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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肯定是吝啬的魔鬼……

身为邪神如何拯救世界 行道 3800 2024-03-16 09:39:02

戚逐芳出生在一个小县城里, 家庭不算富裕,父母都是个体户。

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

已经上了初中的戚逐芳不太能回忆起童年的模样,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蜡笔被嘲笑过。

那时候他家糟了贼, 现金几乎都被卷走了,床头柜被撬开, 里面妈妈的首饰盒以及家里的存折都不翼而飞。

在挂失及时的情况下,存折上前依然被取走了一大半。

——据说,那是存着给他上大学的钱。

大学对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来说太过遥远,没有概念。

幼儿园来了个新的美术老师,要求买新的画笔, 让他们多准备一点颜色。其它的小朋友们都是24色, 36色,甚至还有人骄傲地炫耀爸爸在商场买的108色彩铅。

只有戚逐芳掏出了楼下小卖部压在箱底, 鲜有问津,仅有12色的劣质水彩笔,带着非常浓厚的香精的味道, 模样也特别丑。

没有办法涂出老师想要的颜色, 他问其他小朋友去借, 可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天然就低了他们一等。

其实除了他,一个叫冷子越的同学也只有12色。

但老师和其他的小朋友都喜欢冷子越, 因为冷子越有个特别好看的妈妈,他也和他妈妈一样。

戚逐芳就不好看。

他的皮肤不够白, 眼睛也不够大。

冷子越没有开口,就有很多小朋友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画笔借给他, 但是他就需要向同桌央求很久,甚至要拿出小黑猫橡皮擦作为代价交换。

画画课结束之后,他问爸爸可不可以给自己换一盒24色的画笔, 结果爸爸只是抽烟。

后来家里暂时度过困难期,戚逐芳也不缺蜡笔了,可他那个时候毕竟太小,落差感体会得格外清楚,以至于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一点难过。

戚逐芳的小学和幼儿园距离很远,都是几乎都是新面孔。

不用见到以前幼儿园的同学,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不会有谁记得他曾经在第一节绘画课上丢过脸,他也可以自欺欺人,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小学的生活和幼儿园没有什么变化,他不起眼,不是老师特别需要关注的那种差生,更不是恨不得天天发小红花表彰的优等生。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会这样一直到初中,然后回想起自己的小学——哦,刷一下就过去了。

意外发生在五年级的时候。

他换了个新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成绩非常好的女孩子,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

换同桌的第一天,他们就画了三八线。

这个年纪的男女生已经有了模糊的性别意识,尤其是女生之间,在言情小说流行起来的时候,总会谈论一些关于喜欢的话题。

也有人会尝试去写。

这件事本来和戚逐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直到他那天放学,被留下值日,看到了同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本子。

粉色的,封面是大眼睛的美少女,似乎是非常流行的小说人物。

教室里窗户开着,风把书页吹开,戚逐芳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带着点好奇,他把本子捡了起来——然后,这成了他小学生涯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同桌非常地讨厌他,不但在日记里抱怨,更把他写进了小说的片段里,让他在里面当一个特别胖的坏角色。

说不上是恨,就是非常难过,有种自尊心被伤到的感觉。

戚逐芳其实并不胖,只是骨架子遗传了爸爸,加发育慢,才显得人比较“壮”,不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风度翩翩、有点竹竿的类型。

他红着脸把本子塞回同桌的抽屉里,那天晚上没有睡着。

偏偏他从五年级之后再也没换过同桌。

好在他和对方不在一个初中。

像往常那样,他背着书包,抓着一包干脆面走在回家路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要怎么解释书包里那张不及格的英语卷,然后看到了倒在路边的老爷爷。

初中生依旧要带红领巾。

作为一个优秀的少先队员,戚逐芳把他从路边扶起来,等他转醒,又陪着他等了一会儿接孙子回家的儿媳,很晚才回到家。

不出意外,被批评了——尤其是在他们发现那张试卷之后。

第二天是周末。

他被找上了门,是前一天救的老爷爷,还有他的儿子儿媳。

救下老爷爷的戚逐芳特别虚荣地留了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样可以受到表扬,说不定还能被评到每周的好人好事里。

但老爷爷不是过来感谢他的,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偷自己的钱包。

戚逐芳傻眼了。

爸爸妈妈都在家,赶紧他们请进了门。

老人坚持说是他偷的,尽管他的儿子儿媳一直在赔笑,暗示老人记忆不太好,可能钱包在之前就已经丢了,而不是昏迷的时候。

戚逐芳非常冤枉,他根本不知道老人口中的钱包是什么样的。

这场谈话谈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以那对夫妻和他的爸爸妈妈去了厨房,偷偷塞给他爸爸妈妈一些钱,让他们转交给老人为结束。

然后,他又被骂了。

被冤枉成小偷让戚逐芳很难过,爸爸妈妈抱怨他不懂事,则让他更加无法理解。

他和他们吵了一架,怒气冲冲,扬言要离家出走,冲出了门。

当然,他实际上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借宿的哥们,只是去了最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爸爸妈妈没有过来找他,都觉得他到饭点肯定会回家吃饭。

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戚逐芳有一天偷听到他们谈话,发现他们在讨论要不要给他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他可能很快连独生子女都不是了。

有人站到他面前,戚逐芳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甚至是他最近喜欢的一个武侠动画里面的男主角还要好看。

很高,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很长,看起来是外国人。

他长得太好看了,以至于戚逐芳有些晕乎乎,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你好。

然后,那个人在他身边直接坐了下来。

戚逐芳感到紧张,这种感觉要比面对班主任,甚至面对他爸爸的时候更甚。

万幸的是,对方的中文特别标准。

“后悔吗。”

