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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蛊一样的温存

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 云上飞鱼 3130 2023-12-23 12:25:38

齐向然病了。

这种时节生病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但齐向然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从小就没怎么头疼脑热过,即使到了下坝村,也只是头一年生病多一些,后来即使隔三差五就得带一身伤,他也没因为这个躺过床。

可他今晚病得人都有些糊涂,从打开江纵的车门下车,到他进了屋躺在床上,他整个人脚步都是飘的,像个漏气触地的氢气球,被苦夏的热流推着走,随便来一阵风他都能飘飘忽忽升到天上去。

他甚至忘记自己在说出最后那句话之后江纵是个什么反应。

大概这就是踩火线的下场,手指麻痹呼吸困难心房震颤,电流频率如果再高一点,恐怕当场就要没命。

齐向然昏昏沉沉地望向窗外。小小一间院子,没一个地方开了灯,因为月光的凉薄显得格外阴森。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来,有些轻,又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近了,就在门外。门锁发出两声被推的动静,紧接着拍门声和倪辉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倪辉让齐向然给他开门。

齐向然盯着震动的木门看了半天,没吭声,他一动也不想动。倪辉却显得有些锲而不舍,大有齐向然如果不开门就要把门敲烂的架势,整个房间都好像跟着在颤动。

他坐起来,缓了两口气,把满肚子乱窜的情绪压了压,才趿拉着脚步去拉门。

倪辉像是带着脾气,一巴掌拍开灯,进了屋,先一屁股坐到那把只要坐人就吱哇乱叫的竹椅上,抹一把热汗。

齐向然靠在墙上看他,整个人松垮垮地提不起劲。

“你那个哥哥,”倪辉把桌上的电扇打开对着自己吹,风把他声音送过来,他问,“到底什么来头?”

听见他开口第一句就问江纵,齐向然很轻地转过头,盯着脚底下的灯影,神游天外地怼他:“他不是给你名片了么?不识字?”

倪辉被他说得一愣:“嘿我问你话呢。”他又想起下午那会儿江纵给他名片时齐向然并不在场,忽然头皮一阵紧绷,“操,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名片了?你他娘的在偷听?”

齐向然嘲讽一笑:“脚趾头都能猜到的事情,还用得着偷听?”

他视线散漫地落在虚无,自言自语似的,“他那种人,一见面怎么可能不给你先发张名片?”

“你还挺了解啊,跟他家关系很好?”倪辉打量着齐向然,“那怎么今晚不跟他回去?”

齐向然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跟他关系很好?”

“不好为什么特意来找你?”倪辉像是烟瘾犯了,指甲一直轻轻抠着桌面,显得有些焦躁,“我说,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做生意?”

齐向然觉得今晚上的倪辉有些奇怪,他抱着手臂,看了他几秒,问:“看着像么?”

“为什么不像?你们齐家不也是做生意的。”

齐向然摇摇头,有点疲于应付他:“你好奇这个干什么,他家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倪辉手上的动作滞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古怪。他视线打了几圈转,看看齐向然,又看看这间屋,忽然站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包好烟,拆开来,扔给齐向然一根。

齐向然接住烟,挑了挑眉,一个微微诧异的神情。

“他要接我儿子去他家住,我还不能问问了?”倪辉倚在桌边,打火机“咔哒”好几下才点燃火,他挺不耐烦地将打火机也扔给齐向然,反问,“你就说我能问不能问吧。”

齐向然没点烟,而是把打火机捏在指尖缓缓摩挲。这一天下来他脑子里头已经是一片浆糊了,没什么精力再跟倪辉在这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他直起身,往床边走,擦过倪辉肩头的时候顺口说了句:“他家做什么你还是别知道了,反正你我都得罪不起。”

说完他又顺手把烟和打火机扔到桌上,自己往床上一躺,阖上眼:“就这事儿?还有别的么,没有的话出去记得关门,我要睡觉了。”

倪辉站在原地没动,他吸了两口烟,发了几秒的呆,然后把剩下的大半截扔地上踩了几脚,拖着竹椅坐到齐向然跟前。

“齐向然,要不然你跟他回去吧。”

齐向然闭着眼,一动也不动,明摆着不想搭理他。

“你看,你从齐家出来到现在,都这么久了,就没想过齐家那两口子?毕竟人家养了你那么多年,该尽的孝心你也还是尽一尽,再说了,人家家里头那么有钱,换成别人,怎么也都要想个办法要留在那里,再不济,捞一笔大的也是好的啊,自己买套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就是你,脑子长包的要跑来我这种地方挤……”

倪辉很少对齐向然这么说话过,“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还真他妈的要跟着我学做混混?而且你户口没迁,姓也没改,回去什么都挺方便……”

“我难道不是你亲儿子么?”齐向然打断他。

他睁开眼,牢牢盯住倪辉,很久,忽然笑了笑:“你也不要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了,外头竟然是个阴天,大概昨晚又下过雨,天空飘着大片暗灰色的云,全都缓慢地往天际线上面堆,层层累累,叠出厚重的天空边缘。

齐向然头重脚轻地将后门打开,过堂风瞬间涌进院子里,吹得人清醒了不少。正巧碰上芳姐抱着西瓜进来,他扬了扬下巴算作打招呼。

“又打折了,多买了个,”芳姐还是去水池接水,把西瓜放里头,“你记得吃啊。”

齐向然低低“嗯”了声,“知道了。”

水流哗啦啦地响了大半天,忽然停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四周特别寂静。芳姐转身正准备走,看了眼齐向然,又返回去,仔细瞅瞅他的脸色,“怎么了这是,精神这么不好?”

