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给了，清言有些不放心，又让申玟在县里打听了一番。

那富户家的女子确实是要再嫁了，男方是个外地来木陵县做生意的商人。

他为了娶这女子，买下了富户家隔壁的宅子，两边门挨着门，说回便回了，据说还不惧风水之说，把家里的门槛全都锯掉了，富户的爹娘和哥哥这才同意将女儿嫁过去。

于清习两次被打，都是从没见过的外地人干的。

清言猜测十有八九就是这人找人动的手。

看着行事风格颇为果断利落，又大胆缜密，于清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又过了一段日子，县城那郑姓的商队领队的儿子娶媳妇，清言和邱鹤年一起去随礼，好巧不巧，在宴席上碰见了那商人和那女子。

那商人长相没有于清习好，但高大魁梧，眼神清明，更重要的是，对那女子相当得耐心细致。

因为他在木陵县做生意，来回少不了和其他商人介绍客套，但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妻子，时不时照应着。

那女子认出了清言，清言并没过去说话，只远远地向对方点头示意，那女子也大方地笑笑，点了点头。

这样的好妻子，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可惜于清习的心太狭窄，被愤懑和嫉妒塞得满满的，再装不下任何美好的东西，这样下去，注定是个无福之人。

……

小庄家里，他爹娘和弟妹都挺愁的。

不知道吴霜那么瘦小的身体，哪来那么大的劲头，家里家外的，活都一把抓。

之前好不容易养得身上有肉了，现在又瘦回去不少。

小庄娘也挺自责的，怪自己以前天天念叨大胖孙子，给了吴霜压力。

刚娶吴霜进门时，她还不太满意，心里安慰是尽快能抱到孙子，就总念叨，可相处久了，对这孩子越来越喜欢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吴霜小时候便那么可怜，长大了又这么坎坷，小庄娘看见谁家猫狗没了都要难受的，更别提这么个可怜孩子了。

再说他们夫妻两年岁也不算老，就算小庄没孩子，家里还有个小宏，等个几年，孙子早晚都能抱上。

干活还是小事，吴霜这状态显然不对，以前家里吃过晚饭，大家坐一起高高兴兴玩玩牌，唠唠嗑什么的挺好的。

现在吴霜一直紧绷着，除了睡觉几乎不让自己闲着，连带着家里其他人也紧绷起来，气氛一直放松不下来。

白天小庄娘去铺子里找小庄，让他再想想办法，开解开解吴霜。

小庄一直也在想这事，知道再不想出办法来是不行了。

孩子能不能怀上，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但稍微解解心里苦闷，小庄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当天晚上，吴霜干完活，就躺下睡了。

小庄看着他侧身躺着的背影，心里做好了打算。

到了半夜时，小庄把吴霜叫

醒了。

吴霜刚被叫醒时，还没完全清醒，脸上懵懵的，不像平日里那股子平静里带着种狠劲儿的样子。

小庄看着这样的夫郎，心里喜爱，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拿衣裳给他，说：“把这穿上，我们出去一趟。”

吴霜把衣裳穿完了，人才完全清醒过来，他问：“我们做什么去？”

小庄把自己衣裳也穿好了，拿了白天就准备好的包袱，笑道：“领你玩去。”

今天晚上是阴天，路上没什么光亮。

因为怕被人发现，小庄没拿风灯，两人就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走了一段路以后，吴霜看了看前路，说：“这是要去邻村。”

小庄“嗯”了一声，抓紧了他的手，说：“准备好，快到了。”

小庄一直不告诉吴霜要去做什么，很神秘的样子，两人走在路上，吴霜能感觉到小庄在渐渐兴奋起来，这影响了他的情绪，也让他对此行的目的有了些期待。

进了邻村后，又走了一阵吴霜非常熟悉的路，两人来到了一户人家院门前。

这是吴霜养父母家。

吴霜看向小庄，小庄抬手嘘了一下，接着把身上的包袱打开，拿出个弹弓来。

吴霜诧异地看着他，小庄把包袱绑在背后，弹弓插在腰带里。

他两膝弯着蹲下，两手交叉，掌心朝上，做出托举的样子，轻声道：“踩上来，爬到院墙上去。”

吴霜问：“上去做什么？”

小庄笑着道：“上去你就知道了。”

吴霜就扶着他肩膀，踩上他交叉的手掌，小庄一使劲，就让他趴到了高高的院墙上，轻轻松松就骑坐了上去。

小庄自己往后退了几步，他身体虽重，但手脚还算灵活，弹跳力也高，力气又大，也是很顺利地坐上了去。

小庄把腰带里的弹弓拿出来，又回手从背后包袱里掏出两块石头来。

吴霜见了，说：“你背这玩意背了一路？”

