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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是个假货

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 云上飞鱼 2383 2023-12-23 12:25:38

江纵坐在人群的哄笑中间,牛排只随便动了一口,早凉了,他支着脑袋,盯着餐刀上沾染的酱汁,很久,浓郁的胡椒香过后,他分辨出白兰地和新鲜迷迭香的味道。

小提琴声遥远、悠扬。他视线默默地转,长餐桌、高烛台、水晶灯、落地窗,再往外,是半露天的阳台和新南市熟悉又陌生的江岸夜景,风把灯光吹得粼粼。

变化哪里都有,江纵毕竟三年没回国了,城市里多了高楼、江边多了堤坝;酒肉朋友里头,游戏人间的结婚生子了、胆小木讷的圆滑世故了,新鲜,也乏味,听一耳朵笑笑就过。

但总有变化在人意料之外,也让局中人聊起来口沫四溅、愤慨激昂。

小提琴缓缓停下,几分钟后,换了下一曲,江纵把坠到江里头的视线捞回来。

今晚包场攒局的公子哥们还在笑,算起来这事儿距离被人提起已经半小时,话题中心开始偏移,谈到了某一块地皮的扯皮官司,哪家倒霉工厂环保消防工作一遍遍轮番被抓,再到市长千金的寒门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一出,大家话头都顿了,有所可牵扯的,于是才这么绕了几分钟的小圈,齐向然的名字又被大咧咧掷到桌上。

有人一拍大腿,问江纵:“对了纵哥,他原来跟你家关系那么好啊……怎么这事儿你不知道?”

“纵哥这几年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有清楚江纵和他家里头关系的人赶紧打圆场,笑道,“隔了几万公里,人家香车美女夜夜笙歌,哪儿还顾得上关心这些闲事儿。”

是了,那个恣意张扬、骄纵桀骜,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的齐家小少爷竟是个假货,虽说江纵是刚得知这个消息,但对在座所有人来说,这件事早成了茶余饭后拿来侃大山的谈资,是闲事儿一桩。

江纵靠在椅子上,抿了口酒,佐餐挑的啸鹰赤霞珠,给他接风一太子爷带上的,不是拍品,市场价约莫三万,口感丝滑,黑莓味儿冲上来,有杉木,烟熏和甘草香,层次丰富,淳厚柔顺。

江纵一言不发,看上去是不想放过口腔里的余香。

他酒柜里藏品不多,不过也有几瓶赤霞珠,其中那瓶1990年的Romanee Conti,六年前被齐向然失手打碎,那浑小子便偷了家里一瓶更贵的陈酿还他,江纵没有收下。

“倒也是,”那人扫了眼桌上几个明里暗里往江纵那儿送秋波的女人,清了清嗓子,“这事儿吧捂得紧,没上新闻也没登报,除了咱们圈儿里,没几个知道。毕竟他那种出身,又冒充了齐家十几年的少爷,别说齐家人了,我都替他们觉得丢脸。”

说到“那种出身”的时候,这人挤眉弄眼地一笑。

有个女生突然横冲直撞地插话:“孙海侨,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人家是抱错了,齐向然自己又不知道,怎么算冒充?”

“怎么不算冒充了?我看他和他那亲爹适应得挺好,说不定俩人早联系上了,要是他当初没被发现是个冒牌货,到时候和他亲爹里应外合……”

“没凭没据的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啊,”女生打断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觉得你弟弟以前整天跟在齐向然后头鞍前马后唯命是从的,下了你的面子吧,现在人家落魄了,你就恨不得给人家踩死。齐向然到底怎么回事,那是人家齐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背后泼脏水嚼舌根有意思么。”

她这话把桌上大部分人都骂了进去——不分阶层性别年龄场合,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在一众秘辛之中,人们尤其爱看高高在上者跌落神坛。

见众人脸上尽都露出不豫之色,孙海侨乜她一眼,勾起唇角:“我说Lily啊,除了那张脸,齐向然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每回跟你对上你都得跟我呛,怎么,眼见着凤凰变山鸡,心疼啦?心疼你去找人家呗,大路朝天,又没人拦着你。”

他见Lily脸色难看,下巴扬起来,骂得顿挫铿锵:“再说了,我也不是胡乱猜测啊,齐家把齐向然疼成什么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感情总还有的吧?要不是这个原因,怎么会一点脸面都不留就把他赶出去?他那亲爹,社会渣滓,能有什么好基因遗传给他?难怪齐家花那么大力气培养,他也还是草包一个!”

