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无厌和扶桑踏着一地月光往回走, 铃从扶桑肩上跳到际无厌怀里,把自己团起来睡。
际无厌抱好铃的时候这个试炼的幻境就破了。蓬莱的广场之上倒着很多筋疲力尽的弟子,之前他们遇到过的凌辰拄着剑坐在迦楼扶桑的脚边,骂骂咧咧地开口
“这试炼怎么现在才结束?我们当时明明都把最终的妖怪杀了, 谁能想到它还能复活?!打了三遍才停手……这没人性的试炼到底是谁设计的?”
迦楼扶桑看见际无厌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际无厌大概是在感慨自己幸好没遇到这个妖怪, 于是偏头颇为认真地告诉际无厌
“没关系, 就算你遇见了我也会杀死他的。”
“真厉害。”际无厌弯着眼睛,用那种很温柔的声音夸奖扶桑。
“……?不是, 你们还没淘汰啊?”
凌辰正吐槽呢,结果头顶上两个在最终战斗没看到影子的熟人还吹起牛来了,他那副礼貌的样子也不装了, 愤怒地说
“兄弟,别吹牛好不好, 运气好躺过了你就偷着乐吧,你知道那东西多变态吗?”
扶桑摇了摇头。
“……”
好吧, 看迦楼扶桑坦诚的样子凌辰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他大手一挥, 从地上站起来,给两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算了,到第二关你们想混也没得混了——这第二关,可是实打实的擂台互比。”
一听到这个扶桑就来精神了,他心想自己先把这里的人都打败,然后再借着挑战的名头和蓬莱的长老交手一遍,一定能分出哪个才是喻折霜。
今天的试炼已经结束,弟子们可以在山脚的院落休息调整三天, 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最终的擂台大比。
凌辰实力在众人中也是佼佼者,身上大都是些皮外伤, 调整三天之后他的状态肯定能恢复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一次蓬莱内门首徒非我莫属,我一定要拿到折霜仙尊的剑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点沉重……
走着走着,他毫无征兆地从喉间涌出大片鲜血,整个人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好难受。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慢慢阖上了。
迦楼扶桑原本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看到凌辰的情况,瞳孔本能地骤缩,甚至模糊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紧张的当然不是萍水相逢的凌辰,可是那是谁呢?
迦楼扶桑想不起来,他冰冷的指尖居然下意识地握住了际无厌的手。扶桑皱着眉低头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左手怔怔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个平常就跳动的很慢,很安静的心脏,此时居然还有点疼。
“扶桑——”际无厌看见他这个不平常的样子紧张到声音都有点发颤,他握住扶桑的手,问:“你怎么了?”
迦楼扶桑闭着眼睛把凌辰倒地的那个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他手足无措地向际无厌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阿厌。”迦楼扶桑迷茫地开口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很难过也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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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折霜跟那个刺客迦楼扶桑走了。
从曲江回来之后,清源上人就马不停蹄去瀚海秘境,向掌门暮云汇报这件事。
暮云老了,宗门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不再过问,此时他膝上放着一把木剑,垂眸定神像在打坐参道。
听完清源的话他也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老人才慢悠悠地开口
“折霜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拦不住很正常。”
“可是……”清源上人欲言又止,“那个迦楼扶桑,好像知道了九转丹阳阵的事。”
九转丹阳阵,就是取妖的妖丹和血肉来获取修为和灵气的那个阵法。
暮云嗤笑一声,“他知道了,所以呢?你们舍得收手吗?”
清源低着头,不敢说话。
暮云缓缓摸着那把木剑,“人不就是这样,我们有欲望,但是我们和妖魔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实现欲望的手段更高明。”
他垂下眼皮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还要我来教你们怎么做的话,那你们真是没用……假如我的每个徒弟都像折霜那么有天赋,我会省很多事。”
清源身体莫名颤了一下,然后他又小声问
“我们也想杀了迦楼扶桑,但是他的实力……还有折霜似乎也……”
暮云笑了,他摇了摇头。
“像折霜那样有天赋的徒弟省事又省心,不过再让我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选他。”
这个时候清源才发现,暮云手里拿着的那把木剑,就是当年喻折霜第一次打败他的那把剑。
他长袖一甩,笑着说
“折霜会回来的,会带着迦楼扶桑的人头回来。”
“既然已经是我的徒弟了,那自然要听话些。”
暮云在清源走之后定神坐了一会,然后他折断了那把木剑,像是折断了喻折霜未来,亦或者,也像当年喻折霜拿这把剑斩断他所有的骄傲。
他一开始很满意自己的小弟子,根骨绝佳,品性优越,暮云心想,以后我要把我所有的绝学都传授给他,让他来壮大蓬莱宗,让他把我的剑流传下去。
结果这孩子花了十年,仅仅十年,就能让暮云的剑无法出鞘,他的剑觉得自己遇到了无法打败的敌人,而暮云看着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喻折霜,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滋长。
那种情绪叫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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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扶桑和际无厌还在继续他们的旅途。
际无厌在月色下练剑,说是练剑,其实他并不专心,他还在想着几天前,在飘飞的红纸之下,迦楼扶桑和自己的那段对话。
这些天他们相处一如往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际无厌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心想迦楼扶桑不会其实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吧,不然……
于是他的剑练不下去了,而是沿着小路自顾自地走,想着自己那一点难以启齿的心事。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清澈的湖,湖中映着情亮的月色,反射着如玉的白光。
而湖中央甚至有个美人的背影,他抬手沐浴,侧脸溅上水花,漂亮得像偷渡人间来私会的仙女……
等等,际无厌被自己的比喻呛到了。原因无他,这个“仙女”不是迦楼扶桑还能有谁?
