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绍麟做完惊世骇俗的举动后, 姜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姜栾客客气气的问。
齐绍麟:“……”
“妈的,”姜栾微微眯起眼睛,“拳头硬了!”
……
睿宝披着衣服, 拎着“吱哇”乱叫的猴子回来。
“明天把这猴给我炖了!”睿宝对左朗道。
左朗接过小猴,刚想发表点感想。
两人就听到隔壁响起惊涛骇浪的落水声,以及诸如“娘子我错了”的求饶声。
“他们在干嘛?”
睿宝一脸怀疑,想绕过去看看, 却被左朗拦住。
左朗摇头,神神秘秘的说,“大人的事,我们不要管。”
睿宝:“??”
……
翌日, 齐府南苑。
刘登正半跪在地上。
夙平郡王坐在厅堂上, 皱眉道,“就让她这么跑了?”
“郡王,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刘登神色凝重的说, “我们的地界来了一个高手,但我暂时还不知道他是……”
“跟我有什么关系?”夙平郡王打断他,“我只关心花朝有没有灭口……燕儿, 你笑什么?”
原本忍不住低头微笑的齐绍燕立刻战战兢兢起来。
她抿了抿嘴,小声道,“父君, 燕儿没有在笑……”
“你还学会犟嘴了!”
因为花朝跑了的事, 夙平郡王原本就心情不好, 此刻有了发泄的目标, 便捡起一个茶杯, 狠狠的丢在齐绍燕身上。
齐绍燕被滚烫的茶水烫了腿, 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但她实在害怕自己的父亲,只强忍着痛闭了嘴,光洁的额间渗出大颗的汗珠。
夙平郡王对待儿子和女儿一向是两个极端,满屋子里的人早已习惯。
此时他们担心的还是自己,看郡王这副样子,待会儿恐怕少不了一顿折腾。
这时有个小厮赶着来了,气喘吁吁的跪在屋子中央,“禀告郡王,衙差在绿水洲山下发现了花朝姑娘的尸体,似乎是畏罪自杀。”
“花朝死了?”
一屋子里的人闻此消息顿时脸色各异。
齐绍燕捂着伤处面如死灰,在旁侍候的下人们皆有些兔死狐悲的戚戚然,跪在中央的刘登脸上则露出一丝冷笑。
夙平郡王或许是心情最复杂的人。
他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狂喜,但狂喜之后又是释然与无奈。
“花朝啊,”夙平郡王轻声喃喃着,“到了黄泉地府,你可要记住害你的人是谁,不是我,是姜栾害死你的,你记住,是姜栾……”
齐绍燕面露一丝不忍,瘸着腿想离开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方一出门就与弟弟撞了个正着。
“滚开!别碍事!”
齐绍阳恶狠狠的推了齐绍燕一把,声音带着哭腔奔进屋,“父君,父君!”
“我儿怎么了?”
夙平郡王慌张的站起身,齐绍阳一进门就钻进夙平郡王怀里。
齐绍阳虽然尚未成年,但个头已经很高了。
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钻在瘦小的哥儿怀里,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笑。
但夙平郡王溺爱儿子,怜惜的摸着儿子的脸……好吧,是隔着绷带摸儿子的脸,“我儿,是又疼了吗?”
齐绍阳窝在夙平郡王怀里撒了半天娇,哭丧着脸道,“父君,再过半月便是天寿节,孩儿这幅样子怎么进京面圣?”
“别担心,”夙平郡王安抚他道,“父君一定有办法把你脸上的伤治好,还有半月,时间足够了。”
“父君,真的么?”齐绍阳抽抽嗒嗒的问。
夙平郡王将齐绍阳揽在怀里,微微叹了口气。
暮然,他的眼神变得阴毒起来,“说到底,都是姜栾那小贱人害的,父君一定会替你报仇!”
齐绍阳闻言也点头赞同道,“一定不能让姜栾这贱人好过!”
