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事事都必须有代价,再次醒来,时光的确倒流了,可付驰延,还是那个百年后的付驰延。
上天的确给了他弥补的机会,可这机会并不完美,他从故事里的当事人,俨然变成了没有姓名的旁观者。
不过,这已经足够。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傅迟深。
迟来的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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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傅迟深一开始被联邦收留在收容所,他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回到帝国,又花了快一年时间才回到地球得以确认时今的存在。
在这一年半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时今,当隔着重重人群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年时,他差点儿没能控制住情绪扑过去。
可也只是差点而已。
他知道,现在扑过去只会吓到时今,并且,更多的是……当他踏出第一步时,他感到了胆怯。
是的,胆怯。
他怕再次弄糟一切。
纵然这个世界与记忆中相差无几,但傅迟深却无法肯定这就是原来的世界——或许这个世界的时今生活得很好、或许这个世界的付驰延不像他一般自私,或许,老天让他降临这里,不过只是让他完成亲眼看看时今的夙愿。
再或者,这只是一场宇宙发生磁暴导致的偶然事件。
他不过是这个时空的意外,是与时今毫无交集的路人甲,他不该贸然去破坏那份还宁静的岁月。
他还没准备好。
……
傅迟深离开了地球,他要为时今将来可能出现的病痛做准备。
他最后的落脚点选在了A136星球,因为按照原来的时间线,时今不过不多就会生病,然后要到A136星球治疗,只要时今到A136星球,那他肯定就会知道,而且A136星球的各种资源和势力尚有开掘的空间,他也好发展积累。
时间日复一日。
近百年丰富的经验、记得当今时代一些赚钱的项目,傅迟深很快在A136发展开来,星际航运的生意也有了飞速提升,第一桶金傅迟深用来开了星际航运的公司,剩下的钱全然投入了基因研究所。
人总是矛盾的。
傅迟深一边告诉自己不该去打扰时今的生活,一边却又忍不住关注时今,他期盼时今会来到A136,又希望时今永远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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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秋天到来,时今准时住进了A136星球的疗养院。
“近年来我们星球疗养圣地的名声越来越响了……”
此时傅迟深正与朋友闲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不由一瞬怔愣。
“小傅?怎么了这是?”
……
世界线还是原来的世界线。
时今身边只有外公外婆陪伴,时今的父亲来过一次,只斥责他:“成天就知道生病。”
时乐在旁边起哄:“哥你真是太弱了。”
付驰延偶尔会来电话,但声音听起来那样冷漠,傅迟深曾以仰慕者的身份向时今的外公外婆打听时今,只得到了老人家这样的回复:“我们家时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姻缘,但是他绝不会看别人一眼的……唉,这孩子就是那么倔。”
“为什么不是好姻缘?”
“你有所不知……”傅迟深生得和善,进退得度,老人家对他自然青睐有加,“我觉得那个Alpha并不喜欢我们今今,唉,连你的一半都不如,可我家这孩子实在太倔了。”
……
之后,傅迟深看到付驰延到医院探望了时今。
喜欢的人来探望自己,时今早早就洗漱好在病房等待,他还特地剪了头发,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付驰延的到来。
近距离看到自己,傅迟深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讨人厌——永远面无表情宛如被欠了八百万的脸,还有那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嘴巴。
病房里时今絮絮叨叨和付驰延讲了许多,付驰延偶尔点点头或摇摇头,两人不冷不热地聊了一会儿,付驰延提出自己还有工作没完成,时今只能点头,付驰延则在病房开始工作。
……在病房工作,傅迟深都要气笑了。
不过一会儿,时今似乎渴了。
时今想伸手拿床头柜的水,可距离太远够不到,平时病房都有外公外婆在,今天为了方便他们二人世界,老人家都出去了,病房里唯一能叫的只有付驰延,可……时今看了看那旁认真工作的Alpha,没开口。
他总是这样怕麻烦别人,更别说是自己的心上人。
床上的时今不断地抿着干燥的唇,傅迟深都想冲进去给他倒水了,时今终于开了口。
“驰延。”
“嗯?”
“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付驰延应着,手里却在继续敲着键盘,“等一下,我写完这行。”
“好。”
等啊等,等啊等,傅迟深真的看不下去了,那边的付驰延终于把电脑收了起来。
付驰延:“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啊?好。”
他等了他一个下午,也没等来那杯水。
……
越是这样近距离观察,傅迟深就越是厌恶曾经的自己,越是讨厌付驰延这个人。
但好在,他已经不是他了。
按照‘历史’来说,时今这次病虽然吓人,但最后会痊愈,傅迟深便没插手,只一边时刻观察着时今的情况,一边着手准备和时今的‘初次’相遇。
不过时今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现在的时今一心只喜欢他……喜欢付驰延,他再多的殷勤也只是徒劳,搞不好还因为对时今太好,引得时今心生愧疚,再也不敢和他联系。
傅迟深思前想后,做了个折中的决定。
他带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结婚证,来到了民政局。
“帝国把证书印错了,可以重新给我弄一份吗?”
