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你们认识?”北定王道。
那名贵妇闻言连忙回答,“不……王爷,妾身只是昨夜上街, 与两位公子仅有一面之缘。”
姜栾疑惑的看了那妇人一眼。
听这意思,女人似乎是北定王的妾室。
来前左朗曾经跟姜栾透露过,北定王的正妻,也就是夙平郡王的生母北定王妃早早过世, 留下一个侧王妃朱氏打理上下,另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小妾做姨娘。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生的五官端正,眉眼妩媚,但看眼角的细纹年纪也该不小了, 与青春靓丽的小妾显然不搭边, 但气质又不像侧王妃的样子。
再说这妇人不认识他也就算了,齐绍麟年年都来,也不认得吗?
夙平郡王似乎与他有相同的疑问,开口询问北定王, “父亲,请问这位是……”
北定王似乎不愿过多提及,眼波微微闪动。
人群里另有一名美貌女子笑着出来介绍, “郡王,这位是萧姨娘,半年前才过府的, 你们彼此间不认得是自然。”
对于北定王迎娶一名年逾四十的妇人为妾, 夙平郡王虽然十分不理解, 但也只得点了点头。
论地位, 夙平郡王以及齐家一干客人显然比王府的一名小妾身份贵重许多。
所以萧姨娘心中再不快, 也只得向众人行礼, 看向姜栾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意味。
从昨夜的“白仙师”做法,到今日北定王府徐娘半老的新妾,姜栾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但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念头,跟着众人入门。
北定王府虽然显赫,但上京城寸土寸金,宅院不比云江城齐府宽敞华丽。
但夙平郡王回了自家地盘后显然自在了许多,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一路上与家中亲眷们有说有笑。
正堂里,北定王设下了丰盛的宴席款待。
他这一家子亲眷人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女人带着孩子,姜栾几乎未在席间看到其他成年男子。
但姜栾注意到北定王府的这些女眷交谈言语间,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尖锐的意味。
夙平郡王又低头对着她们说了些什么,再抬头时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笑意。
姜栾喝了口茶,恐怕此行不能善了。
一众人等着亲王发话开席。北定王坐在席首处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必约束。”
任谁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了,所以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动筷。
北定王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满意。
身边的丫鬟为他斟了酒,北定王举起酒杯对齐玉恒道,“齐家主,感谢这些年来你对不肖子的照顾,本王第一杯酒敬您。”
“王爷客气了。”
齐玉恒身体不佳,素来饮茶,但在这种场合下也得给北定王几分薄面,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席上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喝了第一杯酒后,其他人才开始动筷。
一圈人中只有齐绍阳戴了个斗笠吃饭,格外引人注目。但先前大家都听到夙平郡王讲的齐绍阳染病的事,个个都担心被传染,所以没人提让他摘下斗笠说话的事。
但北定王和齐玉恒推杯换盏,妇人们这边的话题还是很快聊到了齐绍阳身上。
“等过了这个年头,阳儿也该有十五岁了,不知是否有属意的姑娘?”一个少妇闲闲的随口问道。
夙平郡王有一个嫡亲哥哥和两个庶出妹妹,说话的人正是年龄最小的郡君窦襄。
她嫁的很好,丈夫是当朝宰相家的嫡长子,而大郡君窦渃嫁的也不错,是朝中的一品大员。
此时窦渃正哄着怀里的孩子吃饭,笑道,“不一定就是姑娘,咱家阳儿指不定是喜欢哥儿呢?”
这话说的简直是一语中的,齐绍阳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说自己有属意的哥儿,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全听父君安排便是。”
夙平郡王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安排?云江城那样的小地方合适的人家少,还得是妹妹和姨母替阳儿把把关,在上京寻个合心意的。”
夙平郡王归家算是客,他的世子哥哥并不在家,所以除了亲王,说的上话的还是侧王妃朱氏。
但朱氏小门小户出身,父亲只是个小地方的副城主,再加上朱氏又无子嗣,所以夙平郡王并不把这位额娘放在眼里。
朱氏入府时间长,年逾半百,刚想搭话,却被夙平郡王一句带过。
夙平郡王只提姨母和妹妹,却不提这位正儿八经的额娘,因而朱氏脸上不太好看,尴尬的喝了口水,被姜栾看在眼里。
即便是妾室庶出的女儿,谁让两个郡君嫁的好呢?
