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决战直到半夜才稍微消停得差不多。
还有几桌兴致高的, 在店里边吃边聊,差不多也有了要回家的意思。
林间在后头收拾得差不多,把赖在火锅店里苟延残喘的梁见几个一人一脚踹出来干活, 擦擦手回了店面。
小书呆子今晚一直守着收银台,这会儿还在低头收账。
林间特意把脚步放到最轻,慢慢绕过去。
刚靠近半米, 时亦已经抱着账本转过来:“收工了吗?”
“差不多了。”
林间让他吓了一跳,几步过去:“耳朵这么灵?”
时亦摇摇头,把账本递给他:“生意很好。”
“那是。”林间笑了笑, “我们家火锅店超争气。”
时亦也跟着抿了下嘴角, 点了点头。
生意确实不错, 今天一晚上差不多就卖出来了平时一周的营业额。
林间给争气的火锅店拖了个地, 看时亦还想帮忙, 顺手把人拉着一块儿回了里屋:“歇一会儿。”
“不累。”时亦说,“外面——”
林间跟他一块儿坐下:“外面有他们几个,都为成绩忧愁呢, 给他们找点儿事干。”
时亦微怔:“出成绩了吗?”
“收钱收得这么专心?”林间笑笑,拿了块月饼在他同桌嘴边碰了碰, “排名说是过两天出, 班群都炸了, 哀鸿遍野。”
月饼是手作的,豆沙馅儿。
林女士亲手做的,听说小朋友有可能在他们家过节,高兴得弄了一宿, 临走给他们留了好几盒。
放不住,还得尽快吃。
林间看着他张嘴叼住,往外指了指:“这几个人都不敢回家,准备在外面打一宿扑克,今晚让他们守着就行。”
小丧尸咬着月饼,挺努力地发出了几个音。
“不着急,吃完再说。”
林间没忍住乐了,帮他同桌把剩下大半块掰下来,塞进自己嘴里:“行了,说吧。”
时亦把月饼咽下去:“家里不找吗?”
“在我这儿就不找,这一片挺认我们家的。”
林间嚼着月饼,又给他同桌塞了罐牛奶:“他们有想下来玩儿的,说是来我们家写作业,家长一般都不管。”
小书呆子听的挺认真,点点头,抬头看了看他。
林间扬扬眉。
时亦抿了下嘴角,又看了看他。
林间了然,转身拿了罐牛奶,跟他同桌干了个杯。
时亦:“……”
“不闹了不闹了。”
林间笑得有点儿咳嗽,按着扑棱一下站起来要走的小丧尸,把人圈回来:“我还行,比之前提了五十来分。”
时亦目光亮了亮:“真的?”
“真的,我妈高兴得给我发了五百红包。”
林间迎上他的眼睛,笑了笑,伸手轻碰两下:“没考好,攒着呢,等我厚积薄发。”
小书呆子看起来就喜欢听这个,嘴角压都压不住,格外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时亦的成绩是林间一道题一道题对出来的,除了语文作文没有准确分数,根本用不着关心答题卡考了多少分。
林间拽着小书呆子随便说了会儿话,抓紧时间蹲在床边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换了新的纱布跟药,认认真真把纱布打了个非常优秀的结。
林间端详了一会儿自己打的结,挺满意,抓过支笔在边上判了个对号:“完美。”
“……”时亦抿了下嘴角,看着他在纱布上即兴创作:“林间。”
“嗯。”林间抬头,顺手把月饼盒子扯过来,“还吃哪个,自己挑。”
时亦本来不是想要吃的,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挑了一块:“比赛要几天?”
“头尾都算上,三四天吧。”林间说,“争取四号晚上回来,怎么了?”
“我想回家一趟。”时亦说。
林间扬扬眉,抬头仔细看了看他同桌。
时亦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怎么了?”
“我同桌刚才这个语气。”林间说,“特别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回家不复还。”
时亦:“……”
林间纠正:“一回家兮。”
时亦没绷住,笑了笑:“还。”
“还就行。”林间索性直接就地坐下去,在身边拍了两下,“来。”
“我也……大概三四天。”时亦跟他一块儿坐在地上,“回去复查一下,解决点事情。”
林间没立刻出声,拢着他的手,捏了两下。
“店里有人吗?”
时亦不太习惯他沉默,捏了捏月饼,莫名有点紧张:“我尽快回来——”
“哪有这么雇佣童工还连带压榨的。”
林间失笑:“没事儿,本来十一也打算关门的,咱们这儿又不是旅游城市,黄金周门口撒把米都能抓麻雀。”
时亦跟着笑了笑,落下视线,没再说话。
“刚走神了。”林间挪过去,揉揉他同桌的脑袋,“忽然有点儿后悔。”
时亦怔了怔,抬头看他。
“早知道不报这次的比赛了。”林间单手揽过他,圈着颈后揉了揉,“干什么不能挣钱,怎么就不能这会儿好好陪着我同桌呢。”
小书呆子在他胸口怔了一会儿,放松下来,靠在他颈间。
林间几乎能猜得到他同桌要回家干什么,呼了口气,叫人更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让他尽可能舒服地多歇一会儿。
……
道理都懂。
不破不立,不战胜那个核心的症结,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再多的表面好转都没有用。
像是在稻草上搭积木。
只要那个症结再一次出现,一切好转一切进步,一切搭出来的东西都会轰然坍塌,全部归零。
所以他才一直坚持着不让林女士再见到那个人渣,一直把那个人渣牢牢封死在了火锅店的范围之外。
林间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
道理都懂,但还是心疼。
至少本来他是能陪着他同桌一块儿的。
他几乎有点想查查能不能换几天赛程,刚摸到手机,时亦忽然在他颈间碰了碰:“这次的钱多。”
“……”林间张着嘴:“啊?”
