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新人下意识扔掉手里的伞,其中两个女生还拼命把手往裙子上蹭,就好像那些恶心的血通过伞柄沾染到她们手上一样。
可她们手指除了冻得有点红外,什么都没有。
人的心理暗示和联想能力是恐怖的放大镜,新人们的清醒值已经开始迅速上升。
女老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机械的开口:“请不要在校舍内乱扔东西,使用过的伞可以放在那边的伞架上,校舍内的干净整洁还要靠各位的自觉。”
闻言,那几个把伞扔掉的新人立刻慌里慌张捡了起来,可他们都再不愿意多看血淋淋的伞一眼。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伞有什么问题?”黑长直在旁担忧的咬着指甲,喃喃自语。
迟南仔细看了看红伞,发现原本光滑的伞面如今斑斑驳驳,就好像被凌迟过一样。
“也许不是伞的问题。”他说。
“什么意思?”
“有可能是落在伞面上的雪,”说着他伸手摸了摸伞面被划开的痕迹,触感就像刀片在皮肤上拉了无数道细细密密的伤口,“雪把伞划伤了。”
闻言,一名男生朝迟南的方向看了看,倒没说什么。
迟南的声音不大,但站在众人前面的女老师听到了他的推断,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在寒冷的冬夜,风雪如刀,各位同学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冻伤了。”
她的话几乎是肯定了迟南的猜测,众人哗然,再看向绿毛和蓝毛的眼神变得同情又害怕。
“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没遮伞这会儿不是好端端的?装神弄鬼!”绿毛嘴上粗鲁的咒骂不断,但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站在他旁边的蓝毛就没这么能撑了,此刻正对着灯光把手心手背翻看了个遍,甚至还撸起袖子仔仔细细的看,确认自己皮肤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寒毛都没少一根。”
绿毛脸色阴沉的骂了他一句:“老子什么白刀子红刀子没见过,还怕这唬人的雪刀子不成,扯他娘的屁!”
众人看了看自己手上斑驳的伞,又看了看为了掩饰恐惧炸毛的两混混,神色复杂。
迟南垂下视线,发现原本一尘不染的白地毯上多了几根被削断的头发,廉价的蓝绿染发剂让落发显得格外醒目。
女老师并没有给两位粗鲁的学生脸色看,反而咧开嘴面向众人:“请各位同学随我来,在分发宿舍钥匙之前,我们需要玩一个小游戏。”
“游、游戏?”本来就惴惴不安的梦游人,此刻紧张得声音都抖了。
女老师却摊开手:“请随我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同学们根据自己的直觉来玩就好了。”
有经验的梦游人很清楚,在噩梦世界里,提到直觉的绝非好事。
但此时此刻唯一的办法也只有顺从发布任务的npc指令。
很快,众人随女老师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了亮着白炽灯的小教室。
十九张凳子事先被人围成一圈,以椅背朝里的姿态整整齐齐摆在教室中央,就好像将要在这里举办抢凳子游戏那样,唯一不同的是椅子间有能容纳一个人走过的宽度。
教室的暖气给得足,但四周白惨惨的灯光、孤零零摆在教室中央的十九张空凳子、以及学生们被拉长投在地上的倒影…诡谲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同学们,请坐。”女老师背靠教室门,对众人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教室里的气氛已经跌到冰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谁愿意做第一个落座的人。
迟南刚想迈出步子,丸子头女生突然问:“老师,这是要让我们玩抢凳子游戏吗?”
