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星顿时慌了, 焦急地询问:“怎么了?”
徐明军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林芳此刻面色担忧,赵培生也和警察同志解释着他们有急事。
但是说什么都没有用,徐明军还是被带走了。
林芳有些慌乱,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知星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手指紧紧抓住拉杆箱,不安地问:“我爸真的挪用公款了吗?”
“不可能。”林芳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想, “你爸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没这个胆子, 也没这个心思。”
赵培生也觉得徐明军不会做这种事, 安慰说:“你们也别着急,现在也没定论, 只是有人举报,也不是马上就判刑了。明军去解释清楚就好了。”
话虽如此, 徐知星还是担心,眼眶泛红, 亲眼看见自己爸爸被警察带走, 刚才的满心喜悦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现在怎么办啊?”
路西鸣搂住徐知星肩膀安慰说:“只是带走调查, 叔叔没做过挪用公款的事,不会有事的。”
“真的?”徐知星现在已经六神为主,“那我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调查清楚就回来了, 别多想, 没事的。”
徐明军要是真挪用公款了, 不至于连去日内瓦的钱都舍不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林芳强撑着对徐知星说:“星星, 西鸣, 你们和赵老师去日内瓦参加比赛,我得在家看看你爸什么情况。”
“我不想去了。”徐知星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比赛, 他担心他爸。
“听话,好不容易有参赛的机会,机票酒店都定好了,得去,知道吗?”
说完,林芳带着歉意看向赵培生,“赵老师,你多费心下,老徐这个情况,我真的走不了,我得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理解理解,我这有几个朋友我把联系给你,你回头问下。”赵培生翻着手机找联系方式,“有什么消息给我打电话。”
林芳摸着徐知星的脑袋说:“星星,西鸣,你们俩一定要赵老师话听见没有?到了国外不要随便跑,跟着赵老师,尤其是星星,哮喘药一定要随身带着。”
路西鸣镇定道;“芳姨你放心,我和赵老师会照顾好星星的。”
林芳手掌抚着路西鸣发顶,“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星星,到日内瓦一定要听话,下飞机了给我说一声。”
徐知星无措地点点头,刚刚还一家四口要去日内瓦参加比赛,转眼间就只剩下他和路西鸣了。
就连他爸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飞机上,徐知星焦虑的情绪达到了顶点,“西鸣,我爸真的不会有事吗?”
路西鸣也不知道,只是他觉得徐明军不会做贪污公款的事情,此刻在徐知星面前,也只能安慰说:“不会有事的。”
赵培生调整好情绪说:“别想了,星星,你爸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心态,好好比赛。”
“你着急也没有用,你爸走之前也是交代过让你好好比赛了。”
随着飞机渐渐升高,徐知星和地面的距离越来越高,他紧紧握着兜里的气雾剂,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
“难受了?”路西鸣坐在他旁边,注意到一点不对劲。
徐知星摇摇头,把头靠在路西鸣肩膀上,“我担心我爸。”
“不会有事的,等下飞机了给阿姨打电话。”
话虽如此,徐知星却无法安心,手指攥着自己胸口。
从国内飞到日内瓦要十几个小时,下了飞机后,徐知星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张开,含着气雾剂。
赵培生在日内瓦有个老同学,当即给打电话想联系下老同学,给徐知星找家医院。
“赵老师,我想先给我妈打电话。”
徐知星声音虚弱,小脸煞白,目光看向赵培生,路西鸣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他上飞机前给林芳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他们马上要登机了。
十个小时前,林芳回了条信息。
【好,注意安全,听赵老师的话。】
“现在国内晚上十一点多了,芳姨可能睡了。”路西鸣看了眼北京时间,提醒了下,“我给阿姨发了条短信,说我们到了,如果她没睡,看到了会给我们回电话的,如果睡了,现在把她喊起来,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徐知星知道路西鸣说的有道理,赵培生也同意这一点。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好点了吗?还难受吗?”赵培生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徐知星。
徐知星用了气雾剂后,呼吸渐渐平稳,胸腔内的窒息感也逐渐消失。
“我没事。”徐知星手指紧紧抓着路西鸣。
“难受一定要说知道吗?”
