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徐知星和路西鸣跟着林芳徐明军到了陈涵家, 沈蕙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徐知星后笑着迎上去,“星星来了啊。”
“沈阿姨。”徐知星乖巧地喊了一声,沈蕙揉了揉他的脸说:“快进去吧, 涵涵在楼上玩。”
路西鸣也和沈蕙打过招呼后, 和徐知星朝楼上走去。
刚到走廊就听到魏博简贱兮兮地说:“缸子,你输了, 该我了。”
“酱油哥你完了。”薛婉奕气急败坏地追着魏博简跑。
陈涵坐在中间,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看见徐知星求救说:“你俩可算来了。”
此刻薛婉奕在魏博简背上狠狠锤了两下,“你等着吧, 我等会吃饭的时候要跟你爸告状。”
“缸子你下手真重,你学的不是舞蹈是武术吧。”
“人家都说舞蹈生柔若无骨, 我看你是钢筋铁骨!”
徐知星捡漏地拿起游戏机,象征地劝了两句, “你们别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
路西鸣坐在旁边笑出声, 魏博简嘲讽说:“西施来了啊。”
“……”
路西鸣把旁边的高尔夫球杆递给薛婉奕,“用这个打。”
“卧槽!星星看见没,我就说这人是臭豆腐心。”
徐知星这时已经和陈涵开了一局游戏, 视线专注地盯着屏幕, “陈姐, 你煎牛排好慢,客人都走了。”
陈涵嫌弃说:“你这个汉堡不要加生菜, 客人菜谱没要生菜。”
徐知星手忙脚乱地按着手柄, “服了,这怎么还倒扣我钱!一分钱没挣到, 还倒贴两百二。”
“食材不要钱?”
“你也不中用,还是婉奕过来玩。”
魏博简一屁股坐下接过游戏机,“该我了啊,刚才要不是缸子揍我,这一轮早就轮到我了。”
“陈姐你也下去吧,你做菜也不行,我跟星星玩。”
听到这句话,路西鸣立刻把徐知星拉过来,“我弹尤克里里给你听。”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看了几次视频就会了。”
路西鸣拿起尤克里里,手指拨弄着琴弦,悠扬的乐调渐渐填满房间。
一曲结束,薛婉奕点歌道:“西鸣,我想听你们校庆弹的那首。”
徐知星捡起旁边的棒球帽,晃悠一圈,“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点钱捧个钱场。”
游戏房内五人轻松惬意地聊天,直到房门被另一个人推开。
沈蕙站在门口说:“涵涵的朋友们都来了啊。”
话虽如此,但是她的目光却停在徐知星身上。
屋内五人都站起,礼貌地问好,沈蕙走到徐知星身边亲昵地问:“星星最近身体好点了吗?我刚才在楼下还跟你妈说你哮喘的事呢。”
“好多了,我休学了一年,一直在休息。”
沈蕙拉着徐知星坐下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藕汤了,今天特意让阿姨煲了。”
“谢谢小蕙阿姨。”
闲聊几句后,沈蕙提及说:“星星,我刚才听你妈妈说你八月份就要去美国见柯蒂斯的一个教授?”
“对。”
“我的一个老师,本来我去年就要去学校了,但是因为那段时间一直犯哮喘,我爸妈很担心,所以才向学校申请休学了一年。”
沈蕙期待地问:“那你到时候见到了老师能不能问下,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招生的内部名额?”
陈涵啪得一声放下手柄,冷声说:“徐知星是柯蒂斯的学生,不是柯蒂斯的校长,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让他去问老师这些干嘛?”
屋内一时陷入死寂,沈蕙被驳了面子,训斥说:“你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你哥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他那么想去柯蒂斯,你也不知道操心。”
“他那么想去柯蒂斯,让他自己去考啊,考了三次都还没考上,现在来找徐知星有什么用?”
沈蕙被气得够呛,“陈涵,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动不动就和家里吵架。”
“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吗?你这些年一碗水端平了吗?不知道还以为陈越是你亲儿子呢!”
