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齐玉恒勉强起了床,一脸恹恹的出来吃早饭。
姜栾虽然心里不很尊重这个糟老头,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 犹豫着要不要把齐绍阳出的那档子事告诉他。
尚纠结中,一旁的周氏开口轻笑道,“老祖宗起的早,咱家可出了大事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齐玉恒皱眉道。
他一夜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岁, 耷拉着眼皮扫过桌上众人,唯独在掠过旁若无人吃饼的齐绍麟时顿了顿。
“郡王和阳儿为何不在?”齐玉恒垂着眼问。
“这件大事正与郡王息息相关呢,”周氏道,“老祖宗可知, 云江城那些个话本子不知怎地, 一夜间在上京城中流传开来,可把咱家脸给丢尽了。”
“什么话本?”齐玉恒问。
“还不就是夙平郡王那档子事……”周氏冷哼一声,“叫混小子们写进话本子中,还净配了些不堪入目的图画, 如今外面都传某个出过事的皇亲,嫁人后又搁家中偷汉子,被当场擒获, 还反诬赖到丫鬟身上呢!”
齐玉恒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指名道姓,传便传去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氏闻言微微一愣。
一旁的齐绍康立马跟上, “祖父, 还另有一件大事, 昨日阳弟进宫……”
“老祖宗救命!”
齐绍康话还没说完, 夙平郡王便发丝凌乱的闯了进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齐玉恒面前, 哭喊道,“老祖宗救命!救救我阳儿的性命!”
齐玉恒显然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你先起来再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夙平郡王双目赤红,面容狰狞如同厉鬼,哪里还有从前骄傲的模样?
他抬头嘴唇颤抖着说,“阳儿……阳儿遭贱人诬陷,如今被陛下打入死牢中,只有老祖宗您收藏的那块免死金牌可救……老祖宗您救救阳儿,阳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齐玉恒闻言微微愣神,脸上不见匆忙,神色反而有些冷淡。
“你先起来说话。”
齐玉恒探手去扶,夙平郡王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臂,焦急道,“老祖宗,您先将免死金牌交予我……若是不在身上,我这就遣人骑快马回云江去取!我现在马上……”
“不是我不肯给你,”齐玉恒叹了口气,“那枚金牌虽然是先帝赐予我母亲的,却早在一年家中失窃,被贼人偷走了。”
“怎么可能!”夙平郡王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的叫道。
夙平郡王为了救自己儿子,先是在皇宫门外跪了大半夜,却丝毫没有办法动摇帝心,毕竟皇帝跟他这个堂弟确实不熟。
他遂即扭头又去求自己父亲。
恰巧昨夜齐百里摘星阁所绘艳情话本,不知怎地传遍了上京,也传到了北定王手中。
可想而知,北定王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一听说这艳情话本的主角是自己那不肖子,顿时大发雷霆。
一听夙平郡王胆敢此时上门来求,北定王立马派人将他乱棍打了出去。
夙平郡王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想起齐家老头子手上握有一枚先帝赐予的免死金牌,是奖励他那个做奶妈的娘亲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在天色微熹间,夙平郡王徒步走了半个时辰跑回家求救,嘴里不停念叨着“有救了有救了”,谁知却听了这么一番话,顿时癫狂了起来。
“老不死的东西!”夙平郡王指着齐玉恒的鼻子骂道,“你个老家伙,是不是故意把免死金牌藏起来诓骗我?!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占着金牌作甚,拿出来救我儿子不好?”
“你在说什么屁话!”
齐玉恒被夙平郡王当面骂的嘴唇颤抖,拎起拐杖来捋了他一下。
夙平郡王被老头子十足十的力气打的嘴歪眼斜,一屁股蹲倒在椅子中间。
齐绍燕见状连忙上前来扶夙平郡王,小声道,“父君,您没事吧……”
“滚开!”
夙平郡王狠狠的一甩手,原本想推开女儿。
突然间,他瞪着齐绍燕的脸愣住了,回神后雀跃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可以叫这小妮子替阳儿顶罪,把阳儿换回来!”
齐绍燕伸出的双手顿时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君。
齐玉恒更是气的拿着拐杖直敲地面,“你在说什么浑话,燕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推她去死!”
夙平郡王并不理会齐玉恒的指责,狠狠的抓住女儿的双臂,一脸期待道,“燕儿,你不是最听父君的话了?你救救你弟弟,给他顶一顶罪吧,父君不能没有你弟弟,求求你……”
齐绍燕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夙平郡王,两行清泪簌簌流下,颤声道,“可是父君,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姜栾生怕齐绍燕一时心软,答应了这离谱的要求,便将齐绍燕从夙平郡王的禁锢里拉回来,护在身后道,“郡王,你还是稍微冷静下吧。”
夙平郡王一见姜栾,喘的更厉害了。
自打姜栾进门后,不顺的事就一出接着一出,这小子简直就如同妖孽一般可恶!