徐知星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赵培生叫了辆车带着两孩子去到了酒店,比赛的地点就在日内瓦湖畔,他们住的酒店也是就近比赛场点。
本届参加柴可夫斯基青少年音乐比赛的选手来自数十个国家,比赛赛制分为三轮,第一轮初选赛,每组不超过80人,按要求演奏五首曲目,总时长不能超过二十分钟。第二轮晋级人数不超过第一轮人数的百分之五十,第三轮只留六个人总决赛。
“明天先去报到,然后抽签决定第一轮比赛顺序,流程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嗯,你俩一个房间,我就在旁边,有事马上来找我。”
“好。”徐知星躺在床上,思绪翻飞,始终惦记着徐明军的事情。
路西鸣整理着行李箱,把徐知星演出的礼服挂在衣架上,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徐知星问:“要不要去洗澡休息下?”
徐知星翻了个身,看着菱格的天花板,眼神放空,“我爸会不会有事?”
路西鸣挂好衣服后走到徐知星旁躺下,“叔叔现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因为目前还在调查阶段。”
“万一我爸真的……”徐知星突然问,他眼睫低垂,苍白的手指抓着身下的被子,“我爸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也肯定是因为我,我弹琴吃药都要花很多钱。”
“星星,叔叔不是这样的人,就算退一万步讲,叔叔真的……这个事情的责任也不在你。”
徐知星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陷入深深的自责。
路西鸣无声地叹口气,手指拂过他的发顶,动作轻柔地顺了两下,走到床沿,替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放缓声音道:“你先休息。”
九月份的日内瓦夜晚天气只有十多度,徐知星站在浴室的窗口前,迎面是带着寒气的冷风,他关掉窗户,隔着玻璃看着远处的日内瓦湖畔。
在还没有出国前,他在网上看了许多攻略,日内瓦湖畔有一个数米高的喷泉,泉水飘洒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洋洋洒洒,在夕阳的照耀下十分夺目。
当时徐知星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张照片给徐明军看,说到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也要去看喷泉。
明明在出发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徐知星借着热水擦掉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是因为时差的原因,还是哮喘发作,徐知星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像每个冬天的夜晚一样,坐在床边,依靠着手中小小的气雾剂,才能好受点。
路西鸣坐在床边,拿起桌上的乐谱给徐知星扇风,增加空气流通。
赵老师也在门外敲门,声音比往日温柔许多,“睡了吗?星星。”
“还没。”路西鸣先回答了一声,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说:“星星,可能哮喘犯了。”
赵培生脸色微变,担忧地问:“用药了吗?”
“在用气雾剂,他有点水土不服,而且晚上气温低,他不太适应。”
“哎。”赵培生重重叹口气,“我去看看他。”
徐知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中捏着气雾剂,见赵培生进来了,想要站起,赵培生连忙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这身子骨,就没见好过。”
“用了气雾剂还难受吗?要不去医院?”
