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这儿干什么呢?”
许迟环抱起双臂冷冰冰的扫了Enola一眼, 然后看着他麻溜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眯眯地向余暮打了个招呼。
“余神好,我是TW的中单Enola,队里的上单和辅助id是Lark和Mint, 现在他们俩都在楼上训练室。”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 瞟了一眼余暮的神色, 确认他没有介意之后才摸了摸鼻子继续介绍:“今天我们的打野Dove请假,估计要下午才回基地……”
他把这话说完许迟也皱了皱眉, 没忍住往余暮那边看了一眼。毕竟现在战队也没商量个章程出来,到底给余暮个什么位置。
让他来当替补,就太羞辱人了。但是Dove那边一副没谈拢的样子, 好像管理层也很头疼。
而余暮一言不发,身体微微前倾, 然后垂眸看向Enola手里握着的手机。
余暮长得本来就偏高岭之花那一挂,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寒气更甚。尤其是被他那双如点漆般分明的眼睛望着, 让Enola连什么时候按投降键都想好了。
问题是现实生活中也没有投降键啊。
Enola咽了咽口水, 然后看见余暮轻轻笑了一下, 用一种非常愉快的语气说:“你手机上的照片还挺好看的,等会儿发我一份。”
……?
Enola这才想起自己还停留在发玫瑰的页面没退出去呢,评论预览的主图就是余暮和许迟在金色雨下深情捧杯对视的样子。
他:不是吧,原来你也?
就在他尝试挤眉弄眼地看着余暮,尝试和他对暗号的时候,许迟直接把手横过来挡在余暮胸前,硬生生把Enola往后推了两步。
气势汹汹,非常不好惹。
Enola:呜呜, 果然cp的美好都是假的,现实中还是要架空排挤争权夺利吗?
就在他想了一万种豪门战队宅斗法则的时候, 他听见许迟用一种略带嫌弃的口吻和余暮对话
“你离他那么近干什么?这个也入你眼了?”
“只是友好地打个招呼。”
“打招呼需要凑那么近吗?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其实吃醋可以直说的,小迟。”
余暮带着笑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迟眼疾手快地踮起脚捂住了嘴。
害羞了。
余暮歪了歪头,让自己的嘴唇能蹭过许迟温润的掌心,然后在那个人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微微一笑。
“好吧,没有吃醋。是我居心不良,想看你因为我生气。”
许迟咬牙切齿地警告余暮:“首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其次,在队内我是队长,要么叫我队长,要么叫我id,其他的别乱叫。”
“好的队长。”余暮从善如流地答应了,然后顿了顿,在许迟准备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的时候又故作天真地发问
“那你还喜欢听我叫哥哥么?”
“……要点脸好吗,我什么时候想听你叫过哥哥?不都是你以前让我……”
许迟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了。
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叫余暮什么都叫过,余神,队长,Solace。
有时候还会开玩笑地乱喊一气,比如余暮逼自己练字的时候许迟喊余老师,训练赛后单独帮他复盘时会故意喊教练。
但就是不叫哥哥。
所以也让余暮很好奇。
某天他们在训练室里戴上耳机压着键盘声进行日复一日的训练,窗外光线正好透进来。余暮握住杯子喝了口水抬头,发现对面的许迟眼神怔怔,在望着屏幕发呆。
于是他弯起指节,越过彼此间的距离敲了敲许迟的桌子,示意他回神。
“想什么这么出神?”余暮把刚刚在练刀的自定义界面退出,用鼠标点开许迟训练服的战绩,去看他最近的一场对局。
“输了吗?发现问题在哪了么?”
“……嗯?”许迟看起来莫名有点慌乱,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急促地应下:“是有点没头绪。”
余暮摇了摇头,点开对局回放,坐在那里把战局拉到最关键的时间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直接敲了一串文字版的意见发到了许迟电脑上。
“你往这个思路看看。”余暮言简意赅,又打开自定义地图开始训练。
许迟语气里带了点愧疚,他低头小声说:“队长,对不起,其实我刚刚是在……”
“换个称呼怎么样?”
余暮写到一半的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问题并不太难,以许迟的水平不应该看不出来。不过也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于是他还是颇有耐心地把细节处都标出来了。
他有心让撒了谎的脸皮薄小朋友长点教训,于是把电脑显示屏推开了一点,让许迟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带着促狭笑意的表情。
余暮撑着下巴,带着不常有的笑,弯着眼睛对许迟说:“要说对不起,叫哥哥怎么样?这个我更爱听。”
许迟噎住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紧,不知道为什么连脸上都泛起了一点红。
余暮心想训练室的温度有这么高吗?
