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如晴天霹雳一般。
小庄和吴霜出来看郎中,并没告诉家里,只说出来逛逛。
回去路上,小庄也没打算把这事跟爹娘说。
一路上他都在安慰吴霜,但对方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听没听得进去。
等到了家里,吴霜便去爹娘那屋,把两人请到屋里,把郎中的话一个字没落地说了,小庄想拦也拦不住。
但转念一想,就算不说,家里早晚也会问,也就不拦了。
小庄爹吧嗒吧嗒抽旱烟不吱声,眼睛往小庄娘那边瞅。
小庄娘神情呆滞了,过了会儿,她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低头抹起了眼泪。
吴霜站在一边看着,做好了被对方打骂的准备。
但小庄娘抹完了眼泪,就站起身,一把把他搂在了怀里,哭着道:“这孩子受苦了,你那养父养母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她又指着小庄骂道:“你也是个糊涂的,当时怎么就给小霜用了这么缺德的药,呜呜。”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小庄低着头,却也没法后悔,当时那个情况,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婆婆的反应在吴霜的预料之外,他以为对方只是因为自己能给她生大胖孙子,才待他这么好,一旦发现生孩子的事没了把握,少不了要冷脸对待,甚至打骂。
但小庄娘哭得一点不似作假,心疼得情真意切,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吴霜习惯了受苦受难,不习惯别人无条件地对自己好,他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婆婆,又看向坐在炕沿上苦着脸的公公,还有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担忧的弟弟和妹妹。
吴霜最后看向小庄,小庄这时也看着他。
这个憨厚的男人眼圈是红的,他喉结动了动,说:“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小霜,将来如果我真的害你怀不上了,咱们就去抱养一个像你一样的孤儿,好好地养大他,你看行吗?”
吴霜好半天没吭声,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很少哭的人,一旦落泪,那泪珠子格外的让人揪心。
晚上饭吴霜也没吃,小庄给他盛的粥和菜他一口没动,晚上早早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吴霜就起来了,去隔壁烧火做饭。
等其他人起来时,他饭都做差不多了,柴火也劈好了,院子扫完了,衣裳也都洗了。
小庄看着他被凉水拔的通红的手,心疼得不行。
自打这天起,吴霜看着很正常,该吃吃该喝喝,但活干得吓人,小庄娘和小玲在家里几乎不用伸手了,做饭打扫洗衣喂鸡他都做了。
以前不让他下地,他便不去,只去拾荒,现在不让去他也非得去,大日头下的,就锄地拔草,什么都干。
小庄天天的劝也没用,小庄娘和小玲也劝,还是没用。
小庄看着这样的吴霜,心里难
受极了。
他知道,吴霜一直没有安全感,以前全靠生孩子这个念想吊着,现在这个事希望渺茫了,他便一刻也闲不下来,想给这个家多做些事,让自己不会被赶出去。
小庄心里很酸。
晚上的时候,以往天天要在床上亲热一两回的。
这个事刚知道那阵子,吴霜心情不好,小庄也心情低落愧疚,所以一直没行房。
直到过了些日子了,小庄熬不住,想亲热,吴霜却每天早早躺下睡了,不到天亮就又起来了。
他那么累,小庄根本不忍心再去折腾他,便只好算了。
他们一家都是厚道人,心疼吴霜命运的坎坷。
虽说可以领养个孩子来解决这个问题,可小庄知道,吴霜会一直不放心,一直害怕被赶出这个家。
……
小红豆满三个月时,一天要喝六遍奶,白白胖胖的,像个年画娃娃。
她什么都好,就是特别黏爹爹,父亲白天哄她行,晚上是一定要被爹爹抱着哄睡的。
这大胖闺女抱着可不轻,清言每次把她哄睡了,都得让邱鹤年帮他揉揉腰和背。
男人的大手温热干燥,在光滑的脊背上按揉,非常的舒服。
按完了,邱鹤年让清言枕在自己腿上,他给清言读书听。
两口子成亲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睡前读书的习惯也一直没断。
最近邱鹤年读的,是清言要求的,他自己写的游记。
除了两人一起走的地方,邱鹤年还把自己之前行军多年经过的地方写了进去。
写得多了,清言便把它们装订成册,他觉得这些册子只给自己看太浪费了,便问了邱鹤年的意思,通过县里郑领队的关系,送到了一家书肆的掌柜的手里。