徐知星摇摇头,小声回答:“刚吃了药,好点了。”
赵培生也没什么睡意了,徐知星这病怏怏的样子,剩下两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弹钢琴也是个力气活,你这还是身体不行,这次回去后,以后每天都给我坚持运动,就算每天走半个小时,也比你动都不动好多了。”
弹钢琴看似是个轻松文艺的事情,但其实对于专业演奏者来说,一首曲子弹下来会耗费巨大的精力和体力。
徐知星差就差在这一方面,他身体实在太差了,就连平时练琴时间都比其他演奏者少一截,练久了他就胸闷气短,手指都打颤。
也得亏他天赋高,只是总归身体拖了后腿,就像现在因为哮喘,睡都睡不着。
直到半夜两点,他才勉强睡下,只是梦里还惦记着他爸的事情。
第二天抽签,徐知星演出的顺序是在第七位,第一轮比赛的第一天。
与此同时林芳也在为了徐明军的事东奔西跑。
徐明军是被他一个下属举报的,不过徐明军也明确表示在公司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多拿一分他不该拿的钱。只是如今的证据对他很不利,警察从他办公室里搜出了二十万现金。
摆明的陷害,但是却无法自证清白。
这些细节赵培生没有过多透露给路西鸣和徐知星,但是徐知星敏锐察觉到他爸的状态不太好,连带着哮喘也迟迟没有缓解。
路西鸣恨不得替徐知星难受,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站在幕布后,徐知星透过缝隙看向舞台上第六位选手的演出,那是个来自俄罗斯的男生,年龄和徐知星相仿,一头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光的耀眼。
徐知星抽签那天就看见他了,在抽签前,他坐在旁边,主动搭话。徐知星英语稀烂,也听不懂。还是路西鸣帮忙在中间解释,徐知星才知道他叫西里尔,来自俄罗斯,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小柴赛赛,徐知星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参加,最后双方礼貌地祝对方比赛顺利。
徐知星静静在一旁听着西里尔的演奏,无论是技巧还是旋律线,西里尔都诠释的都十分完美。尤其是赋格部分,展现了高超的音乐素养和技术水平。
更不巧的是他和西里尔选择了同一首BWV849。
第一轮比赛要演奏五首曲子:两首音乐会练习曲;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任选其一;贝多芬/海顿/莫扎特的奏鸣曲(任选一章),剩下最后一个就是在巴赫的《平均律集》中任选一组。
倘若放在平时,徐知星从来不怕和别人撞曲子,因为他就是自信可以胜过别人。
可是如今遭遇各种事情,徐明军被冤枉诬陷,自己又哮喘复发。
如今看着西里尔的演奏,徐知星在后台一直含着气雾剂,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呼吸困难,可他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团乱麻,越想越乱。
西里尔的演奏很快就结束了,徐知星察觉自己掌心微微出汗,当报幕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徐知星心跳更加快了,连胸腔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逐渐减少。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上台前,面向评委鞠躬,坐在琴凳上,摆好位置,手指贴近琴键,本来十分熟悉的黑白琴键,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陌生。
明明弹奏过无数遍的曲子,可是徐知星却不知道如何演奏,只觉得头晕目眩,胸腔又沉又重,糟糕的情绪渐渐吞噬他,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颠倒,他连呼吸都困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完这五首曲子的。
心乱则音噪,心慌则音误。
徐知星心又慌又乱,弹奏的效果错乱百出,完全不是他真正应有的水平。
谢幕时,望着头顶的吊灯,徐知星眼含泪水,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疼,在这一瞬间,他恍惚自己的钢琴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舞台上压抑的情绪终于在看见路西鸣和老师后彻底爆发,他的眼泪打湿了整个面容,一向严厉的赵培生此刻用着温柔的话语安慰说:“没事的,一次比赛而已。”
路西鸣的脖颈被眼泪打湿,他手放在徐知星后背轻拍,同样也感到十分难受,倒不是为了比赛失利,而是因为徐知星的伤心。
“别哭,缺氧后会更难受。”
徐知星呼吸一下比一下急,路西鸣扶着徐知星坐下,让他身体微微前倾,拿出气雾剂,晃了晃后,取掉咬嘴盖,递到徐知星嘴边。
“含着。”
药物进入肺中,徐知星稍微好受点,在哮喘发作的时候,他连哭都不能大声哭,因为缺氧会让他的哮喘加剧。
在这一刻,徐知星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第二轮比赛晋级名单很快就出来了,没有徐知星。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相比于比赛成绩,他更关心他爸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因为涉及金额巨大,除了现金外,还有提交的其他证据,连取保候审都不行。
林芳为了徐明军的事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打官司找律师,筹钱找关系。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现金,如今为了这件事,林芳惦记着把家里那个小超市先盘出去,筹到一笔钱,无论如何要让人先回来。
只是没想到将超市盘出去这件事,也是困难重重。
倒不是买卖双方的问题,而是徐明军他大哥不同意。
“这个超市当年是你和老二一起办起来的,现在你说卖就卖,老二不在,家里就得是我这个大哥做主,我不同意。”徐君峰挺着啤酒肚堵在超市门口,不让林芳将店铺转出去。
林芳气得要命,“我凭什么不能卖!这是我家的事,关你什么关系!”