父子俩现在想的挺好,却不知道姜栾此刻正在齐玉恒书房中,撺掇着“分家”的事。
“你想搬出去住?”齐玉恒讶然的问。
“正是,祖父。”
姜栾道,“‘有钱来’由甄掌柜看顾,栾儿十分放心,只是绿水洲的‘有一家饭铺’刚刚踏上正轨,人手紧缺,实在脱不开身。”
齐玉恒远在云江城都听说了姜栾于绿水洲的一番事迹。
没想到这小子遭了大祸之后,还能如此捣腾,将绿水洲原本破破烂烂的饭庄搞得风生水起。
其实也不只是绿水洲,姜栾现在在整个云江城都很出名。
有钱来虽然铺面只有一家,但经营“摸彩”的营生,日常进出额翻了数十倍,名气隐隐可与宝隆钱庄相抗衡。
甄有钱更是豪言壮语,向齐玉恒提出拓展钱庄生意和门面的打算。
齐玉恒原本只拿姜栾当成打压夙平郡王的工具,不成想姜栾如此能干,如今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对家里的饭庄如此上心,倒是有心了,”齐玉恒道,“只是天寿节将近,一切事宜还是押后再说吧。”
天寿节是啥?
姜栾差点儿问出口来。
但他反应很迅速,知道齐玉恒如此看重这个节日,恐怕是家喻户晓的重大日子,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问出来,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姜栾把一肚子疑问压回心底,装模作样的说,“祖父所言极是。”
“天寿节不比咱自家家里小打小闹,”齐玉恒淡淡的说,“我们提前几日入上京贺寿,宫中天潢贵胄,你那些小聪明届时还是收拾起来罢。”
齐玉恒料想姜家人没见过此等世面,殿前恐怕会闹笑话,才会如此提点。
但他这番话倒是令姜栾明白了,天寿节恐怕就是皇帝老儿的寿辰。
且不说齐玉恒的出身,单是夙平郡王与皇帝沾亲带故的,也少不得去恭贺一番。
而王府就在京中,左朗的娘亲也在。
姜栾眼睛一亮,知道机会来了,低眉顺眼的答应道,“栾儿知道了。”
正事说完后,姜栾刚想告退,齐玉恒又喊了他一句:
“姜小子,你且站住,我还有一事。”
姜栾停住脚步,“祖父请讲。”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齐玉恒淡淡的说,“姜小子,你进齐家门已半年有余,齐府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齐氏本家凋零,绍麟作为齐家的嫡长孙,为齐家繁育子孙的担子都在他身上……”
姜栾一脸无聊的听着,还在心里吐槽:这话说的,把麟哥当配种的马一般。
什么封建旧社会非要传宗接代的,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么?
但又一想,不对啊,自己现在可是齐绍麟明面上的媳妇儿,齐玉恒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催生?
姜栾警惕的看向齐玉恒,谁知齐玉恒下一句话便是:“祖父想着,不如为绍麟纳几房妾室,你们的压力也可小一些。”
“……”
姜栾真诚的问齐玉恒,“祖父,这种事您得问问麟哥自己的意见吧?”
“麟儿心智有缺,性子本就跟孩童一般,他能拿什么主意?”齐玉恒闭口不提上次齐绍麟因为这事把自己屋都给砸了,表情严肃的对姜栾说,“姜小子,绍麟不懂事也就算了,你可不一样,作为绍麟的正妻,你应当规劝相公才是。”
姜栾对这些封建残余十分烦躁,“祖父,您也知道我最近忙于饭庄……”
“齐家的生意只是其次,谁做都一样,你作为齐家孙媳,重心应当放在子嗣上面,”
齐玉恒严肃的说完后,又放缓了语气,有商有量道,“你莫非担心庶出子女会影响你的正房之位?大可放心,若是妾室生下的子女也可交于你名下抚养,姜小子,祖父很欣赏你的才能,但你终归是个哥儿……”
“祖父,”姜栾打断齐玉恒的话,客客气气的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的意见?”
