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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晏的眼瞳黑白分明, 眼底映射着稀碎的日光，语气裹挟着一点没意识到的雀跃，说：“你们认识我？”

裴阿姨那时候除了和妈妈是朋友关系之外, 也是外婆家远房亲戚, 过年偶尔会走动。不过裴阿姨的子女, 燕晏倒是第一次见面。

裴灏扎着苹果头, 长得可爱是可爱，但也憨头巴脑的，他小小年纪，语气就有唯我独尊的气概, 说：“当然认识, 我妈是你妈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吗？”

燕晏小声说：“我知道裴阿姨。”

“知道就好。我妈说我年纪比你大。”小裴灏很自然的开始指指点点, 说：“没想到你安全意识这么低，难道不知道我们小孩子不能离河边那么近吗？差点掉下去该怎么办。”

燕晏惭愧地看向那名很亲和的大哥哥, “对不起……”

裴允辙微微笑了下：“不用道歉, 下次注意安全就好。”

裴灏对燕晏似乎很感兴趣，老是盯着人家看, 裴允辙摸了摸他的脑袋瓜，问：“走吧, 还想要买烟花吗？”

“再摸就长不高了。”裴灏嗔怪，说：“可不是找不到小卖部在哪吗？这里农村也真是荒无人烟啊。”

裴允辙看向燕晏，半蹲下身，礼貌问：“请问你知道小卖部往哪走吗？”

平视，让燕晏发现这个人的眼睛也很漂亮。

皮肤白白的, 却不文弱, 仔细看还能发现眼下姝丽的泪痣, 他的眼仁微微挪动，燕晏立马慌乱僵住，满脸通红指了个方向。

裴灏拉着裴允辙就想走，突然停下，转头问：“喂，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燕晏脸蛋红通通的，闷声闷气地拒绝：“我爸爸妈妈不让我随便和陌生人走。”

裴灏气得鼻子都歪了：“哼，不去拉倒。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哥哥，我们走！”

裴允辙无奈摸了摸裴灏脑壳，转头和燕晏用口型说了句“再见”后，就被人拉着离开了。

燕晏没继续一个人沿着河堤散心。

他整理好仪容仪表，深呼吸口气，屁颠屁颠地跑回家。他在门口就看见了裴阿姨的私家车，一进门，裴阿姨热情无比地拥住了他，跟他打招呼。

燕晏也很喜欢这个阿姨。

他却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生的。”

什么意思？

燕晏想。

长辈要不然围在厨房，要不然坐在一圈吹水聊天，大一点的孩子又或者独自在房间看电视。

刚读小学一年级的燕晏在这格格不入，只能老实巴交的坐在一旁，等到晚饭。

夜幕降临极快，燕晏扭头恰好看见那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塑料袋，听他和裴阿姨对话，是打算晚饭结束后再带裴灏出门玩。

裴阿姨想起什么，招呼：“阿灏你们过来，燕晏弟弟也回来了，你们认识下。”

裴灏盯着面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屁孩，蛮不在乎地说：“哦，不就是个小屁孩吗？有什么好认识的，我都小学生了。”

燕晏闷闷回怼：“你才是小屁孩。”

妈妈从厨房出来，注意到站在一旁渊渟岳峙的裴允辙，感慨：“允辙怎么都这么高了，以前还是好小一只呢，得好久没见面了吧。”

裴阿姨算了算，吐槽：“三四年吧，他爸老是让他上各种补习班，连我这个做妈的一整天都见不到他几次。不过允辙从小就让我安心，知道好久没和阿灏接触，怕他以为自己冷落了他，今天一整天还会主动带着弟弟玩呢，哈哈。”

妈妈靠在墙上，垂下眼睫毛，像在思索什么。

“阿竹你看——没想到燕晏居然能和阿灏玩到一块啊，这倒是难得。我家阿灏心气老高了，平常都不屑和比他小的小孩玩呢。”说着说着，裴阿姨一拍脑门，突然提议了句：“阿竹，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约定了什么吗？”

“什么？”

裴阿姨笑嘻嘻地说：“我们做亲家啊！”

“你看燕晏他们第一次见面居然也能玩到一块，这不挺好的？”

妈妈恍然也想起了这件事，她微微点头，笑说：“可以啊，那我晚上就问问燕晏是怎么想的。”

晚饭结束的快，大人长辈还是坐在桌子边上聊天。

小燕晏穿着白色羽绒服，一个人坐在门口，他看见不远处由豆豆表哥领导的几个小孩在那嬉戏打闹。

他缓缓垂下脑袋，纤浓的睫毛掩去眸底稍瞬即逝的沮丧。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片黑影，身影的主人站在燕晏身前。

裴允辙微微一笑，蹲下身，邀请：“白天谢谢你给我们指路。”他拿出一根电光花，问：“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好。”

燕晏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根电光花。

裴灏心高气傲地说：“小屁孩你小心点，待会别烧到了手哦。”

燕晏说：“我才不会。”

裴灏哼哼鼻子。

豆豆表哥跑了过来，问：“允辙堂哥，你能帮我点一下烟花吗？”

