写的，而且前两页上的规则后面都跟着几个字：此条超出权限，不生效。
后来大约是写东西的人摸清了规则制定的方法，再写的时候，大部分规则都生效了，只有一小部分还会出现不生效的字样。
前两页不生效的规则一看就很离谱，因为第一条就是「我要成为绝对的主人和王」，完全把守则本当成了实现贪婪愿望的宝物，毫无顾忌许愿。
必然是前镇长的杰作。
等他明白守则本只能在一定权限内生效后，他就改了路线，一点点绕着弯堆积，但最终结果还是造福他，让他实现自己高高在上的梦。
元乐看书很快，看完后说：“难怪前镇长当初在梦里实现愿望时，说他只能实现力所能及的。嗐陆哥，你赶紧试试，我们都想想，怎么制定规则有利于抓住巴德！”
陆辰提起笔，先写一条：“以上规则全部作废。”
规则立刻生效，镇民们忽觉得头脑和肩膀都是一松，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手离开了他们，终于不再被压得喘不过气。
规则生效的声音在他们所有人脑子里响起。
陆辰接着尝试。
【新规：魔鬼巴德会主动走向中央广场。】
他刚写完，后面就自动出现了标注：此条超出权限，不生效。
陆辰把本子推出去：“你们想到什么，都写写看。”
元乐先拿起羽毛笔，想下笔写，但他握着笔往纸上一划，却发现留不下痕迹。
“咦？”
他又划拉两下，发现还是不行。
元乐把本子递给周玲试试，一样的效果，周玲把本子还到陆辰手上：“看来只有你能写。”
“大家都加油想想！”元乐鼓励，“集思广益，本子还有这么多，总有能生效的，肯定能逮住他！”
于是一条条针对巴德的新规开始出现，在规则范围内，束缚越来越多。
先固定他的身份，全部弄成小丑，再来不能进镇民们的家，哦对，旅馆也不行，包括他那些木偶，免得晚上还要担惊受怕。
可惜不能让他直接现身或者滚出小镇，还有小巷不让走这点也不能实现，限制还挺多。
陆辰还加了条：魔鬼巴德和他驱使的东西都不能伤人。
此条生效。
有这条在，就算武力不够的人，发现巴德也能上去抓。
“巴德分成太多个了，”楚铭道，“让他汇成一个。”
陆辰写完，发现不行。他想了想，下一条试着增加个数。
“汇聚成两个——不生效。”
挨个往上加，直到第五个时，生效了。
所以现在整个美梦小镇里，共有五个小丑巴德。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大伙儿白天在马戏团打工，忙活一天，手软脚软，其实已经很累了，只是在抓鬼的事上莫名精神亢奋，脑子还在转。
不过已经有人开始打呵欠了，镇民们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家，他们也有大量情绪要消化。
楚铭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堆吃的。
前镇长家的吃食管够，镇民们也从仓库搬了好多面粉之类的回去，熟食倒是没人动，大约默认留给帮助了他们的主播们。
楚铭将食物摆到陆辰面前：“吃点东西。”
他补了句：“别又低血糖。”
陆辰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楚铭果然在笑：这人分明没信他低血糖的谎话，非得来揶揄他。
陆辰拿过东西吃起来，大家闻着味儿，也去寻了东西来吃，城堡这么大，完全可以让他们今天都住下，不用回旅馆了。
从进直播间开始，大部分人就没能睡个好觉，哪怕最初实际在梦里循环，他们的精神都没能得到休息。
今天意外干掉一个boss，有些人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已经通关，加上干活的疲惫，没一会儿，大家就睡得七倒八歪。
好在还有人清醒，去房间里抱了很多被褥来，十来个人就在厅里打起了地铺。
地面本来就铺着地毯，壁炉里有火，暖洋洋的，席地而睡对此时的他们来说也很舒服。
时间刚过九点，就有了深夜的错觉。
楚铭精神一直不错，和陆辰一块坐着，至于陆辰——还在吃。
不过这会儿他放慢了速度，拿着一些小点心嚼，跟吃零食没什么差别。
“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正式开始搜捕吧，我想镇民们也很乐意加入。”楚铭说。
陆辰点头，他放下羽毛笔，抬眸，有人走到了他俩面前。
是陈非远。
