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阳光明媚,乃是冬天里不可多得的好天气。黄文斌站在张利华的病床前,打开窗户,让阳光直射进来,把病房里面照得一片光亮。张利华还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仿佛已经死了一样。
张马克看到这幅情景,忍不住扑到张利华面前,大哭起来,把身上的手铐和脚铐弄得哗哗的响,“爸!”他的声音很是嘶哑,“我来看你了。”
张马克杀了张利国,罪证确凿,无可辩驳,法院不采纳自卫说,而是按照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来判刑。总算是自首,又是未成年,辩护的律师又很得力,而且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又有社会贤达乃至张家上下一起求情,最后只判了五年,算是判得非常轻了。判决之后,就要从看守所送到监狱去服刑,黄文斌找了人,趁着转移的机会,让张马克过来看他父亲一眼。
“不要哭了。”黄文斌对他说,“你已经给你父亲报了仇,不要做小儿女状。”
“是。”虽然这么说,张马克还是忍不住哭,“我父亲以前多健壮的人,现在只能……只能躺在床上受苦。这么一动都不能动,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这种生活岂不是生不如死。”
其实也不是受苦,他现在根本就没知觉。当然这话黄文斌是不会说的,“现在科学这么发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植物人救回来。”黄文斌安慰他,“你好好在监狱服刑,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有我照看。虽然判得是五年,算上减刑的话,两三年就出来了。也是张利国的名声太大,那把刀又是你自己带过去的,要不然的话就是判三缓三不用坐牢了。你随便用把水果刀不好吗,非要拿手术刀。”
“用其他刀我不习惯。”张马克恨恨的说,“我就用过手术刀,在学校解剖老鼠青蛙兔子都是用手术刀的,要是换其他刀,说不定就捅不死他了。”
其实手术刀还是水果刀,还不是最要紧的。张利国在省政法委的人脉,最后还是帮了他一把。本来张马克这种情况,律师有很大把握打成判三缓三,有缓刑的话就不用坐牢了,只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去公安局报到。可是政法委的意见是处心积虑谋杀绝对不能判这么轻,黄文斌怎么找人拉关系,上头都是这句话,最后只好判了个五年。
“你还是太冲动了,要报仇方法多着呢,何必把自己搭进去。”黄文斌说。
“我要是不能亲手为父亲报仇,还能算个人吗?”张马克说,“恨只恨没法子连张照那个王八蛋一起杀了。要不是他把我父亲撞成重伤,让我父亲元气大伤,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论责任,他和张利国不相上下!”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那是守在外头的狱警,虽然已经判刑了,可是明目张胆的讨论要杀谁杀谁,还是很犯忌讳的。而且要减刑就一定要忏悔罪行,张马克这些想法藏在心里没事,嘴上就必须说我错了我不应该违反法律不该杀人,否则的话绝对不能给减刑。
“你要放心,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黄文斌拿出一张报纸来给张马克看。
张马克接过,发现是一张外国的地方报纸,上面头条新闻,是两条白色大狗冲进了精神病院,咬死了一个病人。那病人虽然脸上打了几个码,可是照片很清晰,张马克一看,就知道那是张照,他们可是堂兄弟,从小在一起,见面很多。
“这……这是……”张马克有些不可置信,不会是假的吧,张照被狗咬死?那可是精神病院,里面有好些杀人放火的精神病,戒备森严,比很多监狱都严格,就这么被两只狗闯进去咬死了病人?