燕晏没追究白天他们欺负自己的事，可豆豆现在在裴允辙面前这么乖巧老实的模样，让燕晏有些不好受，仿佛白天那个霸凌说脏话的熊孩子不是他似的。

裴允辙跳级过，虽然小学毕业了，但年龄比豆豆大不了多少，他温柔好说话，都很受小孩子的喜欢尊敬。

裴允辙看向不远处空旷场地的那盒烟花炮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说：“那个太危险了，得在大人陪伴下使用，你们等一下吧，等叔叔阿姨吃完饭出来。”

豆豆：“可是——”

这时裴灏刚好来了句，“哥，你帮我点下打火机啊。燕晏这个电光花我移不了火。”

裴允辙：“那你等下，我先叫叔叔出来吧。”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豆豆表哥忽然注意到了蹙眉：“咦？燕晏？你们怎么和那个野孩子在一起啊。”

大家纷纷看向了他，原本安安静静的燕晏瞬间觉得有好几台硕大的镁光灯罩住他，有些不自然。

裴灏不屑和豆豆这群小屁孩玩，但架不住好奇，转头问：“野孩子？啥意思啊？”

豆豆神乎其神地说：“你不知道吗？我爸妈都说燕晏是野孩子呢，他们都不让我跟别人说。你们怎么能和他一起玩呢？他很坏的，都没小朋友想和他玩。”

豆豆一直说一直说，就是不想让裴灏裴允辙跟他玩，燕晏也委屈，他忍不住反驳：“你胡说，我才不是野孩子。”

豆豆瞥他一眼，说：“不是野孩子的话，你怎么和你爸爸妈妈长得都不像？”

他冷笑着，说着，还靠近了燕晏，毫无预兆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

“你就是个野孩子，整天在其他人面前装乖干嘛？是怕他们把你丢掉吗？才这么卖力讨好吧。”

燕晏懵了，他也不让自己委屈，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反推了回去，豆豆还笑嘻嘻着觉得燕晏一个小不点哪打得过自己，没想到他却抱住自己的腿，往后推，一下就重重摔倒在地上。

豆豆摔了个大屁墩，整个人都傻了，他还瞥见裴允辙带着人出来，立马大哭大闹了起来：“你居然推我呜呜呜！！！”

几个小孩连忙去找出来的叔叔告状，燕晏忍不住，一委屈就转身朝浓重的黑夜中跑去。

*

燕晏没跑多远。

十几年前农村的路灯可不能给小孩安全感，基本几十米才有一盏，还滋啦滋啦的。

好在附近邻居都在家里准备过春节，不时有烟花上升炸开的声音，能依稀看清路。

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中抽苞绽开。

燕晏却蹲在地上，低着头，呜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针对，什么叫因为自己和爸爸妈妈长得不像就是野孩子啊？自己才六岁，没长开，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当乖孩子有错吗？

燕晏死劲咬着牙，泪水在眼眶疯狂打转，他蹲在水泥路口一旁的大树下，不敢发出一点哭声来。

他太委屈了，在心里忍不住幻想着对豆豆那个表哥拳打脚踢。

“燕晏？”

温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燕晏闭上嘴，谁找了过来？

他不想眼眶红红的样子被爸妈发现，这样太丢脸了——幸好，来的不是爸爸妈妈，是那个大哥哥。

“燕晏。”大哥哥叹了口气，他手上拿着手电筒，居高临下着，“你怎么躲在这？不冷吗。”

燕晏觉得自己的丢脸名单得再加一个人了。

他埋头，不说话。

裴允辙没强迫燕晏站起来，更没动手拉他起来，而是静悄悄的，燕晏以为他是离开了，没想到抬起头，却对上了那双像装满了漫天繁星的墨色眼睛。

裴允辙单跪在他面前，默不作声的伸手帮忙整理了下燕晏脸颊边汗洇湿的鬓发。

燕晏背脊僵硬，脑袋还埋在臂弯里，他瓮声瓮气了会儿，说：“……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裴允辙将手电筒转向身后，他温柔地说：“我都听见了，这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要这样难过？大家都在找你。”

难过。

本来不说还好，一说，燕晏原本还在挣扎的眼泪瞬间一泻千里，委屈到不行，还要强打精神，咬字清晰地说：“可他说我不是亲生的啊。爸爸妈妈明明对我这么好。”

裴允辙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冷静的安慰他。

燕晏也没哭很久，他胡乱抹了下自己泪水横流的脸，忍不住小声说：“对不起裴哥哥，外面太冷了，我想回屋了。”

裴允辙被逗笑了，他从口袋拿出给裴灏用的餐巾纸，给他擦眼泪，“好，那我们现在回去。”

燕晏那时对身高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只模模糊糊记得裴允辙很高，比自己高好多，还能把自己抱起来。

裴允辙安慰他说：“电光花就不玩了，等以后我们再玩吧。”

小燕晏两手圈住他的脖颈，点头。

“以后再玩。”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的裴允辙是个弟控嘛，而燕晏比裴灏更软萌可爱，你说，一个软萌懂事的小弟弟，谁不喜欢？谁不想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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