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26章

贪狼 剑林诗侠 2666 2024-12-28 12:17:36

御轸湖心岛虽然是悠悠悬于湖中的一方土丘,而真正驾船驶近方看出它实际并不算小。岛上绿树密林,中间一片空地被建起一方祭坛。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阶梯直纵云端,在顶部设了焚香铜鼎,不远处沿着祭坛的边缘放三张桌台,贡品琳琅,都是当日备好的猪羊果品。

众随侍将楚王送至湖心岛岸边,便止步了。楚地传统,天祭须帝王亲临,闲杂人事应静候坛下伏地以待,不得心存杂念、不得口出妄言,待到帝王下坛后方能平身。

从湖畔到祭坛尚有一段路,但灯火俱足。原是这么些年都做惯了的祭典,今日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楚王便也一如平常那般提了衣摆拾级而上,渐渐地一点玄色龙袍溶在夜色里,火光点点,却也照不甚明晰。

楚王跨上祭坛顶端,一抬头不禁怔了怔。

一袭正红色衣衫立在祭坛中央,背身而立,仰着头看悬在空中的黑色星图。听见有动静,微侧了侧脸,温声道:“叔父躬安。”

竟是容毓。楚王暗暗心惊,酒醒了大半,道:“你……你怎会在此?”

容毓笑了一下,索性转过身来:“开年圣典,文礼琐碎。怕叔父错了规程,上惹九天震怒,下毁先皇遗泽,故毓儿在此恭候叔父多时。”

他一双凤眼含笑,却有万钧凛冽盛气。楚王骇然,回身便欲往坛下跑,却在祭坛边缘生生收住了脚步。

方才他一路攀上祭坛的天梯不知何时已被撤去,消失无踪,足底便是百丈之高。此时此刻他已被高悬于此,困在祭坛上,与身后那个疯癫的活阎罗待在一起。

“叔父怎的刚来便要走?你我二人多久没有似这般,安安静静说过话了,叔父怕是自己都不记得了吧?”容毓轻轻走过来,真像个温良恭顺的贤侄子。

楚王后退一步,道:“容毓,你把朕困在这里想干什么!还不快快放朕离去,难道真如朝中诸臣所言,你想要弑君不成?”

容毓在他一步开外立住了,笼着袖套,淡淡道:“叔父真会说笑。早在六年前组建昭岚军击退北胥八十万雄师,掌握我楚兵符之日起,叔父的性命便已在我翻掌之间。毓儿若有此心,何必等到今日。”

楚王咬着牙,紧紧盯着他,额头上汗珠悄然滑落下来。

“侄儿今日不过来与叔父略叙叙旧。毕竟正月十五可是个大日子,叔父不会没有印象吧?”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王一眼。

楚王按捺住心底的惊惶,往边缘又跨了一步,道:“容毓,朕命你速速架上天梯,否则朕便从此地跳下去。届时,逼死天子、意图谋反之罪名,你担得起吗?朝野公卿一时发难,你也别想讨到好处去。”

容毓歪着头看着他发笑,半点都不担心的模样,道:“毓儿方才便说叔父爱玩笑,不想越发起劲了。这么些年来,毓儿也算是善体圣意,深知叔父是个惜福惜命之人。莫说借您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跳,即便您敢跳,我不叫您死,您自是死不了的。”

“叔父未发觉么,从你们驶入湖心岛伊始,便已然走入毓儿的阵法之中。此处天地八方,皆我主宰。”

容毓从兔毛袖套里抽出一只手,往旁猛然一挥,登时火星子从四周火盆里流出,倾泻入地面的沟壑缝隙里,有如游龙一样迅速流淌,最终汇集到中心的铜鼎之下。片刻,一簇冲天的火焰轰然掀起,霎时间热浪险些将楚王直接冲下去。

楚王惊叫一声,慌忙一头往里侧撞进来,踉跄着几欲摔倒,不想被个人擒住手腕将将扶稳。

容毓笑道:“叔父如此爱惜龙体,乃大楚之福。”

容毓的手冰凉,扶住楚王时身体还不可觉察地微抖了抖。楚王思量一瞬,缓和了语调道:“毓儿,你今日既然身体不适,就别闹了。叔父与你一同下坛,送你回府可好?”

容毓眸光一冷,松开了手,道:“难得叔父能记得侄儿这上不得台面的日子。只不过正月十五,除了此事之外,叔父便不记得别的了么?”顿了一顿,他看着楚王的眼睛,气场冰冷,道:“叔父方才说,‘逼死天子、意图谋反’,说得可是真好。还记得么,十四年前的今日——叔父这个天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蓦地他声音忽然拔高,冷喝:“先皇有灵,天地有眼,可都看着呢!”

