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授揉着眉心, 脑袋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突然孤身前去两个月前因地震暴露的某个印第安遗迹。
遗迹里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有价值的内容。
他把壁画扫描完,当做例行作业布置给还活着的几个学生之后, 直接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
机票是直飞B市。
他在那里有个小别墅,很久没有住人。
他翻找出钥匙, 打开门,仅仅是把门开来一个细小的口子,就迅速拨打了家政电话。
屋子里全是灰尘,又厚又重,文教授没有办法忍受这种糟糕的环境。
之所以没有掉头就走, 是因为潜意识催促他一定要过去看看。
学校现在人手不算充足, 又要忙开学的事,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使, 没空特地开直升机过来接他。
想要回校,就只能等正式开学,跟B市报道的新生一起转车坐船走。
也就是说, 他至少还得在这里待上四五天。
文教授讨厌无所谓的麻烦, 他以前就算来B市, 也基本会提前订好酒店,而不是心血来潮回自己的房子里住。
他不需要类似于“家”的归属感。
家政人员来得很快。
房子里主要的家具之前就已经用罩子封好, 揭开罩子后基本都是新的,只需要简单的清扫和护理。
真正难处理的是地上那些甚至已经积成污垢, 死死粘在地板上的灰尘。
文教授等了一下午,才勉为其难地踏进自己家的客厅, 坐到了沙发上。
二楼也已经快清扫完了,家政人员问他要不要把地下室也清理一下——地下室的门是锁的,打扫的话需要房主提供钥匙。
他家确实有个地下室, 那对夫妇曾经喜欢在里面做实验,文教授已经很久没有踏进去过了。
直觉告诉祂,自己近期的反常行为正和地下室有关。
包括之前突然失去的那十几分钟记忆也是。
文教授向家政人员道谢,多算了一个小时的薪水,反锁好门,拉开行李箱,从容不迫地组装起武器。
地下室的钥匙早被他丢了,除了枪支之外,他还需要一个威力不算太大的□□。
在答案面前,文教授不介意使用一点非常规手段。
*
戚逐芳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目前所处的环境。
好在这种手脚无力感他在之前就已经体验过了,重新适应不会花上太多时间。
摸索着站起来,沿着墙壁前进,很遗憾的是,他没有在这家地下室找到电灯开关。
戚逐芳只好默默坐回原处,等待文教授把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死”了两个月,也不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变化。
失去能看到一切的眼睛和无穷尽、随时可以调用的知识储备后,他似乎重新拥有了对外界以及其他事物的好奇。
——作为门之主半身存在的外神戚逐芳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戚逐芳只是个再纯正不过的人类。
......前提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毕竟他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彻底堵死,仍然还有最后的备用选项。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总要考虑意外发生的可能性的。
一边等,一边计秒,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的动静。
似乎有人站在门口说了什么,声音非常含糊,但马上就离开了。
戚逐芳耐心地继续等,又过了一会儿,听见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响了起来。
然后则被掩盖下去大半的爆破音。
地下室的门被炸开了一个大口,有些昏暗的光线照了进来,帮助戚逐芳看清了这间地下室的构造。
非常典型的、邪/教徒的祭祀场所。
晦气的是,他旁边不远处就是奈亚的神像。
他当时只记得安排地下室放“尸体”,忘了文教授的父母以前是邪/教徒,简直失策。
不过他已经死了。
就算奈亚或者犹格可能对“戚逐芳”消亡的事实产生某种怀疑,认为他只是用了某种方式逃脱,也绝不会再次将目光放到这颗渺小的星球上,特地去关注人类数量的变化。
外神都是高傲的。
尤其是奈亚——戚逐芳觉得祂可能会有某种心理阴影了也说不定。
这颗星球还没有毁灭,文教授还能好好地过来找他就是证明。
戚逐芳大大方方的向文教授打了个招呼,“晚上好,教授。”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个东西砸掉吗?”指着那尊神像,他这样问道。
虽然计划成功了,他也顺利在这具人类身体中复苏,但把自己搞死感觉一点也不好,而且还挺疼。
尤其是逐渐消亡时那种锥心和虚无之感。
他现在没办法报复奈亚本尊或者任何一具化身,但砸几具神像过过瘾应该不犯法。
打击邪/教,人人有责嘛。
文教授花了一点时间整理记忆。
大约两分钟后才给了他回应,“我并不介意。不过,你确定真的要砸吗?”