“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要转店铺必须和老二商量,老二不在,你就得和我这个当哥哥的商量。”
“我和你商量个狗屁!”林芳才不想理会徐君峰在这发疯。
“好啊,你不和我商量,那我就天天堵在这,我看谁敢接手。”
林芳冷笑一声,“你别在这打着徐明军的幌子给自己牟利,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担心我把这个超市转出去后,拿着钱走了吗,你们徐家什么都捞不着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龌龊吗?”
江琴跟在徐君峰旁边,不免插话说:“老二媳妇,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不都是一家子吗?”
林芳懒得搭理他们,抬手就让员工把徐君峰撵走。
徐君峰也带了几个同乡过来,超市门口一时起了冲突。
徐知星今天一个人放学先回来,他远远就看见林芳在超市门口被挤在中间,连忙跑过去,扶住林芳,“妈,你没事吧?”
见到徐知星回来后,徐君峰说话更难听了,“老二媳妇,你有在这把超市转出去的功夫,把徐知星的钢琴课停了,早就有钱救老二出来了。”
江琴也讨嫌地说:“谁说不是,这去国外一趟比赛,来回大几万,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从小到大不知道花了几十万了,本来我们这样的家庭,就别指望着学什么艺术,踏踏实实学个文化课就算了。麻雀窝里飞不出金凤凰。”
徐知星神情一滞,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没有反驳。
林芳火更大了,“老娘儿子愿意弹钢琴管你们屁事!”
“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花你家钱了?”
“徐知星弹钢琴花的不是老二的钱吗?这个家是你一个的人吗?”徐君峰自小被徐家爷爷偏袒,总是想着占弟弟家的便宜,此刻越发嫌他们夫妻俩在徐知星身上花钱多。
在徐知星身上花的钱越多,他能从弟弟身上捞到的就少了。
此刻徐明军人还在看守所,他作为大哥不想着怎么救弟弟,只惦记着弟弟家里那点钱。
林芳气得都想打人了,要求员工立刻马上把他们赶走。
两拨人陷入混战,徐君峰怒气冲冲地朝林芳走来,徐知星担心他对林芳动手,挡在了前面,徐君峰用力一推,门口刚好放了一块换下来的玻璃。
徐知星因这一推,恰巧撞在了玻璃上,在摔倒的那一刻,下意识用手和胳膊去支撑身体,但飞出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插入皮肉,掌心瞬间被鲜血染湿。
林芳面色一白,颤抖地跪坐在徐知星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旁边的人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徐君峰眼看事情闹大了就想跑,只是迎面就撞上从另一边过来的路西鸣。
路西鸣今天有事情,没有和徐知星一起放学,所以让他先回家了,只是他还没走到超市门口,就注意到前方混乱的场景,以及徐君峰仓皇的步伐。
他挡住了徐君峰的路,向他身后望去,在看清徐知星身上的血后,脸色一沉,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徐君峰本想趁着路西鸣晃神的功夫溜走,只是他身子臃肿,还没走两步就被路西鸣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超市的员工连忙把他摁住,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医院的走廊上,徐知星的手上缠着纱布,身上虽然也有些零碎的伤口,但是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他的左手。
白色的纱布裹在苍白的肌肤上,一时到底分不清哪个更白。
林芳没打算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徐君峰被警察带走,只是接着徐家老爷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看都没看,直接挂掉,径直去找医生。
徐知星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医院瓷砖,沉默许久后开口道:“我不想弹琴了。”
路西鸣坐在一旁怔怔地看向他的侧脸,许久后开口说:“医生说你的伤口没有伤到骨头和神经,等修养好了就可以正常弹琴了。别担心手伤的事,会好的,不会影响弹琴的。”