听到这里,江纵把酒杯放回餐桌。烛台的光被高脚杯映得晃人眼,但他仍然盯着看,手指无意识地拨着袖扣,那玻璃上头还有酒泪,还有桌上人关于齐向然争论不休的倒影。

“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他草包?”Lily是真气着了,按着桌子怒目瞪向孙海侨,旁边的女孩怕他们起冲突,赶紧把Lily的手给抓住,“他要是草包,那你连草包都不如!”

孙海侨一点儿也不在乎她说什么,齐向然这话题他们这几年茶余饭后早聊腻了,今天提起,除了想讨不知前情的江纵开心,还因为他有个新鲜大猛料要爆。

“我确实不如他啊Lily,你说得对,”孙海侨点点头,打开手机,找出来一条视频,手腕一翻,屏幕对着众人,他咧嘴一笑,“哈哈!他齐向然能屈能伸,上能当金尊玉贵一呼百应的大少爷,下能做陪老头脸贴脸跳莎莎舞的舞女!我当然不如他咯,我不仅敢承认我不如他,我他妈还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纵停了动作,跷着二郎腿往后靠,顺势扫了眼桌上人传看视频时每一张亢奋的脸,手臂随意往椅背上搭,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儿。

“……我去……劲爆啊……”

“看到没,那个露脐装,个儿最高的。”

“我靠我靠,还真他妈是他啊!”

“操……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他穿女装这么带劲……孙哥,你哪儿搞来的?”

“乖乖……说出去谁信啊,这他奶奶的是齐向然?”

“活该!”有人笑着骂,管它合不合礼仪,嗓门儿扬到了这家西餐厅的天花板上去,“他娘的,让他傲!让他狂!”

“随便说两句就得了,今天怎么这么针对他,多少有点过了,”坐在右手旁的发小凑到江纵耳边,边看着桌面的热闹,边低声说,“那什么,当初你刚出国没多久,齐向然就被齐家赶出去了,走之前,托我找你来着。”

江纵眉毛轻挑:“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江大哥六亲不认,一出国就换了号码,我都联系不上,当然实话实说了,”陆文柏看他一眼,“我问他找你干嘛,他没说话,转身就走了,我也没再见过他。”

“这么算,快三年了?”江纵问。

“是啊,眨眼都三年了。兄弟,虽说你跟他一直合不来吧,我也得说个老实话,那小屁孩儿其实……”说着说着陆文柏往后看了眼,把话咽回去,坐正了身体。

“纵哥,你看——”孙海侨弯腰,表功似的把手机递到江纵面前。

江纵没接,姿势也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垂眸。

睫毛遮住了那双劲得携风带焰的眼,孙海侨见到江纵的视线落到屏幕。

那上头昏暗、拥挤、嘈杂,中年发福男和失足风俗女一对对,在世纪初就建好的简陋老舞池里搂着贴着缓慢摇摆。低俗暧昧的擦边舞。

孙海侨怕江纵认不出,将视频放大,指着左边那个漠无表情紧搂老头的高挑“美女”,笑起来,抖他今天的最后一桩料:“俗话说啊,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儿子会打洞,人得信命,生来该是什么人,那就得是什么人,在齐家呆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干回他亲妈的老本行了。”

桌上立刻有人跟他对上了眼色,接茬:“什么老本行?”

江纵抬眼,眸中有辨不清晰的深色,但唇角微勾,像笑更多,就这么一副沉静样儿看着孙海侨。他在等着孙海侨继续往下说。

孙海侨笑着看江纵,见他终于露出来从前惯用的神色,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对地方了,于是扬起声,轻蔑粗鄙地嗤道:“做鸡啊。”

他说:“你们都还不知道吧?他那个亲妈的老本行,不就是做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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