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遥遥观望这仇杀,心底却无阻止之意。似这等斩草除根,灭人满门之事,在江湖帮派间司空见惯,当真动起手来,万万不会留情。故而刀头舔血、有情有义的汉子,平素绝少娶妻生子,一旦成家,便需得隐退江湖。否则便是狼心狗肺,连累家人的懦夫。若家中惨遭屠戮,也只能认命,不怨仇家心狠。
正拼斗间,西厢一屋中石墙轰地一声裂开,数人滚倒在地,哇哇乱叫,不久已然毙命。又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冲出,手持那黑铁棍棒。
盘蜒暗暗心惊:“这棍棒正是那八臂鼠所用,稍被擦伤,毒蛆入体,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穷老四等人不知厉害,朝那些大汉围攻上去。大汉抡圆棍棒,朝一武宁派道人点去,那道人持钢刀一拦,蓦地钢刀发黑,铿锵一声,断得粉碎。道人大惊,被大汉一招“打蛇七寸”正中脖子,立时倒毙。如此一来,众人心惊肉跳,皆不敢上前。
于步甲喝道:“死到临头,还这般顽抗”腾空而起,一道劈空掌力飞出,那大汉身手也极为灵活,就地一滚,躲开掌力,不停左躲右闪,想要欺近于步甲,于步甲冷哼一声,使一虚招,左掌虚探,右掌实拿,刹那间打中那大汉天灵盖,大汉头骨碎裂,气绝而亡。
刚击毙敌手,身后风声飒然,又有人抢攻。于步甲斜身一让,那黑棍打中树木,那树枝叶凋零,不多时已然枯死。于步甲、召开元各自惊骇,一齐让开,盘蜒暗想:“这黑棍全不讲道理,一旦肉身中招,转眼便死,几无挽救余地,此物是何金铁所铸造为何这般猛恶若手持此物,便是毫无武功之人,也已不可小觑,真乃天下至邪宝物。”
饶是这些汉子兵刃厉害,但毕竟武功与万仙两大高手不可相提并论,召开元一招真阳神剑,剑锋转动,快如烈火,将众汉子手腕一齐斩断。惨叫声中,于步甲抢上一步,使一招“九星连珠”,乒乒乓乓,将剩余敌人击毙。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事来,但仍不能掉以轻心,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确保再无活口。穷老四得报大仇,颇为喜悦,但兴致一过,却又不免心慌,说道:“那八臂鼠不知下落如何了。”
有一汉子跺脚嚷道:“早知也不忙全杀干净,留下几个活口,也好审问审问。”
黄牙樽脸色难看,说道:“八臂鼠不除,必会找上门来报复,若查出实情,到时咱们一个都活不了。”众人齐声道:“是,是,如此一来,非得找出那八臂鼠去处不可,趁他毫无防备,一齐下手杀了。”
商议几句,众人将目光聚在于、召二人身上,满是期盼之情。召开元道:“既然是万仙的仇家,一个都不能放过。大伙儿四下里搜搜,可莫要放过丝毫线索。”
众豪杰齐声道:“是愿听仙家吩咐。”四散开去,用心找寻起来。
盘蜒见黄牙樽偷偷摸摸找到那黑铁棍,拾在手里,突然间,他厉声痛呼,咣当一声,将铁棍掉落在地。众人一同朝他望来,只见黄牙樽捏住手掌,不住发颤,肤色发青,这青色扩散蔓延,不久脸部浮肿黝黑,双眼满是黑血,滚了几圈,再也不动了。
于步甲面有惧色,说道:“此物如此邪门,为何八截棍之人取之无事。”
盘蜒心想:“他们定练有邪功,方能运用自如。”
召开元急忙翻看敌人尸首,见手上并无特异之处,一时也摸不着头脑。群豪中本也有觊觎宝物之人,到此地步,以为那黑棍上藏有恶鬼,避犹不及,哪里还敢上前拾取
正迟疑间,那些黑棍却渐渐瓦解消散,变作一根根毫不起眼的木棍。于步甲凌空一抓,掌心真气凝聚,如罩一层厚布,取棍在手,并无任何异状,看来那黑色褪去,这棍子上邪法也不见了。
于步甲道:“师兄,你有何高见。”
召开元道:“咱们回圣阳派,去问问蝉鸣祖师爷,只怕唯有他老人家才知其中隐秘。”
就在此时,盘蜒见空中飞来一人影,那人六尺不到,身形瘦这一跃极远极轻,身手利落无比。那人落在房屋上,身躯颤动,变出八条胳膊来。盘蜒暗叫道:“八臂鼠果然来了”心下戒备,潜运功力。
八臂鼠开口说道:“此乃黑蛆夺命杖。”
众人陡听有人说话,无不吓出一身冷汗。召、于二人掣出长剑,回过身来,齐声问道:“你便是那八臂鼠么?”两人虽强自镇定,但声调仍不免稍显心慌。