眼看母女俩越吵越凶,除路西鸣外其余三人连忙劝架。
沈蕙都快被陈涵气哭了,徐知星无措地站在中间,路西鸣将他拉到身边,制止了他想说的话,开口道:“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星星毕竟只是柯蒂斯的一个普通学生,甚至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入学,对学校的情况全然不了解,他能知道的信息也全部都是学校官网公布的消息,如果后续我们真的知道什么内部招生计划了,肯定会告诉您的。”
薛婉奕也劝说道:“对啊阿姨,您别和陈涵生气。”
沈蕙目光又看向徐知星,拉着他的手说:“星星,阿姨从小看你长大的,你也知道陈越的情况,他那么想去柯蒂斯,你要是今天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忙去指导指导小越啊,他最近瓶颈期,说不定你一去,他就想通了。”
徐知星尴尬地说:“您确定陈越会同意吗?”
陈越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沈蕙难道还不清楚吗?
“就是小越让我过来找你的,只要你同意,小越就在琴房等你。”
徐知星的第一个钢琴老师就是沈蕙帮忙找的,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琴房门口,徐知星刚敲了一下门,房间门就从内打开。
陈越穿着黑衣长裤,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比徐知星高半个脑袋,垂下眼,面色沉沉,像是没睡醒,声调却又很清晰。
“进来吧。”
身后的路西鸣刚迈出一步,陈越就制止说:“没说你。”
“我只让徐知星进来。”
路西鸣眼眸微沉,“如果我不能进去,徐知星也不会进去的。”
陈越发出一声冷笑,“路西鸣,你就像徐知星一条狗,你知道吗?”
徐知星迅速变了脸,不满道:“陈越!”
此刻他也不想因为沈蕙的关系和陈越有任何牵扯,拉着路西鸣就想走。
路西鸣并没有因为这句冒犯的话生气,只是挡在了陈越和徐知星中间。
“因为有我在徐知星身边,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你当然不想让我进去了。”
陈越脸色微变,他的琴房在三楼,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地盘,除了家里佣人定时来打扫卫生,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此刻三人僵持在琴房门口,谁都没有进去。
路西鸣护住徐知星,“我猜你当时看见我从琴房离开时肯定很高兴。”
“所以你先去关掉了电闸,之后锁了琴房的门,事后联系你爸删掉了走廊的监控,让校方保持了统一口径,闹鬼。”
徐知星转头错愕地看向路西鸣,只见他继续说:“当时你肯定没想到我回来的那么快,你现在是不是想到当年的事就会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找机会拖住我,这样等我上去的时候,徐知星就已经因为哮喘病发死了!”
说到最后,路西鸣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只要想到当年的事情,他就没有办法释怀。
陈越倚靠在门框上,嘴角扬起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所以我说你很麻烦。”
“你要是不在徐知星身边,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弄死他。”
“早知道初二那时候我就不该心软。”陈越骂了句脏话。“我没想到徐知星还会继续弹琴,我以为他要当一辈子废物了。”
“可是谁知道他后来越来越顺了,他赢了小柴赛,拿下了贝多芬金牌,就连柯蒂斯他在高二就一次考上了,而我呢?”
陈越几乎咆哮道:“我他妈考了三次,还没考上!”
路西鸣没理会陈越的发疯,只是问:“你从小就嫉妒徐知星,所以你当初故意把他关在琴房内,害他哮喘犯,就是想让他死对不对?”
“对。”陈越毫不设防地坦率承认,“我就是想让他死!”
“我学了一年的欢乐颂,他听了一次就会了,就那一次还是听我弹的。”
陈越看向徐知星,眉梢带着癫狂,质问说:“你说讽刺不讽刺?”
路西鸣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不愿意在这里多耗时间,拉着徐知星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徐知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恨自己,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别人对他毫不掩饰的恨意。
如果四年级那次路西鸣没有及时赶来,他真的会死在小学的琴房里。
陈越在身后喊道:“徐知星!”
徐知星回头,只见陈越疯了一样朝他冲过来。
“我恨死你了!”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在看清那把闪过寒光的利刃时刺向徐知星时,路西鸣下意识拉开徐知星,伸手挡住了那把刀,鲜血从手背流出。
陈涵因为担心陈越发疯,带着魏博简和薛婉奕上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魏博简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手边的高尔夫球杆用力扔向陈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我操你大爷!”
