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的。”左朗把钱袋递给少年,“记得把其他人的竹片也交回来,在外面不要胡乱说话。”
“是是!”少年拿着那袋钱喜笑颜开,“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规矩都懂,小左哥你大可放心。”
左朗点点头,“过几天‘钱来也’那边也交给你们了。”
“一定一定!”
见那红衣少年抱着钱袋走了,左朗叹了口气。
他家姜少爷还真是……
又精明又抠门,什么法子都想得出,莫不是狐狸成了精?
左朗掩上门往回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厨房。
他下意识的就想跟上去,却记起早上姜栾的交代,顿住了脚步。
这都被他猜到了?
左朗纳罕的想,不会真的是狐狸精托世吧!
钻进厨房的那人,稍后便跟着一众丫鬟小厮一起,端着羹汤前往内院。
此时宴席已接近尾声,不少吃醉了的宾客在丫鬟的引领下前去客房休息,座位上的人变得稀稀疏疏,基本只剩下了齐家亲戚。
要说这次寿宴,出风头最多的就是姜栾了。
不少贵宾对姜栾提出的“摸彩”“数字彩”很有兴趣,纷纷上前攀谈。
姜栾也趁机谈下好几个合作对象。
他现在最缺什么?自然是钱!
这波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兵不血刃的达成预期目标。
姜栾喝着茶,自得不已。
齐绍阳瞅着他那得意的样子,小声嘟囔,“且趁现在得意吧!等一下就让你这蠢货知道厉害……”
齐绍麟原本正在玩桌上的筷子,此时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齐绍阳一眼。
齐绍阳茫然不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温度似乎低了几度,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
“麟哥怎么了?”姜栾问道。
“好无聊啊娘子,”齐绍麟无精打采的说,“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麟儿觉得无聊了?”齐玉恒笑道,“反正也无旁事,你们小两口就先回去吧!”
周氏听了这话,也对齐玉恒道,“天行身子不好,若是老祖宗同意,我们便也退下了。”
齐天行拍了拍妻子的手,“我无碍。”
“天行不必强撑,你的身子我了解,”齐玉恒道,“你夫妻二人也先回去,坐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见众人都要离席了,许久不说话的夙平郡王这才着急忙慌道:“老祖宗,百里可还没来呢。”
“百里哪次不是这般来迟,”齐玉恒无奈的说,“不必等他了,吩咐厨房给他把饭菜热上吧。”
夙平郡王皱起眉来,给旁边的花朝使了个眼色。
花朝示意他稍安勿躁,看向厨房的方向。
两人的小动作姜栾均看在眼里。
他闷不吭声的继续喝茶,心道再不作妖,老子可就不等你们了。
周氏扶着齐天行方一起身,花朝立马道,“厨房炖的蛇羹上了,老祖宗先用羹汤吧!”
齐玉恒闻言一愣,“我倒是忘了吩咐厨房炖了蛇羹。”
花朝主动上前,招呼丫鬟小厮们有序入内。
几个下人分别为桌上众人端上蛇羹,那蛇羹热气腾腾,味道看起来十分鲜美。
周氏只得又搀扶齐天行坐下。
“老……老祖宗请用。”小厮小声道。
为齐玉恒端蛇羹的是一清瘦男子,他低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蚋,看起来十分可疑。
这可疑不仅体现在这人说话结巴,手也抖的不停,抖的羹汤撒出来大半。
他这番行迹,连对面一心照顾齐天行的周氏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偏偏齐玉恒仿佛毫无察觉,拿起汤碗,用勺子舀起来就往嘴里送。
“祖父别喝!”齐绍阳大声喝止。
齐玉恒被喝的一顿,抬头看了齐绍阳一眼,“阳儿,何事?”
齐绍阳大步上前,一脚将齐玉恒身边端汤的小厮踹翻,质问道:
“你是哪院的奴才,为何如此面生?方才手抖的那么厉害,是不是心里有鬼!”
那小厮爬起来,跪在地上,“不、不,我是……”
他抖动着身子,眼睛频频看向座上的姜栾。
姜栾也不理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逢此变故,余下的宾客们零零散散的围上来。
“齐族长,这是……”
齐玉恒一摆手,示意众宾客稍安勿躁。
那小厮看姜栾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明显,于是众人的目光也停驻在淡定用汤的姜栾身上。
齐绍阳一脸怀疑的说,“你总看小嫂子作甚?”
“因……因为我是……”
奴才结结巴巴,似乎话都说不利索。
姜栾实在等不及了,干脆替他说:“这家伙是我院里的奴才。”
奴才顿时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就是先前姜栾抓到的“艳情话本”俩奴才中的一人。
齐绍阳面向姜栾,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小嫂子,恕绍阳唐突。方才这奴才行事诡异,许是羹汤里有问题,可否让绍阳一验?”