“阁下。”陈非远面上强挂起笑，掩饰着无措与慌张，“你能理解我吧，我当时也只为了自救，我没、没做错什么。”
陆辰冷淡睨着他，楚铭叹了口气：“既然不觉得有错，又跟我说什么？”
陈非远：“我、他们……”
他略微回头看了看，主播们睡觉的睡觉，加餐的加餐，从中央广场开始，就再没一个人跟他说过话。
这种不得不与大家在一起，但却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感觉是窒息的。
“非得来他这儿找认同。”陆辰不耐烦，“救了你、帮了你，还要负责心理安慰，他是你爹？”
楚铭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非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楚铭干咳一声：“咳咳，不好意思，没忍住。”
陆辰臭着脸，两边怼，先杠楚铭：“笑屁。”
再怼陈非远：“还不滚？”
陈非远先前还能跟陆辰呛，如今却再也硬气不起来，被陆辰给刚走了，楚铭偏头看：“生气了？”
陆辰脸还很黑：“没有。”
分明就有。
楚铭摸摸下巴：“我也不是什么锅都背的。”
他想了想，抬头对着虚空道：“此前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仗着出身好，除了嘴巴能背演讲稿，挺无能的，现在有没有对我印象改观一点？”
他这话是说给直播间观众听，观众们在弹幕里刷了起来。
“有有有！哎所以这次真是官方活动，专门让议员抛头露面的？”
“以后还能看到其他议员下场吗？”
“但还是太危险了吧，不该多跟保镖组队再进来吗，虽然陆辰是很能打，但生病哎，万一打斗过程中犯病也太危险了。”
陆辰虽然看不见弹幕，但他几乎立刻就确认，楚铭又在用他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在带节奏。
说完，他低头朝陆辰眨了眨眼。
陆辰很不想承认，看他确实看懂了楚铭的眼神。
楚铭也在问他：对我印象有没有改变？
谎话连篇的滑头……
陆辰嘴里糕点的甜味还没散，勉为其难想了想：可能大约或许，有丁点儿改变吧。
时间慢慢流逝，逐渐跨入深夜，陆辰和楚铭一人一把椅子，靠在椅子上就睡了，夜里窗户带入点风，屋子里灯火晦暗，影子跟着风晃了晃。
黑暗里仿佛悄无声息混进了什么东西。
陈非远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裹紧被子，好容易睡着，也全是噩梦，全是其余人看自己冰冷的眼神。
他在梦里难过、愤怒，突然，有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你没错。”
梦里陈非远愣了愣：“谁？”
“是你的朋友，你没错。”
那声音很轻柔，仿佛在劝慰他的心灵：“你只是想活，他们也是想活，凭什么他们没错，你错了？这不公平。”
“对、对……”陈非远喃喃，“我没错，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就排挤我？”
“是啊，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后面斥责你，都是他们的错。”
被所有人冷落半晌，只能自己吞苦味的陈非远仿佛终于有了着落，他眼神坚定起来：“是，都是他们不对！”
那声音轻轻叹息，可怜又爱惜地安抚陈非远，等陈非远完全跟着他的步调后，他才进一步抛出钩子：“要与我做个交易吗？”
“什么……交易？”
“对你有好处的，让你不再被他们排斥，让你做什么别人都会承认是对的，所有人都将围着你转，你最重要，所有人都得崇拜你，你想对他们如何，就能如何。”
陈非远手抖了抖，他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但是这声音给出的许诺也太诱人了……
屋子里，陈非远迷蒙地睁开眼，抬起手，眼看要触碰到角落里的黑暗……
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无声咧开嘴，影子朝陈非远靠得更近了。
就在陈非远即将碰到什么时，原本昏暗的角落却被抹光照亮了。
有人端着蜡烛灯盏，悄无声息来到了角落。