陈越根本不是从小练习格斗的魏博简对手,迅速被制服。
“有没有受伤,你有没有受伤?”
路西鸣顾不上手背的伤势,紧张地检查徐知星,颤抖地问:“有没有受伤啊?”
“有没有受伤?”
“没有。”徐知星嘴唇泛白,抬手捂住了路西鸣的伤口,鲜血在两人苍白的指缝之间蔓延,“你流血了。”
“没事,没事。”路西鸣慌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重复那几句话,巨大的恐慌蔓延宛如藤曼一样布满他的心底,只有把徐知星紧紧抱在怀里,这种恐慌才能消除一二,“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魏博简把陈越按在地上,不给他动弹的机会,陈涵趁机夺过他手中的刀,丢到一旁,崩溃地给了他一巴掌。
“陈越,你怎么不去死啊?”
薛婉奕慌忙地检查着路西鸣的伤势,同时拿出手机报警。
徐知星连忙脱掉身上的外套,用其中干净的一角压住路西鸣的伤口止血,包扎伤口的手指都在抖。
路西鸣渐渐回过神,手指拂过徐知星惨白的脸颊,安慰说:“没事,我自己有感觉,伤口不深,过几天就好了。”
薛婉奕迅速报警拨打急救电话,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道:“西鸣,你千万要撑住啊。”
路西鸣笑着叹了口气,“你们太夸张了啊,我就手背被划了下,是不是再等会,你们就要我把送去火化了?”
“你说点好听的吧,对自己嘴也那么毒。”魏博简难得没有怼他。
徐知星紧紧捂住伤口,在这一刻,他对陈越的恨,一点都不比陈越对他的恨少。
“没事的,别担心。”路西鸣另一只手抱住徐知星颤抖的身体。
警车的动静引起了大人的注意。
为了避免在警察来之前,陈斌夫妇保下陈越,陈涵没有告知楼下的大人。
他们借用家里的医疗箱先包扎了下路西鸣的手伤,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警察和林芳等人一同上了三楼,路西鸣将手中的录音笔交出去,陈越自己亲口承认涉嫌故意杀人。
如果不是为了套陈越话,他今天根本不可能和徐知星这里。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徐知星差点受伤,路西鸣就一阵后怕。
在被警察带走前,陈越视线在路西鸣和徐知星之间流转,惨淡的面容上挤出最后疯狂的笑容。
“小芳阿姨,你知道路西鸣和徐知星是同性恋,在谈恋爱吗?”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正在检查路西鸣伤势的林芳芳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对陈越的话有所反应,只是对路西鸣叮嘱说:“先简单包扎下,等医生过来,我们再去医院好好检查。”
徐知星无措地看向林芳,低声喊了句:“妈。”
路西鸣也紧张喊了声,“芳姨,都是我不好……”
还没等路西鸣说话,林芳就打断道:“你先别说话。”
林芳站起叫住了陈越,走到他面前。
陈越嘴角扬起,心情大好地说:“自己生的钢琴天才居然是个恶心的同性恋,现在是什么感受?”
林芳胸腔微微起伏,压抑着自己情绪说:“在平常听到这句话时,我肯定会狠狠给你一巴掌,但现在我不会动手。”
“因为我不会给你们家任何和解的机会,西鸣的手伤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会告,把你送进监狱。”
路西鸣和徐知星同步看向林芳,那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掷地有声道:“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路西鸣和徐知星是不是同性恋,有没有在一起谈恋爱,我都不在乎,他们两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恶心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企图用一句天才磨灭徐知星的所有努力,如今也妄想用一句同性恋毁掉他们两的感情。”
林芳身体都在颤,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更坚定,“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徐明军走到林芳身边抱住她,同样郑重地说:“我们家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同性恋都和你没关系。但我们家会找最好的律师,永不和解。”
林芳和徐明军的反应超出徐知星和路西鸣的想象,他们之前谈论这件事,想到的都是很坏的结果,这个结果让他们两做梦都不敢想。
梁卓不想过多掺和陈家的事情,告知警察后,带着徐知星一家和路西鸣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经过治疗后她庆幸地说:“还好没什么大事,伤口不深,养养就好。”
徐知星目光带着担忧,不放心地问:“真没事啊?”