小庄说：“这么大小合适的石头可不好找，白天我找了好半天呢。”

说完，小庄把其中一块石头放在弹弓的布兜上，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拉直了，隔着院子瞄准了。

吴霜还没反应过来，小庄就松开了后面的那只手，石头刷地就被弹射出去，哐一声，打在了那屋子的窗框上。

在夜里，这声音还挺明显的。

但现在正是人睡得熟的时候，里面人还没被吵醒，屋子里并没什么反应。

一颗石头弹出去后，小庄再装上一颗，又一次打了出去。

这次瞄得准，石头穿过了窗纸，落进了屋里。

他力气很大，隔着个院子，还能听见好像砸碎了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之后是哗啦啦的响声。

吴霜嘴巴张着，那双眼睛也瞪得很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庄。

小庄这时候却拉了拉他的手，悄声说：“快，趴下。”

吴霜下意识按他说的做，趴在了墙头，紧紧贴在了上面。

就在这时，他看见屋子里油灯被点燃了，里面有朦胧的说话声。

很快，就有人趿拉着鞋骂骂咧咧出来了。

吴霜对着嗓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声音几乎快成了他的噩梦。

吴霜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上都绷紧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大手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了他扒在墙上的手，紧得让他有些疼，但也因此而感到些安心。

屋里的人出来以后，在院子里骂了几声，又四处看了看。

这时候天上乌云密布，见不到光亮，他什么也没看清。

兴许以为是流浪的野猫蹬在墙上时，掉落的石子造成的，便又骂骂咧咧回屋去了。

两人趴在墙上，又等了一阵，屋子里油灯熄了，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吴霜的心里又怕，又有些兴奋起来。

小庄起身，从包袱里又掏出几颗石头来，塞给吴霜，说：“这次你来。”

我？吴霜有些茫然地接过石头和弹弓，低头看着。

小庄笑道：“很好玩，你试试看。”

吴霜本来就是利落的性子，胆子也大，说试就试。

他按着小庄的样子，把石头装在弹弓上，小庄教他瞄准。

吴霜瘦归瘦，但平日里干活多，两桶水装得满满的也能提得动，更别提这么个小弹弓。

筋子被他拉到了极限，小庄还没说话，他就果断地砰一下松开了手，那石头哐一声砸在窗框上，比小庄砸的还狠。

小庄看着他，目瞪口呆。

吴霜从小庄手里，又拿了颗石头，毫不犹豫，又射出去一颗，这次运气不错，又穿透了窗纸，进了屋里

不过没能听到砸到什么东西动静，吴霜惋惜的“啧”了一声。

就在这时，小庄反应了过来，一下子跳到了墙外面地上，然后伸出手去。

两人默契十足，吴霜看都没看，就跳了下来，正好落尽了小庄怀里。

耳朵里已经听见了院子里的屋门开合声，还有更加尖锐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从院门缝隙处，能看见有光亮晃晃悠悠朝这边来了。

小庄拉着吴霜的手就跑，到了院墙尽头处，拽着他一拐弯，藏在了拐角的后头。

就在这时，院门响了，两人偷偷露了只眼睛去看，就见吴霜的养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惊怒。

他手上提着油灯，四处打量，还没忘记往院墙上面照着查看。

幸亏两人跑的及时，要么这时候就被发现了。

那人在门口狐疑地转了一阵，没有任何收获，看样子还想往周围再找找。

但才走出去几步，又犹豫着停下了。

有的人坏事不少做，但胆子其实跟针鼻儿比大不了多少。

那人迟疑了一阵，到底是胡乱大骂了几句，就转身回了院子，把院门锁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又回了屋。

墙角后面，吴霜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神情奇异。

小庄在他身后扶着他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问：“还玩不玩了？”

吴霜眼睛铮亮地点头，说：“玩。”

于是，小庄笑着又一次把人托上了墙头，他自己也爬上去。

这次不能在墙上射石头了，容易被人发现。

他拽着吴霜的手，两人侧身走在墙头上。

墙头不宽，只能容下大半个脚掌，走在上面随时可能掉下去。

吴霜只觉得心脏都紧缩到了极点，可虽害怕，却又有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兴奋和放肆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

走到了院墙和房子的连接处后，小庄率先爬上了房顶，然后把吴霜拉了上去。

这次，小庄没给吴霜弹弓，而是直接从包袱里拿出来几块更大颗的石头，声音压得更低，快要听不到了那种，贼笑着说：“这回不用弹弓，我抱住你，你就弯腰往里扔就行了，保证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