那八臂鼠面罩黑巾,瞧不清容貌,一双眸子乌黑发亮,闪着寒光,他道:“八截棍,八截棍,好不济事,遇上真正的高手,即便有这般宝物,也难逃这一死。少了这八截棍,今后便少了条财路。”
召开元道:“这八截棍打家劫舍,抢掠百姓,都是你授意的么你实则是八截棍的首领。”
八臂鼠指着穷老四道:“穷老四,你们八垠五虎在此地也算是地头蛇,八截棍已死,倒也罢了,你们愿不愿入咱们这黑蛆教从今以后,此地酒楼、赌场、乐坊、花船、佃租,都归你管。只要你点一点头,我便教你这黑蛆夺命杖使用之法,今后更将这黑蛆夺命棍多卖些给你。”
盘蜒闻言明白过来:“原来这黑蛆夺命杖虽然厉害,但难以保存,极易耗尽。这八臂鼠的黑蛆教以此控制江湖帮派,收敛钱财,可见定是邪教。”
于步甲冷冷道:“你这妖邪如此手段,可是万鬼中人。”
八臂鼠哈哈大笑,说道:“万鬼万鬼又如何只要大伙儿齐心协力,钱财不断,各有好处,与谁联手皆无关紧要。咱们黑蛆教一视同仁,并无偏见。”
穷老四极有骨气,说道:“咱们八垠五虎与八截棍有血海深仇,你那什么黑蛆教料来不是好东西,咱们英雄好汉,誓要与你们周旋到底。”
八臂鼠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蓦地投出一物,飞向穷老四,那物去势极快,一闪而过,穷老四还不及喊叫,已被那物洞穿胸口,伏倒在地。
群雄见此,无不变色,纷纷朝两旁退开。八臂鼠道:“今个儿若不投降,这穷老四便是下场。”召开元、于步甲拔出长剑,飞身跃上屋顶。八臂鼠手指一钩,先前投出的暗器自个儿飞了回来,乃是一根二尺长的短棍。他八个手掌翻转,又摸出八根短棍来。
召开元道:“八臂鼠,你杀我万仙门人,咱们非杀你不可。”
于步甲道:“在你死前,咱们尚要问个清楚,为何你要杀那五人。”
八臂鼠笑道:“那五人走错了道,东问西问,好不麻烦,又不肯归降我黑蛆教,合当该死。你二人武功也不过尔尔,既然路过此地,那是不用想活了。”
盘蜒不禁摸出怀中那土色丝绢,仔细翻看,暗想:“莫非那五人有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与这黑蛆教关联极大。”
召开元长啸一声,长剑着火,刺向八臂鼠胸口,于步甲手臂凝力,绕至敌手身后,一招“女蜗补天”,由下而上,招式火光皆变幻不定。
八臂鼠驱使双臂,将两人招式格开,另两条胳膊点了出去。那二人不敢硬接,斜身退步,稍收心神,转眼又使出万仙神妙招式,剑招火焰、掌力腿劲,攻势如狂风巨浪,紧密无间。
八臂鼠倒从容不迫,八臂八棍转如车轮,时而跃空,时而低伏,招式精妙无比,将两大高手炫目招式一齐挡住。召、于二人使出浑身解数,尽催内力,但敌人浑若无事便接了过去,可见他功夫虽以小巧为主,内力却极为深湛。
群雄知此战何等要紧,攸关众人生死,皆看得大呼小叫,咬牙切齿。盘蜒则用心记忆这八臂鼠招式,渐渐摸出其中门道。
斗了百招,盘蜒瞧出召、于二人气势已颓,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不能再耽搁,立时从藏身处飞出。恰在此刻,八臂鼠八棍齐出,正是一招“十层天阶”,召开元大惊失色,喊道:“这,这”心慌意乱,抵挡不住,咔嚓声中,长剑被敌人震断,那八棍砸向召开元胸口。于步甲喊道:“师兄”剑刺八臂鼠后心,想要攻敌必救,但八臂鼠蓦地回身,分四棍一绞,于步甲长剑也断,砰砰声中,两人中招,口吐鲜血,一齐摔倒。
盘蜒本料到两人局面不利,但未曾想顷刻间便命悬一线,这八臂鼠出手之狠辣,竟令盘蜒始料未及。他双掌推出,幻灵掌力席卷而至,罩住召、于二人,将那黑蛆迷住,暂且难以加害。身在半空,宝刀出鞘,也使一招“十层天阶”,眨眼间劈出十招,招招猛恶,灵幻迷眼,那八臂鼠身躯一震,倏然倒退,避开盘蜒锋芒。
于步甲中了幻灵掌,神志不清,但也认出盘蜒来,喊道:“是是你你是盘蜒。”
盘蜒道:“不错,正是同门我。老兄精神不佳,可是昨夜入了桃花乡,享尽温柔滋味儿,身子骨吃不消了。”
召开元怒道:“我二人中了邪法,命在顷刻,你还有心玩笑”想起自己二人曾上过此人大当,丢尽颜面,此时心下满不是滋味。
盘蜒微微一笑,说道:“实话实说,何罪之有有我在此,两位性命无碍,最多虚惊一场,岂不是幸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