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偶尔会做那个梦。
梦里,母亲带着自己来到山里,她哭着跪在一个小小的神龛前面,然后口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她让自己也跪下来。
山里浓雾很重,树上胡乱缠绕着红绸和许愿牌,风一吹,木牌互相碰撞发出叮当脆响。
邱秋不懂,于是他睁着眼睛去看神龛上的名字,去瞧野外的山,去看盘根错节,枝桠疯长的树。
而后,他看到有谁坐在树桠上。
那人散漫,垂着修长的腿,黑色的衣袍和头发长长地垂下来。
邱秋感到好奇,他抬头望去,对上一双墨绿色竖瞳。
对方直勾勾盯着他许久,眼神冷漠,半晌,他伸手摸了摸身边趴着的巨大黑狗,哼笑一声后没了踪影。
小邱秋不懂,他问母亲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很漂亮的哥哥,身边跟着一只狗。
母亲浑身一僵,她苍白着脸,眼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欣喜和疯狂,她握住邱秋的肩,癫狂地说那是邱秋的守护神。
会代替她守护邱秋的守护神。
噩梦惊醒后,邱秋有些怅然,他窝在裴斯礼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却也没了睡意。
梦里的山好像终于在此刻变得具象化,他想到母亲临死前次次往山里跑的模样。外婆说母亲疯了,会招惹到不干净的存在,偶尔的时候,会用扫把驱赶母亲。
没过多久,母亲去世了,外婆也接着去世,临终前把他托付给小姨。
走的时候,邱秋一个人进了一次山。外婆和母亲一去世,唯一点山灯的人就彻底没了,整座山安静得可怖。
他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走到那座小小的神龛面前,树上的红绸因为雨水和时光的原因褪色染黑,木牌上刻的字也大多看不清了。
山里又冷雾又重,邱秋心里发怵,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放到神龛面前,学着母亲的样子拜了拜,说自己要走。
去大城市,以后不会再回来。
没人回应他。
小邱秋抿抿唇,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沿着石梯开始下山。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在雾的另一边,在石梯尽头,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晦暗的长袍,身边跟着一只狗。
再后来,他转学去了小姨家那边上学,十岁那年,小姨试图丢掉他,最后又因为心软,把他带了回去。
但他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孤僻,不愿意和人交流,同时也知道一件事:母亲被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守护神这种东西。
但是,绿色竖瞳,为什么总感觉很熟悉,同样是身边跟着一只狗。
“呀!”
邱秋猛地坐起来。
“裴斯礼,我们很久之前见过对不对?!”
他身边的怪物动了动,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嗯。”
果然认识!!
“那你是追着我来这个世界的吗?你怎么来的?”
骤然发现爱人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家伙,邱秋显得格外兴奋,他睁着水润润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裴斯礼,大有不听到答案就不睡觉的意思。
真可爱。
裴斯礼亲了亲他的脸。
“对我来说,跟着你进这个世界并不困难,”顿了顿,祂接着说,“如果你想回去,我也可以带你回去。”
邱秋拍了拍被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男人怀里,昂起头:“不回去,这里挺好的。”
这里有朋友,有裴斯礼,有旺福和来财,还有钱,而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麻木又机械的上班下班。
而且,他的消失,或许对于小姨来说,也是最好的,他们家不会再因为他吵架争执,小姨也不会再哭。
“那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条黑狗就是来财吗?”
“嗯。”
邱秋这下是真的好奇,他抬起脑袋来,眼神晶亮:“为什么狗狗能活那么久呀?”