话音未落,列在祭坛便的三张供桌,边侧的两张“唰、唰”地忽然坠下两幅肖像来。工笔丹青细腻逼真,将里头人物勾勒得犹如重生,眉眼髭须仿若立时便会动。

楚王看到突然坠下的选王、燑王的画像,惊得大退几步,脊背靠到燃烧的铜鼎,又被烫得大叫一声,缩了回来。

“当年亦是正月十五开朝仪典。先帝亲至祭坛焚香祝祷,原想在先祖天地跟前拟旨,废除你的太子之位,改立选王。你预先知道消息,率金羽卫围困祭坛,偷盗兵符私调扬城军兵攻圣驾。随后偷偷放了风声给选王和燑王,引得他们率府兵勤王,却在半道伏击截杀了两位王爷,还抄了选王府和燑王府。最后栽赃嫁祸,自称勤王有功,又是太子之尊,便摄了皇位,堂而皇之坐到了今日!叔父好手笔,自己不记得了?”

楚王惊得一身冷汗,火光万丈中,容毓被热风鼓动扬起的红衣如索命的鬼魅。

容毓冷冷看着他的面色,逼近一步,继续道:“而如今,你夺了江山却不思德政,为了一己的权势,你听信谗言胡乱降召,险些一手断送我大楚最强兵力,崩离我楚朝臣之心。这般昏聩无能,你如何对得起我朝三世先皇,如何对得起死在你剑下的先帝?”

说罢,中间那张供桌前,卷轴声粼粼滚动,一张巨大的先帝画像如瀑布一般展开,赫然近在眼前。祭坛风动,呜呜作响,恍若鬼哭。

楚王面如土色,腿一软瘫坐到地面上。

盯着先帝的肖像,他颤巍巍道:“容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叔父圣明,又何必佯装不知?”容毓蹲下身,逼视着他,眼瞳深处映照着火焰跃动,一字一顿道:“玉、带、诏。”

今日是正月十五,昭王府早早便挂上了五彩灯笼。然而奇怪的是,到了夜里了都没点上。

不仅花灯不点,便连平时照路用的灯座也昏暗一片。

姜辞枕着手臂躺在房梁上,整座昭王府安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容毓已经走了一整天了,府里之前来来去去的下人不知何时也不见了,便连拨来照顾姜辞的素纨也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阵,他听得隔壁主殿有些响动,他耳力好,听得出似乎有几个人押着一个,跌跌撞撞的,最后重重地跪倒在雪地里。

姜辞有些疑惑,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下地的一瞬间他发现,原本容毓用来软禁他的那个暗阵,已经被撤去了。他面前的院落又恢复了那条熟悉的小石子路,往旁几步穿过那扇石拱门,便能到容毓的寝殿。

他躲在石拱门后面,往容毓寝殿张望,见寝殿灯火仍熄,可见尚未归来。但是他寝殿门口果然跪了个人,身形薄弱,穿得衣服颜色很淡,不仔细看几乎要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

那人身侧,许许多多执了火折子的立在那里,看着他。

半晌,听见府门前有车马的声音,片刻后方才还暗着的花灯、路座都次第亮了起来,方才还在浓郁夜色里的昭王府一霎成了整座长乾都最为亮堂热闹的所在。

远远听下人迭声传道:“殿下回府了。掌灯!”

霎时,路座从府门前一路亮了进来,寝殿里挂的满院落花灯也跟着点亮,照出了地上的人影。

容毓很快便坐着轿辇让人抬了进来,他面如金纸,将手炉紧紧贴着腹部,喘息都粗重了许多,显然一夜耗损甚剧,已然快到极限。

姜辞远远看着,心里微不可查地抽痛一下。

抬轿辇的下人们步伐很快,想着尽快将他送到寝殿中。璃儿交代了旁人几句,已经飞也似的去传御医了。

容毓在寝殿门前,扶着素纨的手下了轿,却微微停住了脚步。他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便将面上微微痛楚的神色压了下去,转而平和如常。

将已经冷了的手炉交给素纨,他裹了裹外氅,施施然道:“大年下的,这又是怎么了?”

被捆着跪在地上的人倔强地梗着脖子抬起头直视他,分毫没有往日的谄媚畏缩。

容毓眸光锐利深邃,深深望着他,轻笑了笑:“小兰芷,你不在自己殿里养病,怎的想起到本王这儿来了?”

花灯映照着四下亮如白昼。玉夭冷着一张脸,领着寒天观的暗影卫伫立在一边。兰芷跪着,冻得喘一口气都在打哆嗦。他一袭白衣上血迹斑斑,胸口后背上有两道新伤,显是抓捕缠斗时留下的。

他的衣服褴褛,露出被打得鞭痕累累的身体,还有半边被撕裂得鲜血淋漓的乳头。

-本章完-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