齐玉恒已经做好了大费口舌规劝的准备,听到姜栾的话微微一愣,“是这样没错,但……”
“那我的回答是,”姜栾注视着齐玉恒的双眼,“我不同意。”
“……”齐玉恒微微皱眉,一时间有些没话讲。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算是领教了姜栾心直口快,但没想到姜栾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竟半分颜面也不给他。
“我不同意麟哥纳妾,”姜栾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我的答案。”
“姜栾,”齐玉恒被他冲撞的,脸上有些不太高兴,“你未免过于自私,此事干系到齐家的未来,不是你们两个人不同意就能了事的。”
“哦,看来麟哥也拒绝过了?”姜栾精准的抓住了齐玉恒的话头。
他笑了笑,“那我跟麟哥可真是心意相通,这您都要拆散,您就不自私么?”
齐玉恒:“……”
其实姜栾有求于齐玉恒,现在呛老头子简直蠢到不能再蠢。
齐玉恒也是拿捏着姜栾提要求的空档,说出这事来要挟,哪知姜栾竟睬也不睬。
既然姜栾如此不识抬举,齐玉恒冷声道,“那‘钱来也’和‘有一家饭铺’……”
“祖父,您若非要强求,栾儿也无话可说。”姜栾突然换了口风。
齐玉恒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了,脸色稍霁,“你同意了便好,那么……”
“但栾儿的心眼比针大不了多少,”姜栾捏着手指比划了一下,“若是非我所出的小崽子,栾儿看不顺眼,来日掉个河啊生个病啊,还要劳烦您费心,这恐怕就不太好了。”
姜栾这话就是意有所指。
齐绍麟幼年时意外落水,大病后烧坏了脑子一直是齐玉恒的一块心病。
他心里也一直存着这么个疑影:那场“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么?
谁知道姜栾竟大咧咧的拿这事来敲打他,齐玉恒竟无言以对。
“我也不是要刻意胁迫您,”姜栾道,“我可以跟您保证,会保护好麟哥,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守护好齐家。至于您说的子嗣问题……齐家虽然人丁稀少,但两位小叔子以后也能为齐家开枝散叶。祖父,您还是过于心急了。”
既然姜栾给了齐玉恒一个台阶下,齐玉恒也不得不点头道,“那这事还是……”
“过完天寿节,押后再议吧。”姜栾学着齐玉恒的语气道。
齐玉恒简直没脾气了。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姜栾……当初原是想找一个打压夙平郡王的棋子,此刻看来却好像是引狼入室了。
这姜家公子入门后的一切行径,都与传闻中的不符,莫非先前都在藏拙么?
姜栾从齐玉恒的书房里慢条斯理的走出,走了半路却拧着眉加快了步伐。
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妈的,齐绍麟娶不娶小老婆干他屁事?自己为什么宁愿得罪齐玉恒,也要拒绝“纳妾”这个提议?
其实若是有妾室入门,是利于姜栾的。
一来姜栾一个大男人,不愿意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二来他也脱身得空,一心一意的完事业,但是……
姜栾心里焦虑,自己心里究竟在“但是”些什么?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姜栾却拒绝承认。
他索性将这事抛诸脑后,反正来日方长,总会有办法解决,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左朗娘亲的事。
姜栾抬腿迈入东厢的院门,却发现一溜人吊着胳膊站在他门前。
这些人都是年轻的汉子,人高马大的,听到姜栾的脚步声,纷纷探过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来看。
“……”
看着这么一堆奇形怪状的“猪头”朝自己行注目礼,姜栾略显无语的问道,“你们哪位?”
几个人互相耳语,推推搡搡的,最后推出其中一人对姜栾道,“我们是来要钱的。”
姜栾:“……”
你们是来要钱的……干脆说来勒索的不就行了么?
有人看出姜栾脸上的怀疑,轻咳一声道,“我们是来要赔款的。”
赔款?