陈非远茫然的眼神略聚焦，是要清醒的模样，他朝光亮处望去：“楚……铭？”
角落里的阴影骤然被光照亮，藏匿其中的东西无所遁形，扭头就跑，结果他一转脸，就对上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陆辰顶了镇长的身份，因此一直没摘下遮住眼睛的黑色面具。
大半夜的，陆辰苍白的脸比魔鬼还吓人。
他手里还拿着绳子。
正准备逃跑的巴德：“……”
眼熟，太眼熟了，就连眨眼间被绑起来的感觉也是这么的熟悉。
陆辰勒紧绳子，皱眉：“就来一个？”
楚铭唏嘘：“魔鬼巴德不能进有主的房屋——我们是这么写的，这里严格来说是前镇长的房子，成为镇长不等于继承他的房子，所以这里你能进。你不会以为我们忽略了吧？”
巴德最开始真是这么想的，以为这群人得意忘形，自认为有了镇长身份也等于继承这里房屋，现在看来，他们故意的，留了空子就等着自己钻进圈套！
总共五个巴德，只抓一个，陆辰显然不太满意收获：“其他人在哪里？”
巴德笑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陆辰：“行。”
他伸手狠狠一掐，猛地掐断了巴德的颈骨，「咔擦」一声，干净利索，没有废话。
——不说，没用，那就死。
他出手是真的快，看得直播间不少观众下意识揉了揉脖颈。
他们都还以为陆辰是不是还得盘问几句，毕竟是本篇最大boss，镇长就死得很大场面，没想到陆辰二话不说，直接断骨。
社会你陆哥，人狠话不多。
不过掐完后，陆辰愣了愣。
他确定自己绝对掐断了巴德的脖颈，小丑的脑袋也已经软软歪到一边，但他那双没闭上的眼睛停顿两秒后，眼珠转了转。
本该断气的人，注视着陆辰，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元乐半夜口渴，起来倒水，刚好看到这边动静，走过来，跟微笑的小丑打了个正面。
元乐：“……”
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恐怖片的那种。
元乐面上惊恐的神情极大取悦了小丑，他张张嘴，正要继续笑，迎面被恐怖微笑糊了满脸的陆辰却把他提了起来。
巴德脑袋失去支撑，随着陆辰的动作晃荡，跟个要掉不掉的皮球似的。
陆辰：“没死？”
他朝旁边伸手：“刀。”
楚铭递上了一把餐刀，还补充：“多试试，总能弄死。”
巴德：“……”
而后陆辰抓住他脑袋，对着脖子就是一刀，这位狼灭用餐刀把小丑整个脑袋都割了下来！
元乐哆嗦一下，捂住了脸。
完蛋，他陆哥看起来真的好像反派！
被割下脑袋，巴德却一滴血也没流，居然还是没死！
但痛还是痛的，他脑袋在陆辰手里大叫：“我死了，真死了，放过我吧！”
看他还能叫，陆辰放下头，对着他身体的心脏部位又是一刀。
巴德这回学聪明了，直接闭上眼，装死。
楚铭走过来踢了踢巴德的身体：“死了？”
陆辰拎着餐刀：“不像。”
紧闭着眼的巴德：怎么看出来的！？他都没呼吸没心跳也不动也不乱笑来吓人了！！
但陆辰就是知道。
他左看右看，最后视线停在了壁炉上。
前镇长是被火烧成了灰，没有留下尸体，一点渣都不剩。
他拎着巴德的脑袋就扔进了火里。
半空中，巴德再也装不下去，惊恐睁开眼：“不！！”
这回，火中终于传出尖叫，而外面巴德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手脚疯狂乱抓，不停抽搐，陆辰见有效果，就顺便一脚踢过去，送他身体团聚。
尖叫把所有人都给吵了起来，陈非远狠狠一震，也完全清醒了，但他似乎不记得发生什么，只觉得头晕。
其他睡着的人慌忙爬起：“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睡你们的。”楚铭说，“添了把柴火。”
壁炉里的东西还在挣扎，着火的四肢还想往外爬，但火焰不会烧掉城堡，这一点依然生效。
于是它爬出点距离，陆辰就用城堡的地毯把它扇回去，爬一点、又扇回去。
大家看着眼前的画面，咽了口唾沫：这柴火有点烈。
烧柴的那位……嗯，不评价了。
惹不起惹不起。
片刻后，壁炉里的东西不再挣扎，没了声息，也跟前镇长一样，半点灰没留下，火焰仿佛完全把它们吞噬，吃得干干净净。
魔鬼还剩五分之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