通常来说,这种被供奉的神像是能够被那些存在感应到的。
“当然确定。”说着,戚逐芳一脚踹翻了那座神像,无比自然地走上前,从他手里把枪接了过来,站在门口,对着神像射击。
准头有点歪了,但依旧射中了神像,让其四分五裂。
“短时间......不,很长一段时间内,奈亚拉托提普都不会再有闲心光顾地球了。”
戚逐芳嘴角朝上勾了勾,“只是神像而已,砸了就砸了。”
文教授便没有再管,转身上楼,“浴室在二楼最右手边的房间。”
戚逐芳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着不少灰。
“好的,教授有多余的衣服吗?”戚逐芳跟在他后面,“我想顺便把衣服也给换掉。”
文教授问他尺码,发现勉强合适后临时借了他一套。
“我忘了通知副校长。”文教授头也不抬地批改学生交上来的作业,“不过几天后你就可以看见他了,我们会和新生一起回学校。”
“放心,我会准备好惊喜的。”戚逐芳在他对面坐下,手上还拿着毛巾,正艰难地和一头长发作斗争。
“教授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准备携带个大型礼物盒一起上船,见到副校长后直接让他拆开。”
文教授动作顿了顿,看起来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鉴于工作量会因此增加,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否决,“你可以直接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应该会在礼堂等新生。”
“可惜,我没有办公室的钥匙。”戚逐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是混在新生里面,找机会给我们任劳任怨的副校长送束花吧。”
“说起来,附近有理发店吗教授?”
“你要剪头发?”文教授抬眼,脸上终于浮现出些微的错愕,“我以为它可以控制长短。”
“以前确实如此。”戚逐芳毫不在意地回答,“现在不行了。”
文教授猜测戚逐芳可能处于某种自顾不暇的虚弱期,不然也不会从他家地下室里苏醒。
出于谨慎考虑,加上他目前对神之间的纠葛没有太多探究兴趣,文教授没有继续发问,而是重新批改起了那些壁画解读。
“毕竟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主动补充完后半句话的是戚逐芳自己。
他抓起一缕半干的头发,冲文教授比划道,“我只能接受它这么长,再多就不可以了。”
头发越长,清理所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戚逐芳可不希望自己总要浪费一天中大概12分之1的时间在这上面。
“......嗯?”
文教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几乎是立刻合上放在膝盖上的便携电脑,上上下下把戚逐芳又打量了一遍。
“今天似乎不是愚人节。”耸了耸肩,文教授嘴角微微扬起,“这也不是什么好笑的玩笑。”
——所以,戚逐芳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我更没有体验不同的打算。”戚逐芳接上他的话,朝后靠去,坐姿更加放松,“我是认真来生活的。”
文教授于是挑眉,“拯救了世界,作为英雄的生活?”
显然,不仅是那片突然黯淡下去的星芒,甚至是那天将整个地球都笼罩住的无形护照,都脱离不了戚逐芳的手笔。
要不是戚逐芳,可能地球上已经没有几个能用正常形容的人类了也说不定。
“您说笑了。”
戚逐芳冲他眨了下眼,显然不准备承认,“我那个时候不是正被关在实验室里吗?怎么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我也对那位据说拯救了世界的神秘存在非常感兴趣。”
外神戚逐芳干得事情,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文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你说得对。”
“看在我这么有道理的份上。”戚逐芳举起手,理直气壮道,“请我吃饭吧,教授。”
戚逐芳账户上还有不少存款——秦达意当时各种封口费和红包发得大方极了,还有任务报酬之类的。
在不进行大肆挥霍的前提下,那笔存款足够他生活很久。
但做戏做全套,正式和秦达意见面前,一切账号还是维持冻结状态比较好。
相信文教授不会介意吃软饭这种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