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是纯爱战士, 带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完全不能容忍爱人和别人亲密,甚至连肢体接触都不行。
原文中有几个倒霉鬼, 不过是和人握握手,就被瓦伦当成出轨, 连着同样倒霉的“奸夫”一起锤死了。
沈言又骗又哄又亲, 故事编了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才让瓦伦接受布雷兹和法尔森, 接受他们这个和谐的“家庭”,不过几个月没放在眼前看着,就变回去了?
那可不行。
时间紧迫, 看来得剑走偏锋, 尽快处理。
沈言不甘心地上前两步, 仰头看他,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瓦伦,为什么这么说,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瓦伦皱眉,“什么意思?”
沈言眼眶说红就红,眼中蓄着水, 难堪地别过头, 后退到门口和他拉开距离,失落道:“忘记我也很好……我先走了。”
“再见。”
沈言反手开门,动作不算太快,瓦伦看不出他欲拒还迎的意思, 心中疑惑愈演愈烈,心脏嘭嘭直跳, 按住门板,把沈言圈在他和门板之间。
沈言低着头,抓着门把手不放,低声道:“瓦伦,让我出去。”
瓦伦最讨厌人哭,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全算上,看了就烦。
他现在也烦,但这种情绪和那种单纯的讨厌还不一样,小心抬起沈言的下巴,沈言眼睫颤了颤,一滴眼泪很恰好地流下来,从面庞滚落,滴在他虎口处。
瓦伦:“……我脑袋被人打坏了,不记得,你得和我说。”
“不了。”沈言推他,“我们之间算不上多光彩,趁你失忆结束这种扭曲的感情也好,听了你肯定会伤心。”
瓦伦之前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可能有对象,但这个人的形象太模糊,又挺多变,别人都暗戳戳的说他有病,连他自己都差点动摇。
现在男朋友找上门,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和他关系匪浅,怎么可能把人放走?
瓦伦不太了解自己失忆之前和他的相处模式,担心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是沈言喜欢的,在一众形象中折中选了个认可度最高的,温和道:“没关系,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
沈言抬眸看他,“真的?”
瓦伦信誓旦旦:“真的。”
试探出瓦伦什么都不记得的沈言,又针对他的问题,量身定做了新的故事。
他和布雷兹浓情蜜意,瓦伦横刀夺爱强行将他抢走囚禁,几经波折之下,沈言竟然对瓦伦也生出了几分情意。
在极度的痛苦中,沈言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爱上两个人的事实,在瓦伦一声声的质问中精神崩溃决定自杀。
最后瓦伦后悔,后退一步,成功挤进这个家,成为沈言的男朋友之一。
至于那个血腥的照片,沈言解释说那是他副业,电影画面,不知道谁恶作剧,给他发这个。
沈言安静地等瓦伦反应。
瓦伦先是沉默,随后一拳干碎玻璃桌,困兽般在大厅里徘徊,低吼道:“我不接受!”
沈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挺害怕。
瓦伦暴怒之余,还得勉强压着火来安慰他。
坐到沈言旁边,把沈言搂过来,特别自然地吻了吻他的发顶,“不是对你生气,我只是没办法接受要去救一个情敌。”
沈言沉默几秒,轻轻推开他,“没关系,你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你可以重新开始,我自己去找他。”
“你也不许去。”瓦伦顿了下,突然道:“你没骗我吧?”
沈言笑:“是啊,骗你的,随便编的。”
沈言要是解释,瓦伦还要多怀疑几分,他这么顺着往下说,一副着急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反倒令他自责,自己是不是又令沈言伤心。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不是多道德的人,真有可能做出强占人家老婆的事。
瓦伦信了。
沈言一看瓦伦的表情就知道这事解决了,装着失魂落魄的样子起身,“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吧,布雷兹不能没有我。”
瓦伦打断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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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本来就是黑户,除了老婆外无欲无求,和其他来地下打黑拳的人完全不一样,老板没有能拿捏他,让他无法离开的把柄。
说走就走。
瓦伦打晕后面跟踪他的人,跟着沈言坐夜车一路离开。
见瓦伦不需要验资,只要钱给够了就行,当瓦伦得知沈言这一趟过来见他的钱都来自布雷兹后,既有一种微妙的小三感很强的窃喜,又不高兴自己被布雷兹压上一头,给不了沈言好的生活和想要的东西。
沈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坐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节。
“我们是一家人,你和布雷兹的关系后来也处的很好,这种小事不必在意。”
瓦伦突然想起自己在台上抓了点首饰,这样的珠宝他有很多,都是给未来老婆攒着的,走得匆忙,现在只有今天拿的那几个。
他捋开沈言的手,从兜里掏出两枚戒指,亮闪闪的钻戒在车窗外照进来的霓虹夜灯中闪着星辰似的光。
沈言沉默地看他把戒指推到他无名指根部,捏着他的手指挺喜欢地欣赏了一会后,安稳地把沈言的右手放到自己腿上,又对沈言屈了屈手指,示意他把另一只也给他。
沈言照做。
于是左右两只手都戴上了戒指,瓦伦把沈言的双手拢在掌心,吻他微凉的指尖,真心道:“小言很适合好看的东西,真漂亮。”
说完,又认真地看着沈言,“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你对我的爱我也忘记了,所以你要多喜欢我一点,把我忘记的部分补上,好不好?”