“没怎么,”齐向然对她淡淡笑了下,“就是没睡好。”

“做噩梦了啊?”

噩梦吗?

回想一下混沌的梦境和梦境里头频繁出现的那个人,齐向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吧。”

芳姐打量了齐向然一会儿,说:“你爸爸出门了,让我告诉你一声,可能这两天晚上都不回来。”

“哦。”齐向然往柱子上靠了靠,说话时隐约带一点鼻音,“那就不回来呗。”

芳姐沉默了两秒,忽然向他靠近一步,这个动作换平时她绝对不会做,因为已经超过了两人相处的正常距离。齐向然没来得及躲开——

芳姐踮着脚,手上还没晾干的水渍沾到了他额头上,一种带着体温的冰凉。

她皱起了眉:“发烧了啊。”

齐向然头往后仰了仰,也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是,我睡觉没开电风扇,热的。”

“热能热成这样?”芳姐想要换成手背再去探探齐向然的体温,“明明就是发烧了,小然啊,你别仗着年轻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我告诉你……”

咚咚咚——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齐向然下意识侧过头避开芳姐的手,眼神一不小心便直直跟站在门口敲门的人对上。

他顿住了动作。

那人还是类似昨天的打扮,一身休闲服,宽肩窄腰大长腿,头发只是简单弄了弄,进门时头顶差点都要碰上门框。

芳姐愣了下,收回手。她没见过江纵,乍一看见他,还以为他跟从前那些人一样,是特地来找齐向然麻烦的,于是挺胸叉腰,一副泼辣的架势挡在齐向然跟前,不客气地朝他抬下巴:“你谁啊?”

江纵走到他俩跟前,视线扫过芳姐的打扮,在她刚才触碰齐向然的那只手上做了略微的停留。他朝她颔首,“我来接然然。”他没多看她,目光又很快落在齐向然身上。

听到这称呼,凑近又见江纵这身衣服并不像是他们这里的人会穿的好质量,见到他浑身上下形容不出的气质。芳姐气势弱下来,背绷得没那么直了,她冲齐向然使眼色:“这人你认识?”

齐向然却没动,似乎是被魇住了。有什么东西霍然从他身体里撕出去,只留躯体在地面,让他僵硬得像根死木,像块顽石。

芳姐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天知道他这时候应该做个什么反应出来——昨晚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没想过江纵今天还会再来!

可江纵还是来了,不仅来了,他还一脸平风静浪,好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像齐向然在他面前那些惊世骇俗的剖陈,不过是一时冲动一句戏言。

他盯着江纵,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可江纵见到他近似发呆的注视,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伸手去碰齐向然的脸颊。

一阵风过,云开天光,眼前忽然变得明光瓦亮,还是那只手,在梦里面也会常出现在齐向然面前的手,只是这么稍微一动,就调动了齐向然的所有,他的呼吸、心跳、全部注意力、他追寻的本能甚至他游荡在人间的灵魂。他见到那只手越来越近,在慢倍速流动的时空里,拨开光与影,逐帧逐格向自己靠近。

感受到气温异常的迅速升高,齐向然心脏忽然一阵缩紧,在江纵指尖快要触碰到自己的刹那,他如梦方醒地躲开了。

他望向江纵,这时候江纵的眉头却舒展开,脸上是他在对方那里很少见过的表情,竟然让人感受到一种蛊一样的温存。“齐向然,”他听到江纵开口,低声叫他的名字,“过来。”

下一刻齐向然立即确定,那的确是一种蛊,因为江纵让他过去,他就身不由己地过去,不仅如此,他还像极了一个被蛊操纵的傀儡,自己主动将脸颊轻轻贴上了江纵的指背。

江纵的指背在他脸颊停留几秒,再往上,探到了齐向然滚烫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声音低低沉沉。

是啊。

我发烧了。

齐向然垂下眼,看着阳光下江纵的影子,用一种近乎替自己悲哀的神情。

我可能在昨天你踏入那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发烧。

可能在你回国后见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发烧。

可能从发了失心疯借酒吻你的那一口就开始发烧。

可能在意识到自己讨厌你讨厌得不行的那个瞬间就开始发烧。

当命运被交换,我成了齐向然,与你相遇、成长、跟在你身后磕磕绊绊。你有没有意识到呢,你的呼吸决定我的心跳,你的眼神决定我的哭笑,你的关心触碰决定我的体温降低还是升高。

所以我在发烧,那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被命名为江纵的你是致病菌,如果江纵向齐向然发起攻击,齐向然的免疫系统从来全无办法对他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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