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当下的语境和氛围,祁连的话很难没有一起下地狱的意思。
沈见月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只嗯了一声,主动去掏祁连外套兜里的钥匙,轻松拿到后,直截了当反问:“我可以在高速没有多少车和人的时候彪上180码,不管是身还是心都绝对在路上悬着,你觉得怎么样?”
祁连没有回答这个毫无笑点的问话,他上前一步,拉开车门,推着沈见月让他上驾驶座,俯身在他唇上重重吻下去。
呼吸纠缠交错,一分钟时间到,祁连抽身离开,撑着车门,笑着对沈见月说道:“只要你想,开200码都行。”
祁连关上车门,沉闷声响敲醒沈见月被亲到有些混沌的思想。
直到副驾驶车门拉开,裹着晚霞风气的男人径直坐进来,沈见月才几不可见的抿抿湿润红肿的唇,边拴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引擎。
黑色始终带有禁忌神秘色彩,当它被做成皮质手套戴在修长五指的人身上时,一种难以形容的禁欲勾人意味总是会扑面而来。
锁上车门,沈见月把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将住了一周的小镇风景尽数甩在身后。
回程路上沈见月没有祁连那样欣赏沿途风景的好心情,径自上了高速,开了两个小时车后,在高速服务区被祁连强制性要求休息换他开。
沈见月没有拒绝,在车上闭着眼睛勉强休息了会儿。
从小镇回临市的一路上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云层越来越厚,星星逐渐消逝不见。
当黑色大G像是一尾修行千年的大鱼跃进临市这座灯火辉煌的鱼塘中,游刃有余穿梭在车水马龙,朦胧灯光像是黄色纱帘跟着车速一下又一下披在沈见月身上、脸上。
直到车子缓缓停下,沈见月才睁开双眼,视线被红灯晕开,眼前像是有一圈圈光晕,他再度闭上,过了会儿再睁开眼睛,红灯已经变绿,车子正被松开刹车起步朝前走。
眼看车子再度驶入滚滚车流,沈见月出声说道:“不去北山龙郡。”
车子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沿着道路笔直往前。
祁连单手把着方向盘,闻言看他一眼,温和道:“这条路回湖光揽越。”
降下点车窗,被屏蔽的城市声音一下猛然放大,叫嚣着冲进沈见月耳膜,闻着空气中顺风飘来的沉闷味道,他说道:“饿了。”
“已经快十点了。”祁连懒洋洋靠着椅背,看了他一眼,“吃点东西再回去?”
沈见月淡笑:“算了,不是太饿,不吃了。”
他摇上车窗,把车厢外的声音全都屏蔽,耳朵瞬间安静。
可能是最近沈见月都在小镇的原因,记者在湖光揽越蹲不到沈见月,所以门口几乎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员徘徊,甚至就连微博闹的沸沸扬扬时也没有任何关于沈见月的路透流出。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进湖光揽越地下停车场,算得上是沈见月搬来这边后为为数不多没有受到记者蹲点的次数之一。
停好车,沈见月打开后备箱拿行李,祁连拎着箱子站在旁边,悠扬铃声在满是豪车的停车场响起。
他慢条斯理接通,停车场太安静,沈见月模糊听见明晓霜的声音在电话中问道:“到临市没有?见月在不在你身边?”
沈见月关上后备箱,看向祁连,后者似笑非笑看着他,轻声笑道:“他在,你有事找他?”
明晓霜嘀咕了句‘怎么你俩随时都在一起’,然后才吩咐:“我打不通他电话,你把手机给他。”
手机在指间画了个半圆,祁连顺手按了个免提,把手机递给沈见月,明晓霜放大的声音持续传出:“我给他打了三个电话,没一个接通,他手机是不是掉了?要不是知道你们今天跟剧组回临市,我还以为沈见月被你们暗杀了。”
“……”
沈见月默默掏出手机看了眼,这几天都在静音的手机上果然有几个来自明晓霜的未接来电,他接过手机,关掉免提,手机贴在耳边喂了声,拖着行李箱朝下沉中庭湖景走。
明晓霜变正经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到沈见月耳中,她说道:“今天回临市,晏初的剧组什么时候继续开工?”
“明天全剧组休息,后天开始拍摄。”沈见月说道,“我待会儿把住处地址发给你,明天直接在我家见面吧。”
和聪明人就是不需要废话,明晓霜非常喜欢沈见月的干净利落,她说道:“本来想让你多休息会儿,但会议时间在下午,我早上九点到怎么样?”
沈见月不置可否:“好。”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还给祁连:“谢谢。”
客气疏离的道谢让祁连眉头微皱,但这也仅仅是一瞬,快的根本让人捕捉不到,他声调温和,答的随意:“不客气。”
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不开心像是一根无意间绷断的头发丝,如果不是刻意去捕捉,甚至根本就察觉不到。
但是沈见月很敏锐感觉到祁连变换的情绪,他取下皮手套,站在门锁面前,问祁连:“要不要录个你的指纹?”