她说出了好几个老梦游人的疑问。
没想到女老师摇头:“教室里有十九张凳子,刚好够你们坐,不需要抢。”
丸子头咬着棒棒糖,继续淡定的问:“可加上您的话,我们一共二十个人,还差一张凳子。”
女老师站直身子,直视她的眼睛:“我是老师,老师永远是站在讲台上的,不需要座位。”
众人:“……”倒是很有道理。
女老师:“同学们不需要如此谦让,快落座吧,游戏很快就能完成。”
可就算她说得这么明白了,众人还是没彻底放下戒备,最后是迟南随便挑了把凳子坐下,众人看他神情自若的模样,才小心翼翼一一落座。
经过刚才血伞一段小插曲,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蓝绿毛两个小混混已经有些怂了,看迟南坐得好端端的才敢入座。
事实证明确实是他们想多了,这凳子除了有点冻屁股外,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待众人坐好,女老师从教室角落的柜子里取出一大束白色小花。
“从你们下车的那一刻起,新的学期已经开始了,”女老师把小白花抱在怀里,围着坐成一圈的学生慢悠悠的走,黑色皮鞋‘咚咚咚’敲在白瓷地板上,敲得人头皮发麻,“我们寄宿学校最重视校规,破坏校规的同学很可能要面临死亡的惩罚,所有惩罚都在夜里进行。”
听到「死亡惩罚」四个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很不幸的通知各位同学,就在今晚,已经有同学破坏了校规。”
苍白的灯光像水一样灌满空荡荡的教室,众人似被沉入深水之下,氧气被抽干,胸口沉闷呼吸困难。
绿毛脸上的颜色比他的发色更难看,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联想到之前种种,他不禁对号入座。
只听‘咯噔’,女老师的颈骨发出一声脆响,她穿着高跟鞋的下半身没做出任何动作,脖子上的脑袋却180度扭到后背直视绿毛:“这位同学,请勿喧哗,否则…”
绿毛与她阴恻恻的视线撞在一起,就跟着了魔似的浑身剧烈抖了抖,然后一屁股跌坐回冷冰冰的板凳上。
魔怔了一样,之前嚣张的气势荡然无存。
“各位同学切记,请勿喧哗。”
看绿毛消停了,女老师又‘咔’的一声把头扭正,“让我们保持安静严肃的态度,用手里的白花为即将接受惩罚的同学祈祷。”
说着,女老师突然停下脚步,将一朵白花递到黑长直面前。
黑长直倏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啊…是这些白花到谁手里…谁就要接受惩罚吗?”
他根本没伸手去接的打算,两只手无助的扶着椅子边缘发抖。
女老师僵硬一笑:“不会,每位同学都会拥有自己的白花,待会儿需要你们把白花送给可能会受到惩罚的同学。”
“什么意思啊?我们怎么知道哪位同学会受到惩罚?”
“难道是我们投谁,谁就要接受惩罚吗?就和狼人杀那样…”
“啊,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女老师耐心解释:“当然不是,学校只惩罚破坏校规的学生,同学们手中的白花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她将白花凑到鼻尖嗅了嗅,“只不过是个小游戏而已,考验同学们的观察判断能力,猜对的同学可以获得相应学分奖励,等毕业后这些学分就会转化成给你们珍贵的礼物,老师相信聪明如你们,一定知道我在指什么。”
有经验的梦游人立刻明白女老师话中含义。
也就是说,被惩罚学生的名单已经确定了,不会因为他们的投票产生变化,投票本身只是个刷好感的剧情点而已,只要他们把白花正确送到该死的同学手里,等噩梦结束后就能获得造梦人分配的好感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危险。
答案已经确定,无论怎么投票他们都是无罪的…
“同学们明白了吧?”女老师看着同学们越发复杂的神情,再次确认。
背对背坐成圈的众梦游人陆陆续续点头。
女老师满意的微笑:“那么,先从你开始。”
她把白花放在黑长直的裙子上,直视他的眼睛,“你可以把白花悄悄放在某位同学的椅子背后,不用紧张,整个过程,所有同学都不能回头看哦。”
黑长直愣了片刻,从女老师的眼中看到催促的意味,才不得不抖着手拿起白花,绕到椅子围成的圆圈中心,对着十八位同学的背影犹豫不决,指尖被白花上的小刺扎破都毫无知觉。