姜栾嘴角有些抽搐。
再一看这些人个个带了些凶悍之气,身上都带着伤。
他想到先前齐绍麟答应顾穆帮他收拾手下的事……而今早上齐绍麟确实不在。
姜栾顿时了然了,估计这些人都是被齐绍麟削成这幅熊样的。
“要赔款啊……”姜栾摸着下巴笑着看他们。
来的这几个当兵的,常年窝在军队里,面对的都是臭烘烘的汉子们,哪里见过如此巧笑倩兮的哥儿?
姜栾一笑,就把他们带迷惑了,还以为这小公子是个什么好人。
但下一秒,姜栾就隔着院子大喊,“麟哥!快出来!”
“怎么了娘子?”齐绍麟闻言就从屋里走出来。
一帮兵痞子抬头和齐绍麟打了个照面,立刻作鸟兽散,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姜栾心道,妈的,就知道是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齐绍麟眯起眼睛看着那帮人跑远,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把他们揍成那样的?”姜栾问道。
“唔。”齐绍麟点点头。
“揍轻了,”姜栾无情的说,“要不然就不动手,动手就得让他们长记性,不敢追上门要钱。”
姜栾不愧为奸商本色,估计剥开内里心都是黑的。但齐绍麟夫唱夫随,深以为然。
只是这幅论调有人就不爱听了。
“你们俩夫夫真是狼狈为奸,”顾穆蹲在墙头上道,“怪不得钱都被你们挣去了,还给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活路不?”
“哎,”姜栾抬手点了点顾穆,“回头把我们家墙头踩塌了,三倍赔偿!”
“……”顾穆闻言立马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声嘟囔,“怎么那么抠呢?”
姜栾假装没听到,问顾穆,“你来干嘛的?”
“要钱啊。”顾穆大言不惭的伸出手,“看给我那群弟弟们揍的,不得赔点钱养伤?”
“先等等,”姜栾皱眉,“先前不是你说的找麟哥去收拾你那帮小崽子,要他们知道一下天高地厚?”
“我是这么说,但也不带下手这么重的吧,”顾穆“啧”了一声,“还有好几个打骨折的,估计得躺床上好几天无法操练了。”
“那我可管不着,”姜栾果断道,“顾帅你自己提的要求,后果就自己承担吧,走好不送。”
姜栾直接送客,拉着齐绍麟往屋子里躲。
顾穆下意识的要去拽姜栾,却被齐绍麟转身喝退,“你干嘛?”
“好好,不碰不碰,”顾穆笑着缩回手来,“你别老这么瞪着我,我对哥儿真的没兴趣,我只喜欢女人的。”
看到顾穆对齐绍麟对先前还多了丝敬畏,姜栾更好奇齐绍麟去校场做过什么了。
顾穆对姜栾有商有量的说,“姜老板,你看齐府这么大……”
“先等等,齐府这么大可不是我的齐府,”
顾穆一起话头姜栾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果断堵上,“顾帅,您也不要怪我为富不仁,小店刚开,欠的货款不少,进项至今还是负的。”
“但是……”
看到顾穆还要不死心的纠缠,姜栾只得稍稍退了一步,“要不就招待兄弟们去‘有一家饭铺’吃鸡,补养一下身子,也算是转达下我们的歉意。”
顾穆算是看出来了,能从姜栾嘴里撬出几只鸡来也是相当不容易了,便无奈的答应道,“行,那我就替兄弟们谢谢姜老板了,告辞!”
顾穆转身就走。
姜栾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
“顾帅留步!”
姜栾喊住他,扭头对齐绍麟道,“你先进屋。”
齐绍麟虽然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听话进屋。
顾穆看出姜栾是要支开齐绍麟说话,奇怪的问,“姜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姜栾把顾穆拉到墙角,低声问他,“你看麟哥如何?”