此时傅迟深已经在A136驻扎近三年,他与各家势力都打过交道,小有名气,A136星球政府自然也不乏与他关系好的人。
“证书印错了?”工作人员不太相信地接过证书看了看。
证书似乎被磨损得厉害,封面已经非常陈旧,而内页傅迟深名字所在的地方也已经被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再往下一看日期——结婚年月竟然写的是明年3月。
红章加印,的确是帝国正规结婚证没错。
可这不是在搞笑吗?这时间都没到,竟然就敢写?
这错误未免太低级且不可思议,工作人员犹豫着指了指下方的指纹识别:
“麻烦傅先生按一下指纹。”
“好的。”
傅迟深依言按下,证书上代表着通过的绿点亮起。
“帝国那帮人真是一群饭桶。”A136星球和帝国此时本就合不来,工作人员翻来覆去确认证书没错,当即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能麻烦您给我换一个吗?”
“可是……这结婚证,起码你伴侣得来吧。”
“他生病了,连床都起不了,别说到这了。”傅迟深苦笑。
傅迟深最近几个月一直跑到疗养院蹲守的事,自然瞒不过这星球上的各种眼睛,如今听傅迟深这么说,陪着傅迟深一起来的‘朋友’也算是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夫夫却不相认,但每个偷渡者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今帝国证书已经摆在这了,不会有假,而在A136登记个结婚更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帮了傅迟深,以傅迟深扩张的速度,之后必然会有其他回报。
“小丽,你听我说,你给傅先生登记一个吧,他爱人确实躺在医院里,连路都走不了,我们都见到了……帝国这帮饭桶!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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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迟深果真取得了一本崭新的结婚证,输入编码还可以查询到两人结婚的信息,虽然这是他骗来的,但拿到证书的一刻傅迟深亦是感受到窃喜。
而另一边,不过多久,时今病好出院,出院那天付驰延及其父母,以及时今的家人都来了,付驰延还特地驾驶了家中最贵的机甲车,威严的车身上缀着不符合其风格的大红色花朵及飘带——他们打算在下个月就结婚,一方面是之前信息素检测匹配程度高达99%,一方面,也算是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时今冲喜。
……
要让时今过上更好的生活、他要呈现更完美的形象、要给时今到最好……
重来一次,傅迟深格外的小心。他偶尔会希望付驰延有所变化,可一切都如同曾经那样发展。
他无比厌恶付驰延,就像厌恶曾经的自己,他甚至觉得付驰延就不该存在于世,或许付驰延这个人,就是导致时今悲剧的根本。
杀了付驰延,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
相同的DNA,相同的指纹……他的确有足够的借口和‘证据’去替代他。
可傅迟深没有找到机会。
付驰延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在傅迟深接触不到的军队内部,而少数在外的时间身边随时有护卫和高机密仪器保护,并且……刺杀帝国的军人,恐怕无论什么理由,傅迟深都难逃被通缉的命。
算了。
傅迟深选择不去看付驰延,因为每每看到就觉得恶心得慌。
付驰延不配。
而后来,时间飞速过去,时今送走了丈夫,开始无期限的等待。
他如同曾经那般,从安心吃饭变为胡乱应付、他独自上学回家、他日渐消瘦,他乖巧的性格受到老师们的喜爱,他与其中一名老师关系格外的好,但那老师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考量。
与此同时,傅迟深带着惊人的财力回到地球,他用演练了千万次的姿态一步步小心又敏捷的行走着,布下重重接近的机关。
年轻才俊、温柔妥帖,无人不为之倾倒,无人不觉其完美。
除了杀死付驰延,傅迟深还有很多取而代之的方式。
不破不立。
或许时今早不该束缚在那一直循规蹈矩的枷锁,时今不该如此凋零。
时机渐渐成熟。
“傅先生,X月X日学校准备举行一场交流会,暂定在XX广场,再晚一些可能会去酒吧,届时圈中权贵都会来,不知您有意向吗?”
熟悉的日期,熟悉的交流会。
“当然。”傅迟深顿了顿,“晚上酒吧的位置,是订在XX吗?”
“是的,”那老师奇怪,“您听说了?”
傅迟深没回答这个问题:“我最近了解到老师您似乎有移居联邦的打算,我这边大概有个路子,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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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一切,病床上的时今愣住了。
而付驰延眉头紧皱,嘴巴开合几次,最终说:“等你抽取完那些东西,我们去做一次基因深入对比,看看有没有区别。”
而后,付驰延又问:“既然你来自未来,那你应该知道什么药可以治时今的病吧?药呢?或者没有药,那你应该知道未来用什么可以治疗时今的病吧。”
“我不知道。”傅迟深抬起头来,“我要是知道,还会至今为止的药物研制都失败?”
“……可是科技发展那么迅速,按照你的说法,你可是走过了一百年!”付驰延觉得不可思议,“一百年,没研制出治疗时今病的药?!”
“时今患的病全球不过百人,没有医疗机构会花大功夫研究这百亿分之几的病。”
“你呢?你没继续研究?”
“时今都死了,我为什么要研究一个拯救他人却唯独救不活爱人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