“给的钱多。”时亦认真给他算,“这次参加合适。”
林间:“……”
小书呆子说得非常正确,他居然一点都没法反驳:“对,我同桌说得对。”
时亦牵牵嘴角,拉过他的右手腕,还想再问,林间已经及时向他同桌汇报:“手腕是电竞普遍问题,这次有专业的复健师,还有专业队医,正好检查一下手腕,看看有没有什么系统的治疗手段。”
时亦仔细听着他说,目光一点点亮起来:“一定要去。”
“嗯。”林间闭了下眼睛,深吸口气笑笑,“回来争取给我同桌个惊喜。”
时亦看着他,嘴角抬起来,点了点头。
正好早约了第二天要回去看老师,时亦计划直接顺路回家,解决完就尽快回来。
林间索性直接收拾好行李,一块儿跟着上了车。
“从你们家上车,改个签就行,不折腾一趟了。”
大巴车有点儿闷,林间摸出那个小电风扇,对着他打开开关:“你们家这边旅店熟不熟,有没有随便哪个能收留我一宿的?”
时亦点头:“想住什么样的?”
“……”林间震撼于他同桌这个语气:“选择这么丰富吗?”
“车站边上有两家。”时亦给他介绍,“一家在门口,只有床,一家不太好找,里面条件好一些。市里有四家,两家临街,有一家楼层很高,可以看夜景。”
林间本来还拿着小风扇对他嗞水,听着听着,眉峰已经不自觉蹙起来。
时亦挡了两下,看他没嗞第三回 :“怎么了?”
“心疼。”林间把风扇戳到他面前,“嗞不动了。”
时亦怔了一会儿,没再往下说,试着把他的手拉过来,捏了两下。
“我同桌试图学我哄他的方法。”
林间靠在椅子里:“但这看起来并没有用,他同桌现在超不想去比赛,超想陪他回家,陪他过假期。”
时亦被他这个乱七八糟的表述逗得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脱一下衣服。”
“我同桌还想扒我衣服。”
林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忽然回神:“我同桌还想扒我衣服?!”
车上人坐得挺满,他的声音压得很轻,但整个人还是忽然精神了百分之九十。
时亦吓了一跳,比划了一下:“外衣。”
“……哦。”林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超失落,脱下外套递过去,“有用吗?”
时亦点点头,把外套蒙在他脑袋上。
林间:“……”
他同桌可能是想趁机跳车。
要么就是变魔术。
他是道具,一扯开外套就没了那种。
就没见过往头上罩衣服安慰人的,他脑海里的乱七八糟想象排着队过马路,忽然又冒出来急着找同桌的时候林女士的话。
林女士好像是说他同桌特别能打。
也不知道特别能打是个什么级别,毕竟从林女士那儿,上到他单手抡人渣,下到他们家门口的野猫旋风螺旋大转盘挠他,都叫特别能打。
他没逗得太过分,小书呆子应该不会拿衣服蒙着他,动手打他一顿。
他们本来坐得就靠后,后视镜都照不着,一车的人都昏昏欲睡,打他一顿倒是也应该没人会注意。
林间没放任思绪继续脱缰飞驰,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
小书呆子哪儿都好。
特别好。
要是真特别能打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停了一瞬,他同桌忽然也跟着钻了进来。
林间吓了一跳:“小书——”
“眼睛。”时亦说,“闭一下。”
林间怔了怔,下意识跟着闭上眼睛。
……
隔了几秒,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轻轻往上挪开。
什么都敢学的小书呆子至少还知道拿校服外套挡一下。
林间觉得自己的心跳说不定都能给这辆车供电,胸口稍微有点儿缺氧,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丧尸冰冰凉凉的,在他闭着的眼睛前头停了一会儿,一点点、格外谨慎地凑上来。
“分工。”时亦没伤的胳膊撑着外套,声音跟他心跳混在一块儿,“店你盘,房子我来租。”
林间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几秒钟:“……什么?”
“你做隔音。”时亦说。
林间:“……”
要不是还在车上,他说不定已经发热爆炸螺旋升天,顺便呈分散状态散落在方圆三百米的圆形范围上了。
……
为了严守秘密,甚至还特意没让李磊看见小书呆子。
还他做隔音。
火锅店的隔音都让他做废了。
以前睡里屋防火防盗防人渣的时候,居然还特么觉得这是个优点。
林间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想什么,脑子里彻底乱成一团,下意识摒了摒呼吸,本能地抬手找人。
他同桌就在他身边,一抬手就碰着了。
林间张张嘴,咽了咽唾沫,深吸口气:“小书呆子,我——”
时亦没让他继续说,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林间挺顽强,艰难挪了挪嘴唇:“你——”
时亦轻轻叹了口气。
他同桌哪儿都好。
都特别好,好得不行。
就是要能不能这么啰嗦,再能打一点儿就更好了。
时亦努力捂住了他的嘴,继续说下去:“窗户我捅。”
“呜呜嗯。”林间,“啊呜呜噫。”
“剩下的。”
时亦说:“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间哥三连炸。
这世界已没有毛线团。
我们11抖抖耳朵,抱着尾巴叹了口气,在小本本上记。
我同桌超啰嗦。
还不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