沈言沉默。
不问他前因后果,不追究故事中的漏洞,就这么轻易的信了他,自顾自地沉浸在丈夫的扮演中。
是他的故事太有吸引力,还是瓦伦这人够长情,就算失忆了也记得之前的感觉,会在一个坑里跌上七八九十次。
笨。
沈言藏在暗中,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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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车载着他们从七区狮子市离开,经过五个小时的行驶后到达绵羊市,沈言给自己做身份的时候,也顺带给布雷兹瓦伦和法尔森都做了一个,现在刚好用得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四等公民,只要有钱就能在七区得到相应的服务,沈言雇了一架直升机,直飞十一区摩玛沙漠。
七点三十五,正式到达沙漠边缘的小镇。
布雷兹所在的驻地名字叫镇风,常年招劳工,有些走投无路的四等、五等公民报名后,会给一笔安置费,之后人就一直留在那边,出不来。
昂贵的机器经不起风沙侵蚀和阳光暴晒,廉价人工成了沙漠户外作业的主要方法,所以劳工的折损率很大。
机器受不了的活,作为人类的劳工当然也受不了。
特殊的肺病、皮肤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是由于驻地内部,高层对普通劳工的凌虐和压榨。
在小镇上打听一圈,获取更多情报的沈言,马不停蹄的报名了劳工。
即便沙漠劳工恶名赫赫,让人听了心惊胆战,但报名的人并不少,统一聚集在小镇广场,等待发配。
沈言和瓦伦的精神状态和面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看上去太健康了。
但凡还有点生路,没有人愿意来做这个。
即便缩在人比较少的地方,两人还是收到了很多窥探的视线。
就连负责招劳工的长官,也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他们两个,收报名表时比别人多盘查了几句。
但也仅仅如此。
就算敌方想打探消息,也不会蠢到派人当劳工。
阶级分明的驻地,劳工位于最底层,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受不了了想跑,光靠两条腿也跑不出这片荒漠。
沈言和瓦伦顺利成为劳工。
飞艇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晚上的沙漠气温能到零下十几度,并且尘暴严重,为了减少人员折损,夜晚的工作人数比白天少了三倍。
被选中的人皆是一脸麻木,慢腾腾地背上工具,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往外走。
负责这一批新劳工的长官,在核对过人数后已经去休息了,夜班劳工有自己的打卡机制,不用监督。
如果今天没扫到他的出勤,第二天就会被负责人兴奋地抓起来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在其他人纷纷散去,最后两个夜班劳工即将离开劳工大厅时,沈言将他们二人拦下。
两人动作迟缓,沈言叫他们,他们没有反应,直到沈言站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停下,像迟钝的机器一样,机械地抬起脑袋。
两人眼白全是充满血丝和黑斑,皮肤粗糙开裂,沈言说想和他们换岗,他们过了很久才答道:“是吗?好啊。”
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也完全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专挑找死的活干,面无表情地把工具交给二人,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排到夜班的,基本上都是在这干了两三个月,身体情况濒临极限,快要被淘汰掉的“废品”。
他们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对生也不是多渴求,领了那笔安置费以后每天都在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今天死和明天死没什么区别。
被压榨得连灵魂都不配有。
沈言背着的作业工具很干净,压在身上沉甸甸,每天都有专人养护,比安置费不过五千块的四等、五等公民值钱。
就算轮换了十几手,看起来也很新。
沈言左手攥着工具,心里有点不好受,扭头想和他说点什么,见他好奇又兴奋的拿着工具到处乱喷,又默默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走吧。”
别对这个世界生出多余的感情。
沈言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想了想,又觉得很无奈。
真要有,那也没办法。
他好像也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变成这个世界的形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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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工分为四个片区,各区分工不同,沈言和瓦伦在D区,主要负责驻地机器维护,大部分工作在户外,阮知闲说布雷兹在A区,不怎么外出,自然方面的影响较小。
但沈言总觉得不安心。
阮知闲给他的信息半遮半掩,瓦伦失忆这种重要的事没和他说,不知道是想借此考验他灵活应变的能力,还是故意给他填堵。
更可能是两者皆有。
风沙很大,吹得人脸疼,防风沙的装备只有脸上那一层厚衣服裹成的面罩,举手投足阻力巨大,走步都比平常要花多三倍的力气。
和他同一批工作的劳工,有几个已受不了大风,跑到金属筑架后面避风,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沈言也凑了过去,观察他们的情况后,将一个眼睛里还有光的人视为目标。