从他八岁到二十三岁,再穿进这个世界从十七到二十多岁,快那么久的光阴,更别说在遇到之前。
邱秋翻身坐到裴斯礼腰腹上:“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嘛,你知道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呀。”
黑暗里,裴斯礼似乎叹了口气,他抬头去捉邱秋的唇,报复似地含住那两瓣柔软的唇碾磨吮吸,将他里里外外欺负了个遍。
气喘吁吁分开时候,拉扯出的水丝断掉,裴斯礼伸出舌尖去舔。
“它不是狗,是我的一部分。它也不叫来财,叫浊。”
在没遇到邱秋之前,裴斯礼还不叫裴斯礼,祂没有名字,只是个独自在山里游荡的怪物。
饿了捕猎,困了睡觉,冷了就钻进石缝里取暖。祂不伦不类,没有人类思维,整日坐在石头上。
从很久远的年代坐到现代,看着来来往往的朝代更迭,战争,饥饿,瘟疫,最开始的时候,有难民会躲进山里,祂就坐在高处看他们。
祂模拟人类发出声音,用脚行走,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后来,不知道谁发现了祂,给祂安了个小神龛,神龛前面会放些吃的。
相对的,祂会庇佑他们。
只是没多久,大概百年还是千年,这些人类全部死绝了,祂又回到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大概是觉得太孤独了,太孤独了,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剥离,幻化成那群人类住所里养的那只大狗。
祂学着人类那样和它对话,一起捕猎,一起窝在巢穴,又这么过了很久。
有名字是在遇到邱秋母亲的时候,重病的女性带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一步步走到祂那个破破烂烂的神龛面前,然后跪下,祈祷,进献供品。
那时候祂就坐在树上,冷眼去看。
反正人类迟早会死,祂会一直孤独。
直到祂低头时候和人类小孩对上眼。
祂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祂格外喜欢邱秋的眼睛和灵魂。
可惜那时候不太好动手,因为祂拿了对方母亲献祭的一本书,并根据眼缘随便给自己组了个名字叫裴斯礼,作为回报,祂会短暂庇佑对方一段时间。
那就以后再杀。
反正祂有的是时间。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这家伙就不知道怎么进了这个世界,为了防止自己看中的珍贵藏品被人捷足先登,裴斯礼只好追了过来。
“我别有用心地住在你的对门,引诱着你一步步把自己送进我的巢穴。”祂掐着邱秋的腰,“抱歉。”
可惜这道歉的两个字没甚诚意,祂心里并不觉得抱歉,甚至颇为满意想到这个方法的自己。
听到这些不算美好的回忆,他喉咙里堵得慌,声音闷闷的。
比较裴斯礼活了太久,而自己只是一个人类,是不是等自己死掉,裴斯礼又会是孤单一个人。
裴斯礼用指腹揉了揉邱秋的喉结,又抬头舔他的眼睛:“不要害怕,秋秋。”
“我陪不了你多久……我是人类,我……”
越想,他眼泪滴落得越凶。
头一次谈恋爱就谈到一个老怪物,邱秋越想心里越苦。
裴斯礼心软得一塌糊涂,祂抱紧邱秋,伸手按了按人类的小腹:“你会陪我很久很久。”
“前面你问我为什么会昏迷三个月,其实除了在蜕皮,还因为我有一件东西在你这里。”
邱秋低头看他:“什么?”
“我的内丹。”
内丹??
邱秋眨巴眨巴眼,忘了哭:“我,我这里吗?”
“在你说喜欢我的那晚上,我就决定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把它提前给你。”
均分寿元。
邱秋捂着小腹,想到那天晚上亲吻时候自己咽下去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要不是今晚上提起,他可能已经全然抛之脑后。
“那,丢了内丹,会不会对你有损伤?”
“……不会。”
“骗人。”
“秋秋。”裴斯礼翻身,二人位置瞬间对调。祂伸手剥开邱秋的兔子睡衣,啄吻沿着白皙的脖颈越发往下。
“不困的话我们交-/配吧。”
一听到这两个字,邱秋根本来不及伤感,他起身就想跑,被裴斯礼眼疾手快握住脚踝拖回来。
“上次我学到一个新姿势,你会喜欢。”
“……我,可能不会喜欢?”
裴斯礼低笑。
……
骤雨又快又急,邱秋几乎哭哑了,他哼哼唧唧,被迫承受身后一次比一次重的撞击。
裴斯礼似乎到了极限,他仰着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喘息声粗又性-/感。
终于,在又一记深c之后,裴斯礼狠力拔出,撕开安-/全套,挺腰低喘,任由冰凉的液//体落在邱秋的腰上。
缓过那阵要命的颤栗,邱秋抓着床单小声哭,然后侧着脸问出自己最后一个问题:“裴斯礼,听说蛇有两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
……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邱秋又刷新了对裴斯礼体力的认知,昨晚上不但□□了个透,甚至还没看到那传闻里的两根。
再也不问了。
身上干干爽爽,被清理过,邱秋就不急着起床,他又躺了躺,等腰腹好受些了,这才撑着腰起来。
可惜裴斯礼不知道去哪了,不知道有没有帮他喂兔子。
这么想着,邱秋打开门出去,隔着厚重的玻璃门,他一眼就敲见穿着围裙做饭的男人。
门口,旺福锲而不舍地扒着门,身边坐着的大狗偶尔伸爪子替它开,等它想钻进去的时候又骤然松爪,急得旺福咬了祂好几下。
邱秋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他一会看看厨房,偶尔看看旺福和浊,心里软成一片。
蓦地,他瞧见盆里的苹果树开了花。
一朵挨着一朵,粉嫩嫩的。
他惊喜地喊厨房的怪物:“裴斯礼!!”
男人听到后回过头,墨绿色眼底满是温软:“嗯?”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