“不用这么为难,凭你的直觉判断就好,”女老师提醒了一句,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剩下的同学不准回头看哦,偷看也是会有惩罚的。”
最后黑长直咬了咬嘴唇,放轻脚步把小白花放在绿毛身后,全程大气不敢出一声,完成任务小跑着坐回自己位置。
白花一朵朵分发下去,轮到迟南时,他学着女老师的样子好奇凑到白花瓣上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独特的味道。
“老师,我可以要两朵花吗?”迟南问。
所有人都为他的发言惊呆了,女老师眼中闪过惊喜:“当然可以,我们鼓励敢于创新的学生。”
说着,她把两朵白花分到迟南手上,迟南也没什么犹豫,直接把花放在蓝毛和绿毛身后。
很显然,从雨伞渗透的血渍来看,第一条校规是必须遮着伞在雪夜里行走,这两位无视司机警告的同学已经严重触犯了规则。
五分钟后,前十七名学生已经插花完毕,最后轮到绿毛和蓝毛自己。
被排在最后的他们如坐针毡,当绿毛拿到白花站起来的瞬间一句卧槽脱口而出,但接下来粗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立刻被女老师警告的视线堵了回去,他惶惶不安的看了看自己椅子后堆得满满当当的小白花,脸色铁青额冒冷汗。
果然…果然大家都觉得他会死…
绿毛暗暗骂了几句娘,把自己手里的白花扔到黑长直椅子后。凭什么是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爷们死?要死也应该送那种娘娘腔变态去死啊…!
很快,第一个晚上的送花环节结束了,最终绿毛收到了十三朵,蓝毛收到了五朵,黑长直收到了两朵,其余学生椅子后都是空白一片。
女老师拿来三只玻璃花瓶,为属于三个人的白花修枝剪叶、整整齐齐插进瓶子里。
“请收下同学们送给你们的祝福。”女老师将花瓶分别递给三人,神情温和肃穆。
黑长直和蓝毛虽然都很不乐意,但想到拒绝很可能会引火烧身,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花瓶,只有绿毛气急败坏脏话不断,最后粗鲁的把花瓶摔在教室里。
随着‘砰’的一声脆响,白花瓣和碎玻璃四散飞溅,几个女生吓了一跳。
花瓶就碎在女老师脚边,可飞溅的玻璃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只是平静又怜悯的看着绿毛:“为什么要辜负同学们的一番心意呢?这些花很美不是吗?”
绿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呸了一口:“去你妈的,霸凌送花这一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你踏马还拿着这倒霉玩意儿做什么,还不砸个痛快啊?”绿毛自己发泄完还不够,气势汹汹的质问蓝毛。
蓝毛愣了一下,最后碍于面子和交情,学着绿毛的样子犹犹豫豫骂了句娘,也将手里的花瓶往地上摔。
“痛、快!”他颤抖着声音说,听起来很不痛快。
女老师无视他们粗鲁的行径,开始按照之前学生们的分房意愿一一分配房间:“宿舍楼统一在校舍二层,同学们拿到钥匙后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明早9点食堂开始供应早饭,9点半正式集合上早课。”
几个现实里真是学生的梦游人嘀咕:“9点半上课?这个学校的时间课程安排真迷。”
“对啊,我们6点半就要早读了…”
迟南倒是暗自松了口气,毕竟早起会让他一整天心情糟糕,泪腺也更容易崩溃。
二楼共有十一间宿舍,因为迟南申请自己住的缘故,被分配到了210,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宿舍。
女老师将宿舍钥匙递给学生,走到迟南面前的时候,迟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应该是刚才在操场等待分房间的时候冻到了,迟南边吸着鼻子边想。
女老师看着他发红的鼻头,目光微凝:“这位同学,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到校医室开药,千万不可延误病情。”
迟南心里有种微妙的预感:“请问校医室在哪?”
女老师视线飘向二楼走廊尽头,声音轻了些:“很巧,校医室就在211,你宿舍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