那掌柜的看完了很兴奋,特意来见了邱鹤年一面,两人谈了一两个时辰,那人才走。
印出来的册子先是在书肆里小规模地试着卖了一些,刚开始还不温不火,但几个县里的读书人随意买了回去,看完了,都说好。
口碑发酵,之后没几天,书肆里的册子就全卖光了。
书肆老板看着苗头不错,便加印了一批,也卖得相当不错。
读书人几乎人手一本,都说这游记不仅见识丰富,而且用词优美,文学造诣极高,每日读书闲暇时,随意翻开一页,品味一番,就觉得心旷神怡,如同亲至,格外的舒适放松。
这事的发展,清言是一点不意外。
当年的《怀阳记》就是邱鹤年的手笔,在整个木陵县的茶馆里足足火了一两年,后来有人说,在外地也听说书人讲过。
虽有杨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推动,但如果故事写得不好,也不会被广泛传扬。
这两年,茶馆里也还能听到这段书,与当初相比,是一字未改的。
书肆老板又来找邱鹤年要稿子时,清言便提议让他写话本试试。
每次写完一篇,清言都是第一个阅读者,给他提提建议,校对一遍。
有一次,邱鹤年写的本子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清言怎么看,都觉得那佳人是照着自己写的。本子里写了才子怎么对佳人一见生情,又是怎么日夜惦记在心里,佳人又是怎么的好等等,清言脸都看红了。
邱鹤年说:“这个不给书肆,就给你自己看。”
邱鹤年不是个很善于言辞的人,这样的人,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示爱,清言觉得好浪漫。
谁家男人会给自己的夫郎写这么长的情话呢,清言觉得满足极了。
当天晚上,在隔壁屋里的床上,清言把邱鹤年按在上面,极有耐心地给他服务了一番,完事儿时,腮帮子都累酸了,也没抱怨。
鼓着嘴看着男人,邱鹤年去亲他,他躲了躲,指指自己的嘴唇。
邱鹤年低声问:“那怎么办?”
清言眨了眨眼,咕咚一声,全咽了下去,眼睛湿润润的,嘴唇也是。
这么漂亮,还这么乖,邱鹤年看得心发软,大手握着腰,把人抱进了怀里,好好地亲了好一阵。
……
又过了一月有余,周艳良找来了家里,冲着清言一通哭诉。
原来是于清习又被人打了。
这次被打,还是在那富户家门口,还是一群外地人,冒出来就打,打完了就跑,还是抓不到人。
清言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说:“既然已经离异没关系了,他去人家做什么?”
“是那女子不地道,这才离异多久啊,她竟又要嫁人了!”周艳良露出刻薄的神色,“这哪里怪得到我儿,她当初一定要找上门的女婿,要不我儿也不会因为入赘心里不宁,导致后来起了冲突,现在又要成亲,倒是肯嫁到人家去了,这怎么不能说是欺负人呢!”
“清习他心里不平,便去那家要个说法,那家却一直闭门不开,后来又去了几次,这次就被打了。”周艳良愤愤道。
清言听完了,说:“人家当初又没拿刀逼着他去入赘,他还好意思上门去找!”
周艳良说不出话来了,闭上了嘴。
清言又问道:“他喝了酒去的?”
周艳良抿了抿唇,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清言冷哼了一声。
周艳良哭了起来,说:“我家那个死老头子不让我管,我要是敢管,他就得把我撵出门去,到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清习到底是你弟弟,他这次被打得很重,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硬捱着,郎中都看不起,我求求你,救救他,要不我怕哪天他就死在那屋子里都没人给收尸了。”
清言问,“我听说,那富户给了他些补偿,他手里应该有些银钱?”
周艳良露出心虚之色,却又不敢跟清言说谎话,怕对方发现了,一气之下再不管他,便只好道:“他喝多的时候,被人给偷了,家里的书也都被他卖了买酒喝了,除了那屋子,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清言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过了一阵,他从腰带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对方,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是生是死,再与我无关。”
周艳良不太满足,她说:“你就不怕你的亲弟弟在家饿死了吗?”
清言冷淡地道:“他有手有脚,做点什么都能养活自己,要是他活生生饿死了,那也是他自己找的,和我无关,你总不能让我养一个二十大多的成年男人一辈子吧!”
周艳良脸上通红,一跺脚,接了那银子,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