只有许迟自己知道他有多心虚,他其实是打完刚刚那把游戏后抬头看见余暮专注的样子,发现不论哪个部位都格外好看。而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欣赏,只能借着看屏幕的机会偷偷瞟两眼。
他不想让余暮知道自己有点卑劣的暗恋,那应该会给人添很多麻烦,而且一个不好,以后可能连队友都做不成。
虽然余暮笨笨的。
有时候许迟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明显了,可那个人又一点看不出来。
但是欺骗余暮,总归是让许迟觉得不好意思的。
余暮看见许迟一副很难开口的模样,连眼睫都紧张地颤抖了起来,有几分坐立不安,甚至微微低头不敢看自己。
叫哥哥……这么过分吗?
余暮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习俗,就在他准备叫停的时候,许迟小声开口了。
“对不起……哥哥。”
少年的声音很轻,甚至盖不过被余暮滑到最小的游戏环境音,但在一片低声吟唱的背景音乐中,余暮还是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许迟紧张到有点发颤的称呼。
他撑住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恶趣味爆发,带着笑意开口
“再叫一遍,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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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暮唇角微弯,一副“看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的模样。许迟眼角抽了抽,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战略性地转移了话题,和余暮说:“你的行李应该被放在房间了,我带你再去认一下吧。”
完全没有意识到余暮在TW基地住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个房间是人不知道的这件事。
余暮……余暮当然是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他们抛下一脸,“我好像被秀到了,但是我不敢说,所以你们真的是正主吗”表情的Enola,转身向楼上房间走去。
给余暮安排房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怕他跟许迟打起来,特地把他们俩的房间隔出了十万八千里。
余暮没表示出对这个安排有什么意见,只是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检查整整齐齐摆在门后的箱子有什么纰漏。
房间内通风和阳光都挺好,飘窗上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余暮也没关门赶人,安安静静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行李。
许迟半靠在门上垂眼看他,一时之间,竟也没有直接离开。
这个场面太眼熟了,眼熟得许迟想叹气。
当年余暮把许迟带回TW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许迟跑出来身上都没有行李,余暮先拿了自己准备的一些干净的日用品帮他摆好,顺便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
很耐心,很温柔,很像个家。
要是时间永远能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曾经拿冠军的时候,飙升的肾上腺素让许迟觉得,人的一生果然还是要留住这样的时刻才有意义。
后来他发现有时候午夜梦回,能让自己惊醒的永远都是那些不起眼的时光。
原来许迟自始至终想留住的,不是万人欢呼的金色雨,也不是静悄悄溜走的时光。
是曾经的余暮。
可是时过境迁,许迟告诉自己,应该放下了。
余暮没有解释,好像就当那件事情没发生过。这样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好像那些芥蒂全部都被隐藏起来,并不耽误前进的步伐。
许迟真的挺羡慕他的,因为他没办法忘记。
他还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就在他又有些如鲠在喉,准备眼不见心为净地离开的时候,从余暮箱子里叮当一下掉出来了一枚小小的奖章。
说起来也很奇怪,余暮有大大小小奖杯无数,属于个人的放在家里他都懒得擦,属于集体的他也没有一点留恋地全扔在了基地。
这件事许迟知道,那天晚上去余暮家里的时候,奖杯陈列柜上都落满了灰。
让他非常,非常生气。
是,余暮永远都不在乎,因为他足够有天赋,足够有自信,所以别人渴求一生的东西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他随时都可以来,但又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
包括许迟一直不敢触碰的感情,他也可以随随便便就挑明。
许迟本应该指责他,怨恨他。
但现在,从余暮箱子里掉出来的那个奖章,甚至都不是纯金的。那只是普通的一场周常规赛里,随意镀着金的,制作最简单的周最佳MVP奖章而已。
余暮怎么可能会把这样的奖章放在眼里,还带在身上?
可是许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上前走了两步,在余暮非常淡定地准备把那枚奖章放进抽屉深处的时候,狠狠卡住了他的手腕。
余暮腕骨上的那颗小痣被他碾过,带起一片漂亮的红。
许迟突然觉得那枚奖章像仓皇中被打破的又尖锐又耀眼的镜子,让人没办法直视。
他喉咙发紧,声音紧张到发颤,就如同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叫余暮哥哥时那样。
他问:“余暮,我第一次拿周最佳MVP的奖章不见很久了……你知道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