进行户外工作的都是在驻地里待了一段时间的人,他们对驻地的情况更了解,应该知道a区的劳工宿舍在哪,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些更有用的情报。
而且晚上比较好动手,户外没有宵禁,监管也不像白天那么严格,打听到消息后他就能直接去找布雷兹了。
今天的工作量不多,但是在黑暗风沙的环境下作业难度很大,不完成回去会挨打,几人休息片刻又重新出发。
沈言带着瓦伦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学着他的样子,用手中钳子样的触杆敲击机器被画上标记的部分,每碰一下都有触电的痛感。
沈言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刚敲了两三下,就觉得脑袋昏昏,想吐,扶着膝盖半弯着腰缓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点,起身继续。
又点了一下,排山倒海的反胃感让沈言无法忍耐,他猛的拽下裹在脸上的布,跑到一边,跪在地上呕吐。
瓦伦束手无策,只能挡在风来的方向,试图给沈言减轻压力。
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沈言挣扎着起来,又要继续干活时,挡了他一下。
又指了指旁边,让他去小一点的机器那里。
一组的任务量是固定的,没完成整组都会受罚,有人少干就有人多干,沈言摇了摇头。
男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硬给他推了过去。
在呼啸的狂风中,任何话都会被吹散,男人指了指他,又重重地指了指他面前的机器,随后又将目光放在瓦伦身上,手掌在他面前晃晃,竖起一个大拇指。
沈言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瓦伦很能干,一个人能顶五个人用,任务没关系,他可以摸鱼。
沈言于是老老实实地敲小机器,眩晕感减少了很多,身体还是略有不适。
有瓦伦在,今晚任务提前完成,几人报备行程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D区劳工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简陋,勉强能阻隔风沙,大风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整栋楼的自然感应灯十分昏暗,走廊狭窄逼仄,看那连绵的一个挨着一个的铁门,就知道宿舍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白天干了一天,晚上回来躺床上,连上吊的地方都没有。
沈言摘下面罩,在除沙区拍掉一堆沙子,拍完自己又帮瓦伦拍,边拍边转头看旁边的男人,笑着说:“大哥,要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可能就被回不来了,今天还早,我那有酒,咱俩喝点?”
驻地内有物资补给区,干完活能得一些积分,拿积分就能在里面兑换口味更好一些的营养液,而不是那些吃起来像泔水一样的东西。
像沈言他们这些新人,来的时候都带了点食物,这也是他们最受欢迎、同时也是最难熬的阶段。
看着好欺负的直接就抢走,凶巴巴如瓦伦一流,则更多的是讨好,希望能从他手上弄点吃的。
男人没有拒绝沈言的示好,沉默地跟了过去,来到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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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轻手轻脚的开门,没想到里面的人都没睡,十个人围成一圈,把沈言带来的食物全开了,倒在中间。
有个人抓着大把的么么虾条往嘴里塞,咔嚓咔嚓地咀嚼,看到沈言后,先是一愣,随后目露凶光,把虾条往后藏。
场面变得非常安静,他们警惕的不是沈言,是沈言背后的瓦伦和那个男人。
男人好像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上前一步准备帮沈言收拾收拾这群欺软怕硬的,却听沈言温和地说:“怎么这个表情?本来就是给哥几个带的,今天有夜班回来晚了,吃吧。”
气氛凝滞,那几个人都像个傻子一样看沈言,见他的确没生气,顿时放松,沉默地把吃的往嘴里塞。
像在吃最后一顿饭。
沈言去找瓦伦的行李,里面的东西果然纹丝不动,把酒放他这里是正确的。
拿了酒和一些零食的沈言,带着瓦伦和男人一起出去。
关门时,好像有人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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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叫方正,十一区铅市人,来这地方快两个月,本来很健康的体格,被摧残得行将就木,帮沈言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
沈言和他聊了一会,方正很真诚,酒打开了他话匣子,看着挺严肃沉默的一个人竟然是话唠,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完全没有任何掩盖的意思。
沈言听了一会,顺着他的话把话题岔开,“听起来还是A区的活好一点,方哥,我有个朋友就在A区,我这趟也是过来投奔他的。”
“叫什么?”方正珍惜地碰了一小口酒,“我记性好,这几个月来的人我应该都记得。”
沈言:“叫布雷兹,方哥认识吗?”
方正转头看他。
“金头发,金眼睛,长得挺高?”
沈言点头。
确定以后的方正,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笑,把酒推回给沈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滚吧,神经病的朋友也是神经病,我不和这种人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