祁连单手搭在行李箱扶手上,站姿自有一种随性慵懒的劲儿,一米九的身高让他拥有一双傲人长腿,他不管往哪儿一站,矜贵和存在感都直线飙升,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存在,移开视线。
此时他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眉梢微挑,慢条斯理开口,尾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柔意:“你在哄我?”
“看来我表现的很明显。”沈见月并不想过今天一整晚手酸的生活,他并不否认,又问了遍,“要录吗?”
祁连来到沈见月身边,微微低头,鼻尖擦着他耳朵,留下轻浅的灼热呼吸和两个字:“好啊。”
麻痒的热意总是能毫无预兆顺着敏感耳垂一路向下,来到心脏的位置,加速跳动。
沈见月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和祁连指间几乎相贴的距离:“这个住处已经被私生知道,很不安全。”
滴一声,指纹录好,同时解锁房门。
空无一人的房屋黑黢黢,几天没有住人,空旷到毫无人气。
沈见月顺手打开玄关灯光,他换好鞋子,始终没有听见关门声响起,回头看见祁连两腿交叉靠着门框,双手懒懒抱臂,没有进来也没出去,一直在看着他。
身后是仿佛不见底的黑暗,快要吞噬掉沈见月的身影一般,而他头上还悬着一盏灯,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灯,把他们两个演员完整笼罩其中。
安静顺着时间蔓延,沈见月打破沉寂:“不进来吗?”
祁连唇角的笑意并没有蔓延至眼中:“你不是不想让我进去?”
“……”沈见月从来都不认为祁连是一个听话的人,祁连骨子里面的我行我素一直都毫不掩饰展现在他面前,他哂笑,“你平时也没有这么听得进去我的话。”
祁连唔了一声,轻笑出声:“这么记仇?”
“还行吧。”沈见月转身走进黑暗中,打开客厅的灯,霎时灯光大亮,追光不在,舞台猝然明亮,两人都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心思。
尤其是沈见月,脸上已经没有过多表情,他平静的下逐客令:“祁老师,回去休息吧,时间很晚了。”
一旦划清界限,就老师老师挂在嘴边,真是让人听着不爽。
祁连笑了笑,反手把门关上,大步朝沈见月走去,把他困在怀中,后背死死抵上墙壁,避无可避。
他眉眼下压,温柔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玻璃,锋利的朝着沈见月扎去:“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真的对你发脾气?”
不管是再怎么假装无事发生,坏情绪都会让人变奇怪,毫无道理刺着身边人。
尤其是当沈见月知道自己头上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那把随时都会降下来的剑,让他总能在沉迷中找回理智,清醒的推开祁连,却根本无法做到不惹怒他。
该来的始终会来,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沈见月心想,索性就趁着今晚痛快的说清楚吧。
他没有打算推开祁连,顺势靠向身后墙壁,沈见月定定看了会儿他,突然开口问:“知道我为什么叫沈见月吗?”
祁连配合开口:“为什么?”
“因为我爸很爱我妈,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是在满月,所以他们对月亮有着无法抵抗的喜爱。无论何时,只要遇上满月,那天就是他们爱情的纪念日。”
祁连眼睫低垂,气息洒在沈见月眉眼,锋芒逐渐隐匿在温柔之后,他低声陈述:“他们去世了。”
“对,去世了。”沈见月抬起双眼,直直看向祁连双眼,“我爸犯病那天,无意识把自己吊死在院子里面,那之后的两年,我妈崩溃到自杀过两次。她第一次自杀,在浴缸里面放了满满的热水,穿着一条白裙子趴在浴缸边,把割开的手腕放进浴缸中,黑色头发飘在水里,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在水中漂浮。被我发现时,她失血过多,差点救不回来。”
“你在后悔自己没有更早一点发现?”
“当然不。”沈见月笑了笑,“我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救她。”
祁连收紧掌在沈见月腰间的力道,说出了第二个:“为什么?”
“因为她爱我爸,爱到可以生死相随,所以她会义无反顾跟着他一起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黄泉路,她不想每天都活在没有看好我爸的自责中。她每自责一天,精神就会跟着崩溃,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脆弱神经崩掉的那天,就算再怎么舍不得我,她也会毫不犹豫踏上死路。”
沈见月抬着下颚,深深看进祁连双眼,呼吸跟着不易察觉的战栗轻轻吐出:“她清醒过来的那天,自己拔掉氧气罩,我就站在她身边。”
“那是她第二次自杀,我眼睁睁看着她得偿所愿,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