顾穆听到这个问题就打了个哆嗦。
“他今天在校场……”姜栾一脸怀疑。
“简直是万夫莫当之勇,”顾穆认真的说,“讲真的,你家相公不入伍实在可惜,我看战神转世也就他这样了。”
接下来顾穆绘声绘色的跟姜栾描述了一下今早的盛况。
今晨,顾穆带的兵一如往常的在校场上懒散的操练。
兴许是有什么将就有什么兵,顾穆自己带的兵如出一辙的刺头,谁也不服谁,管也管不听,才出此下策,把齐绍麟找来。
果不其然,这群当兵的看到齐绍麟慢吞吞、一脸茫然的走过来,都放声笑起来。
“老大,你这是把你弟弟带来了么?看着哥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还说要我们见识见识厉害,说我们连野路子都打不过,但这位一看就是个少爷嘛!”
“别说,我认识他,我家就是云江的,这小子是我们那边大户人家齐府上的傻子少爷。”
“什么,还是个傻子?”
众人闻言顿时开始起哄,喝倒彩,吆喝着顾穆,“老大你不行啊,找的什么人?”
顾穆被“嘘”的脸有点红,他清了清嗓子,“闭嘴都,什么毛病!”
其实小声念叨着,“待会儿你们连个傻子都对付不了,就知道厉害了。”
齐绍麟被一圈当兵的围在中间,跟看猴似的,竟一点也不恼。
他长得本来就高,即便是在军营里的男人堆中,依旧鹤立鸡群,被围在当中有些懒洋洋的站着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左顾右盼。
“比什么?”有人问。
“射箭,就比射箭!”顾穆见识过齐绍麟射箭,知道这小子的本事厉害。
但顾穆手下的兵显然对自家头脾性摸的透透的。
“既然顾帅都这么说了,”有人调笑道,“咱们必然不比射箭,就比摔跤吧。”
“嘿,臭小子!”顾穆顿时不乐意了。
但一众人跟着起哄,“摔跤好,就比摔跤!”
摔跤是校场里这群大老爷们的传统玩耍项目了。
这些人见齐绍麟长得又高又瘦,四肢修长,必然重心不稳,想让少爷出出丑。
顾穆也觉得齐绍麟会吃亏,断然道,“不行……”
“可以。”齐绍麟道。
“……”顾穆被即刻打脸,一脸无语的问齐绍麟,“你会摔跤?”
齐绍麟一脸无辜的问顾穆,“是比谁摔倒的快吗?”
顾穆头上的冷汗顿时流下来了,“大哥,你可别逗着我玩啊!”
齐绍麟懂了,点点头,“所以是不能被摔倒的意思。”
周围的一帮兵顿时大笑起来。
“顾帅,你说的,输了别忘了给兄弟们洗一个月的衣服!”
“妈的,”顾穆骂道,“老子什么时候说了?”
“嘿嘿,不准耍赖!”
“说了说了,大家伙可都听着呢!”
顾穆拧着眉,恶声恶气的说,“那就得比射箭!”
“人家齐少爷都答应了,比摔跤呢!”当兵的纷纷调笑道,“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穆汗津津的小声问齐绍麟,“你真不会摔跤?”
“你要是赢了,他们输给你什么?”齐绍麟问顾穆。
“我老丈人家给军队养了百十头猪,”顾穆道,“他们输了就得早起半个时辰去牧猪,轮班料理猪的吃喝拉撒。”
齐绍麟闻言点点头,对那些人道,“你们一起上吧。”
顾穆:“……”
齐绍麟这堪比挑衅的一句话顿时把众人给惹怒了。
但大家一起上欺负一个傻子,那场面未免过于难看。
“我来!”队伍里走出一个矮壮的男人,对齐绍麟道,“在下姓苏,单名一个满字。”
兵们自动后撤一步,给两人留出一个圆形空地,供两人比试。
“上啊小满哥!”
“把这少爷干趴下!”