姜栾一脸纳闷,“阳弟你想验便验,何必向我报备?”
夙阳郡王在旁冷笑一声,“你莫不是想提前撇清关系,这奴才可是你的人,不问你问谁?万一羹汤真有问题,姜栾你说的清楚吗?”
“郡王言重,栾儿不是这个意思,”姜栾不卑不亢的说,“既然人是我的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自然由我一并承担。只是不知郡王和阳弟为何如此信誓旦旦,认定这羹汤一定有问题呢?”
“……”
两个人被姜栾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花朝轻声说,“少夫人,羹汤有没有问题,一验便知,这也是为了老祖宗安全着想,您又为何拦着不让验呢?”
“诶,我可没说过这话。”姜栾瞥了花朝一眼。
好家伙,这姑娘玩狼人杀肯定一流,理直气壮的歪曲他的发言。
“既然小嫂子没有阻挠的意思……”
齐绍阳意味深长的看向主座上的齐玉恒。
齐玉恒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那就验吧。”
夙平郡王积极的摘下头上的银簪,“用此银簪一试便知,若是羹汤有毒,必然发黑。”
“还是父君想的周到!”
齐绍阳上前接过发簪,还没来得及往碗里送,就听到姜栾嗤笑一声:
“郡王想的确实‘周到’,平素都是满头金饰,偏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戴了素净的银簪。”
人群中许多人闻言若有所思。
在场的基本都是大户出身,家族中勾心斗角的事谁没经历过?老辣之人一看便知是什么情况。
只是这“人证”“物证”俱在,不知齐家少夫人要如何分辩?
见父君被堵的着实难受,齐绍阳转身狠狠的瞪了姜栾一眼,便手握银簪,毫不犹豫的插入齐玉恒的羹汤中。
半晌拿出来,亮给众人观看。
众目睽睽之下,那银簪“不负众望”,果然发黑了。
“羹汤里有毒!”夙平郡王大喝一声,“姜栾,你好大的胆子!阳儿,快把这不孝之徒拿下!”
“是,父君!”
齐绍阳仗着自己学过点花拳绣腿,就要上前抓姜栾的胳膊。
但中间偏偏隔着一个齐绍麟。
齐绍麟貌若无意的伸出一腿,将奔跑至此的齐绍阳绊了个狗吃屎。
要说也是寸,齐绍阳这一绊,竟直直的跪倒在众人面前,把大家伙吓了一跳。
人群里站着看热闹的姜家母子俩。
姜颜舒不仅讨厌姜栾,也讨厌夙平郡王父子俩,此时不毒舌更待何时?
他冷笑一声,“不过年不过节的,齐小公子何必行此大礼?“
一部分人不给面的笑出声来,郑佩鸾不满的扯了扯儿子的衣袖。
齐绍阳更是羞恼的面红耳赤,赶忙站起身来,将这笔账一并算在姜栾头上。
夙平郡王见儿子出了丑,气愤的喊道,“姜栾你敢!”
姜栾一脸委屈,“我就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啊?”
见话头有些跑偏,花朝赶忙上前道,“少夫人院里奴仆送上来的羹汤竟然有毒,这……”
她这一番话二两拨千金,将话头又拉了回来。
姜栾看了花朝一眼,花朝则淡然的与他对视,眼里满是冰冷的笑意。
地上的奴才仿佛得了指示般,立马磕头,“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道啊,都是少夫人让奴才放的,奴才也不想谋害老太爷!”
嚯!这下可真是“人赃并获”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姜栾身上,想看牙尖嘴利的小姜公子还有什么说法。
目光聚焦下的姜栾一脸淡定。
他感觉到齐绍麟靠近了一些,以为小傻子没见过这场面害怕了,便拍了拍齐绍麟的肩膀稍作安抚。
齐玉恒注意到姜栾的举动,面色柔和了一些。
他喝着茶,问道:“姜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姜栾懒洋洋的回答,“东西是我让他放的。”
嚯!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姜颜舒更是难以置信,“姜栾真的疯了么?”
没有人想到姜栾会如此理直气壮的承认,包括夙平郡王父子与花朝。
震惊过后,夙平郡王只道是姜栾有口难言,干脆主动认罪寻求老祖宗宽恕。
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善的笑意,但自己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这小贱人?
相对于郡王的乐观,花朝面色有些凝重,一脸疑虑的看向姜栾。
认完“罪”后,姜栾离开座位,淡定的走向齐玉恒。
齐绍阳立马挡了上去,“祖父小心,这小贱人要狗急跳墙!”
“无碍。”齐玉恒一挥手,将孙子拦到一边。
姜栾走到齐玉恒身前,冲他点头,“祖父莫要怪罪。”
说着便端起齐玉恒面前的蛇羹,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
可不得了了,齐家少夫人这是要“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