“看报纸可能看不出清楚。”黄文斌拿出手提电脑上了网,连上那个城市的地方论坛,上面的网友发言可就肆无忌惮多了,张照的高清照片就这么放在贴子里,混上上下都被咬的血肉模糊。
连那两只狗的照片都有,是两只白色的大獒犬,张马克一看,正是张利华一直养着的看门狗,背上那特殊的花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两只狗合在一起,就是北斗七星的图案。他还记得这两只狗似乎是黄文斌卖给张利华的。张利华拿到狗以后当宝贝一样照看着,还专门请了驯狗师,建了狗舍。
这两只狗和张马克不怎么亲近,张马克也不是很熟,但要说外国精神病院刚好出现了两只一模一样花纹大小品种的獒犬,还刚好把张照咬死了,那也实在是太巧了,按照概率来说,比连续中十次彩票还低。
“这两只狗怎么会跑到哪里!”张马克问。
“也许是忽然出现了传送门,两只狗走着走着就过去了。”黄文斌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张马克说。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黄文斌说,“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两只狗就是那两只狗呢,说不定是不同的狗呢。”张利国已经死了,张照也死了,有谁去追究咬死张照的两条狗究竟是怎么来的,就算追究了,又有什么用呢。
“太谢谢您了。”张马克长吐一口气。
“不要谢我,我对这事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你丁伯伯告诉我的呢。”黄文斌说。
“丁六根丁伯伯?”张马克问。
“是啊。”黄文斌说。其实张马克叫丁六根伯伯辈分不对。丁六根和张老爷子平辈论交,所以张利华虽然比丁六根小不了几岁,还是执长辈礼,叫他丁叔。黄文斌比张利华小多了,从丁六根那儿算下来,又要叫张利华大哥。这么一算,张马克应该叫丁六根爷爷才对。
“原来是丁伯伯,这就难怪。”张马克说。
我倒是觉得很奇怪,黄文斌在心里说,要把两只狗抓起来倒是简单,张利华昏迷以后他家就乱了,丁六根要拿走两只狗,张利华老婆也不会说什么。送到国外去也容易,人都能偷渡过去,别说狗了。就算不是偷渡,走正规渠道,也就是多花点钱多花点时间去检疫而已。可是要让两只狗冲进精神病院咬死张照,那可就困难了。至少要把值班的警卫收买了一半才能干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那我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张马克跪倒在张利华面前,握着张利华的手,“爸,我去服刑了,你自己保重。你的仇我们已经帮你报了。张利国被我亲手所杀,张照也被您的狗咬死了,真不愧是风水灵兽。”
“还有神弓集团。”黄文斌补充说,“我已经买下来了。”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张利华,忽然睁开眼睛,看了黄文斌一眼,然后又闭上,从眼睛里流下泪水来,接着一直平稳的仪器忽然疯狂跳动,呼吸和心跳都狂乱的摇摆起来。黄文斌吓了一跳,连忙按铃叫医生。护士立即就过来了,随后跟着医生,他们一看这个情况,立即开始抢救。
半个小时以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张利华死了,这个借据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从张利华昏迷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大家对此都早有准备。植物人的寿命长短,现代医学也没研究清楚。也许可以拖十几年几十年,也许没几天就死了。张利华拖了好几个月,并不算短了。黄文斌想其实这对于张利华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种一点质量都没有的生存方式,又有什么好呢。
张马克立即就要去监狱服刑的,监狱长再怎么通融,也没法子超过二十四小时。所以张利华的身后事办得很简单,从医院直接拉到火葬场,烧成灰,寄存起来,连追悼会都没办。一代风云人物,就此落幕。
年三十下午,虽然还没放假,不过没人的心思在工作上了。神弓集团内内外外都装饰一新,喜气洋洋。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不过失败者已经走了,剩下的要么是胜利者,要么是胜利者的附庸,大家都自觉前途光明,很是高兴。
黄文斌却是没有这种好心情,他站在神弓集团总部大楼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不对,这已经不是董事长办公室了,这是董事会主席办公室。在短短的几个月里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他很是怅然。
“你唉声叹气做什么?”丁六根问。
“其实从这里看下去,风景也不怎么样。”黄文斌说。做了这么多,途中害死了好几个人,终于控制了神弓集团,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就好像考完高考的高中生一样。
“风景不好?”丁六根好奇的看了一眼,果然不怎么样,不过这事季节因素,冬天下午还真没什么好看的,刚下了半大不小的雨,到处都一片狼藉,既没有绿茵,这儿也不下雪,风呼呼地刮着,街上交通乱七八糟,“景不醉人人自醉,这可是神弓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啊!”
“那又怎么样呢。”黄文斌说。
“你不喜欢让给我。”丁六根说,“我出一百亿跟你买……不过要分二十年付款。”
黄文斌还没说什么呢,丁诗诗就不乐意了。
“爸!”丁诗诗娇嗔,“你好意思吗你,文斌这么艰难才把神弓集团拿下来!你这就想抢啊?立即给钱也就算了,还分二十年付款,谁知道二十年后一百亿还值多少。二十年前一百万都不得了,你看看现在一百万能干什么,好点的房子都买不到!”
丁六根干笑几声,“我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啊。还是文斌给力,居然筹集了一百亿现金,真是了不起。文斌啊,你现在已经完全控股神弓集团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要赚大钱啊,黄文斌精神一震,高考只有一次,但是赚钱却是永无止境。现在已经控股,但是钱还没赚回来。神弓之役,资产是弄到很多,现金却是一点都没赚到,还搭进去不少。现在次贷风暴已经成型,金融危机近在眼前,外贸生意即将迎来严冬。控制着神弓这么个大型外贸公司,要怎么打时间差尽快套现避免损失,还要赚最多的钱,就是黄文斌接下来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