周围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为苏满鼓劲。
顾穆队伍里的兵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对于富贵人家出身的少爷天生有一股子敌意。
齐绍麟看了看苏满,没有说话。
苏满无意等齐绍麟的自我介绍,将外袍一扒系在腰间,露出一身强壮的腱子肉。
“齐公子,你也把上衣脱了吧,”苏满笑了笑,“省的到时输了说咱欺负你。”
“娘子说了,好人家的男孩子不能在外面乱脱衣服,”齐绍麟道,“会被衙差抓。”
苏满闻言一愣,见对面齐绍麟一脸无辜,的确是傻言傻语。
“嘿,爷一世英名,今天居然要欺负个傻子,”苏满哭笑不得,“我说齐少爷,待会儿摔哭了可别跑回家哭鼻子!”
齐绍麟原地站着没有什么反应。
苏满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他一手便揽住了齐绍麟的腰,双手提着其腰带,脚下去绊齐绍麟的腿。
齐绍麟今日穿着身姜栾为他置办的鳞甲黑袍,皮质腰带束紧扎在腰间。
他身材猿背蜂腰,腰肢相对身材来说确实比寻常男人更细一些。
所以苏满轻而易举的将齐绍麟抓了个满怀,抬脚就要将他踢倒。
谁知道苏满这一脚踢在齐绍麟小腿上,竟堪比踢了块硬邦邦的石头。
苏满:“……”
他揪着齐绍麟的腰带想其拎起。
齐绍麟却纹丝不动,沉的跟个佛陀一般,死死坠在地上。
“??”
周遭一众人原本起着哄,见苏满冲上去后拽住了齐绍麟,却不动了,皆是一脸问号。
苏满额间的冷汗也下来了,怎么会这么沉?
一招不成,苏满又该成以脚挑齐绍麟的脚腕,却被齐绍麟踩住了脚。
“你不行,”齐绍麟对他道,“那就该我了。”
苏满:“……”
苏满意识到不妙时,自己的双臂已然被一双铁手钳住,身体凌空飞了起来。
齐绍麟轻轻松松的将苏满举过头顶,周遭一片哗然。
“丢出去?”齐绍麟举着苏满,问旁边看傻了眼的顾穆。
顾穆勉强闭上了惊讶的嘴,点点头,“丢出去。”
于是齐绍麟将苏满摔出。
苏满被甩的跌进了人堆里,三四个小伙子接不住他,被狠狠的压倒在地。
“还有谁?”齐绍麟问道。
他这一脸无辜又漫不经心的表情引起了众怒。
小伙子们纷纷摆开了架势,“我来!”
“还有我!”
于是校场上尘土飞扬,年轻士兵们轮番上阵,但无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竟都不能令齐绍麟挪动一步。
这番车轮战皆以大家伙被齐绍麟甩飞出去告终。
到了此时,众人才领悟到这小子虽然半点儿摔跤技巧也不懂,但天生神力啊!
而顾穆在旁看的快要笑翻在地上,着实可恶!
“别忘了养猪一个月啊!”顾穆大喊着。
兵们原本被摔得鼻青脸肿,憋着一口气,此刻听到顾穆的话顿时来了火,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一群人冲上去的围攻齐绍麟。
他们有的人抱着齐绍麟的腰,有的人去掰齐绍麟的腿,不愧是人多势众,这一招果然奏效!
齐绍麟险些被他们抬离地面,众人面露喜色。
这时齐绍麟面无表情,抬脚狠狠踏向地面,重新稳住了重心。
他这一脚尘土飞扬,将趴着掰他腿的人呛了个够呛。
齐绍麟趁机抬腿反踢,将这些人一个个踹飞出去,随后腰身猛的一甩,将抱在身上的人也震飞。
“好家伙……”
顾穆目瞪口呆的在一旁看着。
齐绍麟仿佛觉醒了般主动出击,一路上势如破竹,将站着的、即将爬起来的人摔了个遍……
没一会儿,地上站着的就只有齐绍麟自己和顾穆了。
……
“你可真有福气,”顾穆对姜栾总结道,“我要是个哥儿我也得爱上他。”
但姜栾想听的不是顾穆如何成为齐绍麟“迷弟”的……虽然校场这一幕听起来的确让人热血沸腾。
“如果只凭天生神力,真的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吗?”姜栾问道,“顾帅,你觉得麟哥会武功吗?”