看上桌吃饭的人就知道了,北定王的妾室不少,但除了侧王妃,便是养育两个郡君的姨娘王氏。
但奇怪的是半年前刚进府的萧姨娘也列在席位间,并且与北定王坐的很近,这位上了点岁数的阿姨看样子还有几分手段。
只是她初来乍到,显然跟王府的人没有混的很熟,此时干瞪着眼听几人说话,有些插不上嘴。
“我早就替咱家阳儿看好了,”王姨娘道,“襄儿的小姑子与咱家阳儿岁数相当,生的貌美无双,也是找婆家的年纪,不如就亲上加亲,得了空就去崔相家提亲去。”
“哦,是崔相家的女儿?”夙平郡王一听眼睛就亮了亮。
“母亲,您话说的倒是爽利,”窦襄遮面轻声笑了笑,“我这小姑子年纪虽小,可有主意的很,不如让两个年轻人先见一见,若是彼此之间合眼缘,再上门提亲也不迟。”
“那还会有差错?”王姨娘道,“咱家阳儿也是一表人才,并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就算是配九天上的仙女也是配的。”
姜栾原本正低头吃饭,一听这话差点儿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且不说北定王府上还不知道齐绍阳毁容的事,那就算是人完好的那阵,哪来的脸那么大,还要配仙女呢?
齐绍阳心里还记挂着一个人,便讪讪的说,“今年便先不见了吧……”
“不是我说,多好的机会!”王姨娘道,“崔相家的女儿这还没成年,上他家提亲的人都已经踏破了门槛,我们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怎可临阵退缩?襄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窦襄听得乐不可支,“我那小姑子的确受欢迎的很……但人也够挑的。”
窦渃赞同母亲的观点,“这种事的确是紧早不紧晚,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阳儿你另有属意之人?那也无碍,到时一并娶回家做妾就是了。”
齐绍阳听得十分心动,却又忧虑自己现在这张脸,恐怕很难得到崔相家小姐的芳心。
夙平郡王倒不十分担心。
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的很,坚信就算是没有这张脸,以儿子的才华,想要得到崔小姐的喜欢也是轻而易举。
“那到时便劳烦妹妹给安排个时间吧。”夙平郡王道。
“这有什么难的,”窦襄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孤男寡女私下相会也不是个事,到时候我牵头一个赏花会,给阳儿制造点机会。”
“那便提前谢过小姨了。”齐绍阳道。
北定王府上的女眷们只围绕齐绍阳一个男丁说话,却对齐绍燕视同无物,齐绍燕也习惯如此,只低头吃自己的饭。
她们对待齐绍燕尚且如此,更别说齐绍麟这个夙平郡王的继子了。
往年齐绍麟痴痴傻傻,自己玩自己的,还好爱在王府后院爬树。今年或许是娶了媳妇儿的缘故,在饭桌上竟坐的住了,再加上还有个姜栾……
但众人依旧默契的无视了他们。
被人刻意无视,姜栾却并不觉得难熬,只认真吃饭,品评北定王府上的厨子手艺如何,是否可以借鉴了拿回有一家饭铺。
夙平郡王看了不动如山的姜栾一眼,轻咳一声道,“只是给阳儿一个人端详,传出去未免说我苛待继子,不如两位妹妹也替麟儿寻个属心的……”
这话头莫名其妙的就绕到了齐绍麟身上。
齐绍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姜栾幽幽的笑了一声,“郡王,我这可是刚进门呢。”
“栾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夙平郡王笑道,“我是说为麟儿寻几房妾室,这不也是老祖宗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压力太大,毕竟进门半年之久这肚子里还没有动静……”
姜栾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齐绍麟先不乐意了,大声道,“父君,麟儿不要别人!”
齐绍麟简直是毫无顾忌的在饭桌上大声诉说不满,仿佛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们这边争执的声音引起了北定王和齐玉恒的注意。
齐玉恒冷下脸来,呵斥齐绍麟,“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懂不懂点礼教!”
齐绍麟将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嚷道,“明明是父君做的不对,祖父你就只知道骂麟儿!麟儿不吃了!”
说完齐绍麟就顶着众人复杂的眼神,甩碗直接出门。
平时齐绍麟在家中犯傻,该砸砸该摔摔,齐玉恒也懒得计较什么。
但现在这里毕竟是上京,是北定王府。
齐玉恒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姜栾原本正愁怎么从席间脱身,这下可得了机会,立马道,“我去把麟哥寻回来。”
也不等北定王和齐玉恒反应,姜栾追着就跑了出去。
“这……”北定王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齐玉恒深吸一口气,冲北定王尴尬的笑笑,“王爷,让您看笑话了,我这就派人将这俩不懂规矩的小子抓回来。”
“您言重了,”北定王道,“年轻人不愿拘在酒席间,去院里随便走走也好,我记得绍麟最爱爬王府后院那棵枣树了。”
对于齐家嫡长孙的傻,北定王早就习以为常。
还是那句话,正常人怎会跟傻子一般见识?
齐玉恒听了北定王这话心里隐隐有些不悦,也只能叹了口气。
姜栾一路小跑溜进了王府后花园里,齐绍麟正站在棵垂柳树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绍麟扭头见姜栾追了出来,便开口道,“娘子,我……”
“麟哥,干得漂亮!”
姜栾上前就抱住齐绍麟的脖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狠狠亲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