“不弹了。”徐知星摇摇头,又呢喃地重复一遍。
路西鸣半蹲在徐知星面前,抬眼沉眸心疼地看向他。
“我从五岁开始弹琴,今年已经九年了。九年就弹琴花的钱少说都有几十万了,几十万干什么不好呢?就算扔在水里都能听个响。可只有花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再弹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徐知星垂下眼,“况且我爸挪用公款的事,如果是真的话,也是因为我。”
“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
路西鸣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徐知星。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叔叔不一定真的挪用公款了。现在都还在调查中,你不要怪自己。”
“至于现在家里急用钱……”
路西鸣停顿几秒,尽量轻松地说:“我妈给了我一笔钱,我等会就给阿姨,叔叔请律师打官司的钱你真的不用担心。”
“有这笔钱超市也不需要转让出去,叔叔的律师费也有了,没事的。”
“等手养好了,我们就继续弹琴。”
徐知星右手掌心被塞了一张银行卡,他带着些许迷茫地看着卡没有说话。
“这里面有十五万。”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徐知星瞳孔微滞,一眨不眨地看向路西鸣。
路西鸣眼睫低垂,小声道:“我妈给的。”
徐知星沉默几秒,随后笃定地说:“你在撒谎。”
他们认识快十年了,从小一起长大,路西鸣到底有没有撒谎,徐知星一下就能看出来,此刻路西鸣不敢直视徐知星的样子,就证明了这笔钱根本不可能是梁卓给的。
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眼泪盈满了徐知星的眼眶,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你去当萧智轩陪练了,只有他爸会一下给你这么多钱。”
路西鸣没想到徐知星这么快就猜到了,他故作轻松道:“当陪练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都是打球,跟谁打都是打。”
徐知星将脸埋在受伤的掌心,身体微微颤抖。
“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如果不是他要弹琴,家里就不需要花这么多钱,他弹琴吃药,每一笔都是不小的开销。
就连到现在,路西鸣还要去给别人去当陪练。
他的情绪濒临崩溃,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来临,路西鸣连忙将气雾剂递到他嘴边,可是他这次却固执地闭上嘴。
在几次躲开气雾剂后,路西鸣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唇含住气雾剂。
“徐知星,含住药。”
直到气雾剂喷出的药物进入徐知星体内,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路西鸣才撤开捏着他下巴的手。
徐知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泪水打湿了整张脸,眼圈泛红,皮肤被泪水磨红。
路西鸣指腹挂去他的眼泪,低声道歉,“刚才不是故意吼你的。”
“你哮喘犯了不用药,我很担心,一下着急了,是我态度不好。你别不高兴,也不用担心钱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养好身体,养好伤,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知道吗?”
为了让徐知星张嘴含住气雾剂,路西鸣刚才力气有些大,他常年打网球,指腹带着薄茧,磨得徐知星下巴还留着红色的指印。
只是随着路西鸣的安慰,徐知星的眼泪越流越凶,丝毫没有见停的趋势。
路西鸣手足无措地蹲在他面前,眼泪越擦越多,掌心都是徐知星的眼泪。
“等会阿姨来了,知道你哮喘犯了,又要担心。不哭了好不好?”
徐知星用手背擦去眼泪,平复着情绪,哽咽道:“如果我不生病和弹琴,家里就不用花那么多钱。”
“根本不值得在我身上花那么多钱。”
路西鸣微微皱眉,肯定地说:“星星,你不要用物质的价格去衡量自己的价值。”
“在我和叔叔阿姨心里,你永远都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