“这……目前没看出来,”顾穆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齐绍麟这类人,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装傻。”姜栾道。
当然他这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个人要是装傻,一两天或许能够做到,但十年如一日的不被人发现,也太难了吧?”顾穆道,“再说这小子他图什么呢?”
图什么?
姜栾心里略微有些眉目,就齐家这环境,齐绍麟装傻自保很有可能。
但还有个逻辑不通的地方。
“……那他又何必将齐家人放在眼里呢?”姜栾小声嘟囔着。
顾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对了,我教你个法子!你可以这么试试他……”
姜栾:“??”
顾穆对姜栾耳语了一番,姜栾听的脸色有点不妙。
“顾帅,你不会是想整我吧?”姜栾怀疑的看着顾穆。
“怎么会呢?”顾穆诚恳的说,“我媳妇儿就是这么试探我的,一试一个准,那小子那么喜欢你,绝对会露馅!”
姜栾一听就无语了,“顾帅,你能正经一点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亲娘咧,这还有假吗?”顾穆道,“那小子看你的眼神……”
“停停!”姜栾不想继续听顾穆的洗脑,“好,我会试试的,顾帅,先谢谢您了。”
“嘿嘿,”顾穆笑了笑,“给你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两只烧鸡,”姜栾道,“‘有一家饭铺’兑现,顾帅请回吧。”
“娘的,抠死你算了!”顾穆骂骂咧咧着转身离开。
姜栾低头思索着顾穆刚才给他出的主意……
靠,怎么想都有点不靠谱。
但顾穆刚才可是指天对地的发誓,说绝对没问题,百试百灵!
那……试一试就逝一逝吧!
……
……
齐绍麟等姜栾一直等到了午夜,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
此时门被人推开,姜栾端着饭菜进来。
“娘子,你去哪了?”
齐绍麟揉揉眼睛爬起来,看到姜栾后微微一愣。
今晚的姜栾看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麟哥,”姜栾端着酒菜坐下,“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今天的姜栾确实不一样……头发精心打理过,找秋梨帮忙开了脸,站在烛光下越发白生生的。
对了,他甚至还换了身新衣服。
“好看是好看,”齐绍麟迟疑道,“但娘子你身上穿的这是打鱼去吗?”
姜栾:“……”
他这身衣服可是专门从成衣铺借来的,绸衣缎袖,银丝织成的罩袍,还坠着一颗颗细小的珍珠,远远看去有临渊照水,波光粼粼的效果。
成衣铺老板千吹万吹,说什么这是云江城公子哥们最流行的穿搭,到了齐绍麟嘴里竟成了打鱼的了。
“吃你的饭!”姜栾恶声恶气的说。
齐绍麟一脸茫然,只好去研究姜栾端来的菜。
姜栾感到十分挫败,更重要的是他看自己穿的……好像确实像打鱼的。
姜栾干脆将罩袍脱了,丢到一边去。
齐绍麟看着姜栾端来的菜:有鱼有肉,有酒有花生米,甚至还有大猪肘,简直丰盛无比。
“娘子,今天什么日子啊?”齐绍麟好奇的问。
“吃你的饭,问那么多干嘛!”
姜栾刚脱口而出,突然察觉到自己似乎过于粗暴,不够“温柔”,便假笑道,“没什么日子,突然想给你做点好吃的。”
齐绍麟被姜栾笑的一个激灵,犹豫着拿起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没有动作。
“吃啊,”姜栾又不耐烦了,“看着就能饱了?”
齐绍麟真诚的问,“大晚上的吃的这么油腻,会不会睡不着觉啊?”
“……”姜栾劈手夺下齐绍麟手里的筷子,“那不吃了,喝酒!”