就在他一阵猛咳的时候扶桑回头看到了他。于是迦楼扶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沉入湖中,随后又哗的一声靠近了岸边,从揉碎了月色的水里探出身形。
他的长发湿滑,落在白昔瘦削的肩头,腰身苍瘦有力,漂亮得像司水的鲛人。这时候他要是在月下轻吟浅唱,不需要蛊惑,说什么际无厌也要跟他走。
际无厌脸上蓦地升起一点绯红。他慌乱的转过身去,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一时有些慌不择路。
扶桑捧起一缕水花叫他,“阿厌。”
际无厌平复下心情回身走到岸旁,蹲下身子和他对视“嗯?”
扶桑对着他笑了一笑。难得出现的笑意在他这里,如同春回大地,冰雪初融,让人忘了感慨。
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上凝聚着一朵水化的扶桑花。
他把那朵扶桑花别在际无厌的耳畔,一时这朵水色的小花和月光更衬得际无厌肤白如凝脂,五官若秋水。际无厌的桃花眼认真又珍重的看着迦楼扶桑,好像要看上很久很久。
“又送给我一朵?”际无厌小声的开口
“嗯。”扶桑点头,往水里滑了一点,藏住不知道为什么发红的耳尖。
而际无厌难得的有点被这样的扶桑蛊得晕乎乎的。他们无言对视良久,好半天际无厌才移开目光“怎么又突然想到送我这个?”
“因为阿厌好看……还因为……”
扶桑抿了抿唇,“还因为这是贿赂。”
“贿赂?”际无厌疑惑地开口。
迦楼扶桑移开目光,带着一点羞涩说:“我问了小玉,他们成亲之后要做些什么。”
小玉,就是那天那个幸福的新娘。
“她说要亲吻,还要入洞房。”
扶桑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带着愧疚说
“可是,可是这些我都还没学会。所以阿厌,你要再等我一下,我……”
“我也不会。”际无厌打断了扶桑的话。他微微垂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太敢看面前人骨肉均亭的身体。
“所以没关系,你想怎样都可以。”
“阿厌……”迦楼扶桑看着这样的际无厌,轻声开口
“我现在就好想亲你,怎么办?”
际无厌意识到扶桑在向自己靠近,他伸手轻轻捧住了际无厌的脸,像捧着易碎的水花。
扶桑的体温一年四季都像冰镇着的山泉,此刻他带起的水珠有的还滚落进了际无厌的领口。但不知为何际无厌觉得这些都那么烫,烫得好像底下藏了一颗单纯灼热的心,烫得他肌肤都涌起了一阵战栗。
“不要怕。”扶桑像安抚小猫一样拍了拍他的头,然后他的手微微用力,抬头吻上了际无厌的唇。
他亲吻际无厌,像在亲吻一朵盛开的扶桑花。
迦楼扶桑像皑皑白雪,他的吻带着初雪的凉意,一寸一寸的吻过际无厌眉心鼻骨,像在描摹际无厌的轮廓,但是更像要把际无厌的身影锁进自己的肋骨里,带着懵懂的欲望,懵懂的残忍。
际无厌这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迦楼扶桑的危险,扶桑的牙尖咬过他的唇角,一直滑落至脖颈,吞噬掉际无厌的呼吸,心跳,还有呻/吟。
可是很快际无厌紧绷着的,因为遇到危险而本能抵抗的身体就平静下来。扶桑抬眸,他温润的眸光映入际无厌的眼里,他开始找到要领,重新回到际无厌的唇间开始占领自己的领地。
他们的心脏终于开始同频共振,际无厌觉得自己像灼烧的碳,居然要慢吞吞融化在迦楼扶桑这块冰里。水渍流淌,分不清是湖水还是其他的什么。
迦楼扶桑缓缓退开一点,际无厌颤抖着把脸埋在扶桑的颈窝,他没办法用力了。他意识到迦楼扶桑的手环住了他的腰,然后又在他脸颊落下了一个吻。
扶桑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餍足过后的沙哑,他缓缓笑起来,骄傲又暧昧的说
“我学会了……谢谢阿厌款待。”
际无厌想说不客气,可是他刚要开口,喉间突然出现一点血锈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点不适按耐下去,轻轻吻了一下迦楼扶桑苍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