“都是你!”夙平郡王抬起手就要打姜栾巴掌,“都是你这贱人害了阳儿,我要打死你!”
但他的手方抬起就被人牢牢抓住。
齐绍麟握着夙平郡王的手腕,表情有些厌恶,也不叫父君了,将这发疯的人甩到一边去。
夙平郡王被甩的扑进饭桌里,脸糊在稀饭里,抬起头来脸颊被烫的通红,额头上还沾了几根咸菜。
他一脸怨毒的看着屋内众人,“一个两个,都与我作对!若是阳儿死了,我定叫你们陪葬!”
说着夙平郡王就发了疯般窜出去。
齐玉恒气的直拍桌子,“疯了,真是疯了!”
姜栾皱着眉看齐玉恒,心里有些奇怪……齐绍阳不日就要被处死,齐玉恒看起来却并不十分着急,反而更气恼夙平郡王发疯的事。
齐绍康看了场好戏后起身,对齐玉恒道,“祖父勿要生气,郡王也只是爱子心切,口不择言……我这就去看看他,小心出了意外。”
“不用理会他!”齐玉恒气急的吼道。
但齐绍康还是对齐玉恒拱了下手,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夙平郡王那蠢货,此刻彻底没了法子,还想着拿金子去集市间买人,到死牢里劫囚。
众人一看他那癫狂样子,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都以为是哪家的疯子跑出来了,自然不予理会。
齐绍康脚程快,追上夙平郡王后赶忙阻拦他的胡言乱语,“郡王莫要心急,我有办法救阳弟出来!”
“你?!”
夙平郡王一见齐绍康,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也不想想与周氏母子已然结仇,齐绍康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来帮自己?
夙平郡王一心只想着自己儿子可算有救了,一脸激动的抓住齐绍康的手臂,“好孩子!快告诉我是什么法子?”
“但这法子也不是白给的,”齐绍康微微一笑,原本就毁了容的脸越发恐怖。
“郡王须得将你在云江城‘走货’的路子交予我,方可告知……”
……
“叫花鸡”讨好失败,白曦鹤发觉皇帝似乎并不亲近他,更不把他当成是前太子转世来宠,顿时有些一筹莫展。
但奇怪的是永昌帝虽不亲近他,却也把他留在皇宫里,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白曦鹤心知皇帝外表看上去平和,实际上猜忌心很重,心中颇为忐忑,一宿没有入睡,反复推演着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皇帝亲临,令白曦鹤惶恐下跪。
蹊跷的是皇帝身边一个随从都没带,竟独自一人穿着便装来见他。
“孤听北定王说,你在民间颇有威望,被称作仙师?”皇帝淡淡的问白曦鹤。
白曦鹤心里一动,知道机会来了,这皇帝果然迷信人设不倒!
白曦鹤心中激动,表面上却装模作样道,“不过是受大家抬爱,其实草民学艺不精,只是略通……”
皇帝冷冷一笑,“我看是你这江湖骗子到处招摇撞骗,竟胆大包天,骗进皇宫里来了!”
白曦鹤身子震颤一下,立马跪下道,“草民不敢!草民确实不是骗子!”
“若不是骗子,那便真是仙师?”皇帝玩味儿的说,“那你倒是推演一番,孤心里在想什么?”
白曦鹤脑内疯狂运转,最终敲定主意道,“陛下是想找一个人回来。”
“……”永昌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说。”
白曦鹤悄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小心道,“这个人离宫已有十几年,陛下心中虽然偶有挂念,却气急其母亲的罪过,只是眼下朝中局势紊乱,陛下又迟迟没有立太子……”
“好了,”皇帝淡声喝止住他,“你说的这个人在哪?”
白曦鹤跪在地上沉声道,“草民可以帮陛下找到他。”
皇帝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白曦鹤小觑着他的脸色,缓缓舒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随即,一股恼怒的情绪直冲心间。
如果换成齐绍麟也就算了,这皇帝又是哪根葱?
自己明明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应当将这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才对,为何此时还要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
真是可恶啊,不过来日方长,且走着瞧吧!白曦鹤心道。
他垂着脸跪在地上,皇帝并没有叫他起来。
一向跟在皇帝身边的近侍突然冲了进来,对皇帝急声道,“陛下,不好了,北定王家的郡王他……他疯了!”
“什么?”皇帝狠狠一扭眉。
……
夙平郡王正站在城墙顶端,面对脚下一众围观百姓哭天抢地。
姜栾听说夙平郡王要“自杀”,就觉得不能够是这人干出的事来,赶紧拉着齐绍麟来看热闹。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夙平郡王才止了哭声,抹了一把鼻涕面目狰狞的喊叫起来。
“冤啊,实在是冤啊!”
夙平郡王哭天抢地道,“施将军为天启镇守南疆十几载,天启的皇帝居然要杀他唯一的独子!老天爷啊,你快睁眼瞧一瞧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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