“可麟儿不会喝酒……”
齐绍麟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栾强行灌下一杯,辣的直吐舌头。
姜栾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十分兴奋,“你不会喝酒?那就太好……”
齐绍麟:“??”
“……好不好的,”姜栾截回了话头,啧了一声,“是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快喝!”
齐绍麟面带犹豫,“可是麟儿……”
齐绍麟话还没说完,又被姜栾灌下一杯。
“好辣,”齐绍麟像大狗子一样吐舌头,摆了摆手,“不行了,酒好难喝,娘子你自己喝吧,麟儿要去睡了。”
“自己喝有什么意思,你快给我回来!”
姜栾揪着齐绍麟的腰带又将他拉回来,“来来来,我一杯,你一杯,你一杯,我一杯……”
齐绍麟:“??”
齐绍麟一头雾水的被姜栾灌下了一大壶酒,而姜栾自己也喝了小半壶,此时略微有些上头。
这一次齐绍麟似乎没说假话,他好像真的不会喝酒。
被姜栾灌完了酒后,齐绍麟几乎就不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俊脸微红。
姜栾看着齐绍麟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就知道有戏,开口道,“麟哥,你说我平时对你咋样……嘿嘿……”
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傻笑。
此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自知不妙,赶紧伸手捂住嘴巴,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歪向齐绍麟……
齐绍麟握着姜栾的胳膊将他撑住,不解的歪头看他。
“不准……不准露出这种表情,不准装傻!”姜栾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大着舌头艰难的问道,“你说,你是不是装傻?”
每个人喝醉的状态显然不同。
例如姜栾,喝多了话也跟着多起来。
醉了五分时,姜栾意识尚且是清醒的,身体和嘴巴却不受控制;十分醉的时候更好,直接断片了。
而齐绍麟喝醉的表现显然是——不说话。
可那不行啊,就得让他说话才行,不然这酒不是白喝了?
“你、你说话啊!”姜栾急了,直往齐绍麟身上扑腾,“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姜栾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装傻的,谁知道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姜栾自己都惊了。
偏偏一言不发的齐绍麟此刻回他了,“嗯。”
“你嗯什么!”姜栾大着舌头质问道,“你装傻对不对……你……”
“我喜欢你,”齐绍麟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姜栾,我喜欢你。”
他此时认真的语气显然与往日傻乎乎的说“喜欢”不一样了。
姜栾听的微微愣神。
“娘子你呢,”齐绍麟问他,“你喜欢我吗?”
姜栾在心里叫嚣着:喜欢个鬼啊!老子可是直男,喜欢的可是胸大腿长的妹子!
但他外在表现却是……坐到了齐绍麟腿上,低头呆呆的与齐绍麟对视。
“喜欢。”姜栾肯定的说。
等等!桥豆麻袋!
不仅如此,他还垂下脸吻了一下齐绍麟的嘴角。
这一切都是在姜栾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生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诩直男的自己,喝醉了为什么会想去亲一个男人!
而且齐绍麟还被他亲的勾起了唇角。
“麟儿就知道,娘子最喜欢麟儿了。”齐绍麟低声笑了起来,“所以我可以……吗?”
可以什么?
等等,这个展开……莫非是传说中的酒后乱xing?!
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姜栾脑子里还能分析目前的状况:
真要命,这小子显然想上/我,虽然两口子做这种事也不奇怪……呸呸!
怎么办,这小子好像误会我喜欢他了,虽然好像确实是酒后吐真言……个屁!
不行,理智理智,重新来过,继续分析!
饶命,他不会真想上/我吧?好在生活常识告诉我们,喝醉酒的人通常ying不起来……
但下一秒,姜栾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动”了。
草泥马,这触感是如此明显,姜栾完全没法子自我欺骗。
齐绍麟就着姜栾跨坐的姿势,将他按向自己。
“其实你想引诱我的话,不必多此一举,”齐绍麟解开姜栾的衣带,低声笑道,“脱光了比穿什么效果都好。”
“……”
姜栾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五味杂陈。
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顾穆,老子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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