戚逐芳听见他这样问自己,非常茫然地伸手去挠后脑勺,“什么后悔?”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人?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男人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摸着鼻子,戚逐芳诡异生出了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这个插曲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尽管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急转直下的。

周日他过生日。

虽然说这他这次没考好,又不懂事,但他们还是乘上了去市里的大巴,准备去动物园看熊猫。

意外发生在回来的路上,两辆车撞在一起,发生了车祸。

戚逐芳没事,出事的是车上其他人。

他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则成了植物人——医生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哪天突然就醒了。

戚逐芳所有的直系长辈里只剩下一个外婆。

叔叔阿姨之类的有,但往来不多,帮忙操持完葬礼,塞给了他一些钱后,默契地离开了他的家。

戚逐芳不是那种聪明的学生,记性不好,总背不出英语课文,思维能力也不强,数学考不了高分。

可是他突然就要被逼着去记很多东西,比如说医院里不同的缴费窗口,比如说怎么去保险公司跑事故赔偿补贴。

他忙成了一只小陀螺,可只是徒然地转动,转啊转,转啊转。

感到精疲力尽,怎么也转不动的时候,总有一鞭子把他抽到再转起来。

尽管转来转去没有任何用。

住院费是问题。

赔偿款迟迟无法下来,家里面的存款也非常有限——小升初那年家里换了房子,还有房贷要还。

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学校组织师生给捐了款,可那只是杯水车薪,怎么也填不满空缺。

戚逐芳找到了家里的小推车,学着出摊,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补贴一点,每天晚上像老鼠那样和城管玩捉迷藏的游戏。

原本就不优秀的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爱莫能助。

——谁都有自己的事呀。

他磕磕绊绊念完了初中,卖掉了房子,换到更郊外的出租屋。

很小,但是便宜。

外婆年纪也大了,只有他妈妈一个女儿,他其实还要供养外婆。

戚逐芳偶尔会躺在硬板床上发呆,更多时候则是在除了目前工地的工作外,寻找各种各样可以谋生的活计。

比如说跑腿代购之类的。

经常会有学生让他在外面买东西,然后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东西塞到后门。

次数多了,有时候他也会生出自己其实上过高中,应该是个特别受欢迎的优等生的想法。

去工地旁边买快餐的时候,戚逐芳再次遇到了几年前出现过的怪人。

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出现的方式都很一样。

戚逐芳把盒饭放下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表示没有地方落座。

在社会上的这一年让他学会了很多,也更加能认识到差距。

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

“后悔吗。”

现实和记忆开始重合,只不过,和之前的懵懂不同,戚逐芳隐约明白了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后悔那天去动物园,后悔现在这么累地活着。

甚至是后悔出生。

从小到大,零零总总,值得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发现自己很难说出那两个字。

总有种开口就会失去什么的预感。

——所以,这个男人是魔鬼之类、会收取人灵魂的存在吗?

戚逐芳抿着嘴,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人就已经消失了。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功夫,盒饭却已经冷透,他只好苦笑着吃完。

当天晚上就拉了肚子。

然后,生活露出了黑洞的本质,告诉他永远不会有最糟,只有更糟。

有工友偷了他的身份证,借债去赌,不但输得精光,还额外负了好几百万。

大门被踹开,被告知这个现实的瞬间,戚逐芳想过死。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卖掉房子,确实有一些存款,但每个月都会从账户里扣掉住院费,汇给外婆的钱,以及没有还完的那份房贷。

不然他也不会打几份工,试图让那些存款消失的速度变慢一点。

戚逐芳报了警,在警方的帮助下,成功避免了这场债务。

高利贷本来就是不合法的,然而他开始被跟踪,被以各种手段报复。

半夜的喇叭声折磨到他睡不好觉,连带邻居也受到了牵连。

搬家没用,报警更是徒劳。

找他麻烦的是群混混,警局常客,被关几天出来后反而会变本加厉。

戚逐芳找了个机会,在路灯坏掉的巷子里打了他们一顿,揍到他们再也起不开身,揣着存折,拎着行李箱,去了新的城市。

初中学历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他依旧找了一家工地,包食宿,待遇比之前还好一点。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开始贴身带着身份证,把它放在衣服内侧,总算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半年。

然而,该发这几个月薪水的时候。

包工头卷款跑了。

戚逐芳站在半完工的大楼上,北方冬天的风特别刺骨,寒冷。

他想往下跳,想了很多,半只脚迈出去的时候却不敢了。

生活催促他结束,又化出许多无形的锁链紧紧勒住他,让他迈不出步子。

他笨拙地点了根烟,烟是回家过年的工友给的,临走前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这行算是常态,只要等得起,钱总能被讨回来的。

烟非常呛人,乍然如肺,激得戚逐芳一直咳嗽,连眼泪都呛出来。

再过几个月,他就18岁了。

真奇怪啊,命运这种东西。

这样想,他边咳嗽边抽完了烟,透过烟雾,第三次看见那个男人。

他像是早就掐准了点,精确地降临在戚逐芳每一个异常狼狈的时刻。

“后悔吗。”

依旧是不变的问题。

戚逐芳冲他笑了一下,反问道:“后悔有用吗?”

他还年轻,还有健康,说不定那天就突然被好运眷顾了呢。

“这位先生。”想了想,他这么说,指向楼下那片漆黑的夜,“要是往下跳能解决问题,我早就跳下去啦。”

这次,神秘的男人没有干脆离开,而是陪他站了一会儿。

戚逐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在地上发现了厚厚的一摞红色的大钞。

完了。

他绝望地想,他可能要没办法抵御住魔鬼的诱惑了。

怀着随时可能灵魂升天的忐忑,戚逐芳把那些钱捡了起来——仿佛早有预见性,数额刚好能解决燃眉之急,连一百块都没多出来。

......这肯定是个吝啬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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