“流了好多血。”
梁卓说:“放心吧,只要你没事就行,西鸣流再多血都愿意。”
对于梁卓的调侃,徐知星脸颊微红,眼皮抬起去看林芳和徐明军的反应,只见他俩都面色如常,试探性问:“你们不介意吗?”
“是有点介意。”徐明军承认。
路西鸣心中猛然一紧,只见林芳接过话说:“你俩谈恋爱也不跟家里人说,外人先知道了。我跟你爸当然介意。”
“而且陈越那么大的事,西鸣自己一个人瞒着,幸亏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跟你叔叔怎么办?”
路西鸣心中的大石落下,连忙卖乖,“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有事一定第一个告诉你们。”
“而且其实我跟我妈说了,我想让她找个机会跟你们说的,我想着大人之间说可能更合适,没想到她一直没说。”
梁卓眉梢一挑,在路西鸣背上落下一掌。
林芳和徐明军齐齐看向梁卓,梁卓尴尬地笑笑,“我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但是没找到。”
“算了,你俩好好的就行,别有心理负担。”徐明军宽慰说:“什么同性异性的,你俩好就行,我跟你妈也不管那么多,别吵架知道吗?”
徐知星和路西鸣连忙点头,保证说:“不吵架。”
林芳抱胸说:“吵架我也不管,你们自己解决,免得说我拉偏架。”
出柜比徐知星预想得要猝不及防,但也比他预想得要顺利许多。
出了医院后路西鸣找到梁卓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之前缓和和芳姨他们之间的关系。”
“没什么好谢的,要谢谢你自己吧。”梁卓看向路西鸣,“芳姐知道了你当初为了十五万去当陪练的事了,还有星星的择校费。”
“我没帮你什么,都是你自己争到现在的局面的。”
“星星爸妈能接受你,从来不是因为我,只是你自己。”
路西鸣也没有其他的话想跟梁卓说,“那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俩好好的。”梁卓顿了顿,还是说:“去美国读书,万一遇到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
路西鸣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朝徐知星一家三口走去。他早就拥有了真正的家。
八月份的夏天,每个人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魏博简收到了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从前想要偷枪出去玩的男生,以后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
薛婉奕艺考第一去了舞蹈学院,因为颜值优越,暑假还在网上浅火了一把,被评为最美新生。
陈涵选择出庭作证,证明陈越多年前故意伤害同学的一桩旧事,以及刺伤路西鸣等案子。
尽管陈斌一直想要协调找关系,但因为路西鸣之前已经告诉过Amy琴房的事,Amy早有准备,没有给陈斌动手脚的机会。
陈越数罪并罚,判刑只是早晚的事情。
陈涵也因此和陈家决裂,选择背着包一个人去了美国勤工俭学,还兼职当了VLOG博主。第一条视频记录了他们五人在分开前的最后一次旅行。
徐知星在家收拾行李准备芝加哥的演出,站在301走廊上,朝对面的路西鸣喊道:“西鸣,你不过来收拾行李,在看什么呢?”
“马上来。”
路西鸣站在302的走廊上,抬眼往下望,家属院的楼数十年如一日。
他想起十三年前的夏天,梁卓和路建峰的婚姻已经走到了破碎的边缘,离婚不过是迟早的事,没有人要他。
五岁的路西鸣想出最残忍的报复方式就是在父母回家时,跳楼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后悔终生。
他企图用死亡惩罚父母。
这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梁卓和路建峰一同回家,但不同的是,随行的林芳和徐明军夫妻怀里还抱着一个好看的小男孩,年龄和他相近。
他之前从来没见过。
男孩话多止不住地笑,嘴里嚷嚷着各种事情,落在路西鸣耳中显得那么嘈杂,却又那么新鲜。仿佛潮湿阴暗的角落照进一缕阳光。
因为注意力被吸引住,所以路西鸣错失了死亡的最佳时间,就在他进行下一次计划时,一栏之隔的走廊上冒出那个欢快的声音。
“咦,你也是住在这里的小朋友吗?”
“我叫徐知星。”
“你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