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峰颇为惊讶,问道:“赝品这上古神器仍有赝品么?”
面具叹道:“若有人能随心变幻,以虚为实,这麒麟环张手就来,并不为难。”说罢偷望盘蜒,眼神敬畏。
众人听了不信,都道:“世上岂有这等人物,又岂有这等神功。”
盘蜒道:“赝品终究是赝品,此事事关数千性命,轻忽不得。况且我也没见过那麒麟环,变是变不出来的。”
陆振英奇道:“如你这般说,你有这等凭空变物的能耐。”
盘蜒微微一笑,来了个默认。
张千峰半信半疑,想:“莫非是他暗中迫这面具胡说八道,向咱们炫耀本领来着”又道:“咱们不要赝品,需取得实物。”
面具点头道:“那随我来吧。”
张千峰奇道:“去哪儿。”
面具道:“我问了问神棍,神棍说。”
泰慧奇道:“你刚刚问了人我怎地并未瞧见。”
面具道:“那神棍住在我脑子里,且不止一个,数目当真不少。”
连盘蜒都想:“此人当真疯的不轻。”
面具又笑道:“那神棍说,这世上有一处阳燧方诸泉,只要是神器的真正主人,皆可到那泉水中取回神器。此泉亦是上古遗留奇迹,委实不可思议。”
盘蜒道:“阳燧取火于日,方诸取露于月,世间从此乃有光明,有了清水,那虽是传说,莫非有两位古神叫做阳燧、方诸么?”
面具道:“你见过古神,难道不知古神姓名。”
盘蜒大惊失色,心想:“他他怎地知道此事我只告诉过血寒。难道当年他也在场。”
陆振英笑道:“面具兄弟,你可越说越不对劲了,那古神少说也在数万年之前,难道这位吴宗主也是一位古人么?”泰慧、洁泽也只道面具疯言疯语,连张千峰亦不当真。
面具察言观色,忙道:“放心,放心,我这人嘴巴严实,滴水不漏,绝不敢惹疯子先生你。”说罢一跃而起,走在前头。
张千峰道:“那阳燧方诸泉在哪儿离这儿远不远。”
面具道:“不远,不远,若不耽搁,也就半个月的事。”
张千峰道:“咱们皆能日行千里,要不我用飞剑载你过去。”
面具道:“临近那泉水,天降热雨,越快反而越慢。需得用功力抵挡,一路经受考验。”
张千峰不敢怠慢,又问道:“那面具兄并无功力,如何抵挡得住。”
盘蜒道:“放心,我可用法术罩住他,保管他平安无事。”他此刻深信这面具藏有极深的隐秘,可不知何故,不愿拿出真才实学,既然如此,盘蜒也不勉强。
众人先快马加鞭,急速前行数日,抵达一处河谷,天上下起绵绵细雨,万物似蒙上一层薄雾,两岸青山,碧水淌过,景色颇有诗意。
面具道:“从这儿以后,可不能再骑马踏剑了,越到深处,这雨会渐渐增强,若功力浅薄,意志不坚者,会死在这烈阳雨之下。”
张千峰道:“振英、洁泽、泰慧,你们三人不必跟来了。”
陆振英说道:“宗主,徒儿之所以来此,正是为经受试炼而来,绝不愿堕后。”
洁泽笑道:“这位小仙女不甘落后,咱们龙血教可不能输她。我要去泉水朝拜古神,你也管不着我。”
泰慧道:“就是,来都来这儿了,若见不到阳燧方诸泉,岂不是白来一趟。”
面具道:“若是心术不正,图谋不轨者,也非被泉水赶跑不可。”
陆振英指着盘蜒道:“此话当对他讲,与我可毫无关系。”
盘蜒恼道:“万仙的小丫头,你一路出言不逊,我忍让至今,已算得宽宏大量,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陆振英答道:“你若忍耐不住,便刺我一剑,打我一掌,我也算还了你的人情。”她见不得这万鬼主人装模作样,只想令他原形毕露,让张千峰看清他本来面目,故而常常挑衅。
盘蜒大声道:“蚊蝇吵耳,也扰不得我分毫。”
陆振英嗤笑道:“你说我是蚊蝇万鬼主人,修养也不过如此。”
张千峰斥道:“振英,大局为重,莫冒犯吴奇宗主”陆振
英自知失态,深深呼吸,将怒气压了下去。
众人启程,顺着河流,往谷中深处走去,果然走了不久,大雨肆虐,雨点滚烫,像是专为对付闯入者而落。众人身上升起护体气罩,抵挡热雨,连盘蜒都倍感吃力。
盘蜒暗自心惊:“此雨如此厉害,其余人如何受得了”去看旁人,虽也脸色痛苦,倒不见得比盘蜒艰难。
面具反倒轻松,道:“泉水之灵会考验闯入者,敌强愈强,总叫人吃尽苦头。比如对这位疯子先生而言,头上落下的雨珠就比道士姑娘要沉重烫热许多。”众人恍然大悟。
前半段路程,途中洞穴颇多,众人尚有地方躲藏,但走了七天,到了后半程,往往十里地找不到一块歇脚之处。陆振英、洁泽、泰慧渐渐不支,但仍咬牙走着。张千峰、盘蜒纵然有意相助,但明白无论是背负还是怀抱,只要同行,自己身上的雨便会加在她们头上,届时死得更快。
陆振英境况最惨,她武功极强,一旦使出虎鹤双绝的功夫,眨眼之间,威力堪比真仙,但偏偏内力不深,远不到破云境界。气、力失衡,故而以一井之深,纳湖海之水,遭受考验最为严酷。
盘蜒心想:“这天神降下试炼来,本就不讲道理,可振英心意之醇之坚,不逊于任何一人,若因此惨死,岂非不公。”
扑通一声,陆振英单膝跪地,摔在泥泞之中,但她神色凄厉,眼中闪着光芒,大声呼喝,又站了起来。
张千峰心下不忍,一招天琴云弦掌拍出,掌力遮在陆振英头上,刹那间,天空一道雷霆打落,将张千峰掌力击碎,张千峰脸色惊惶,却不知该如何相助这位爱徒。
面具叹道:“世人谁无一死她既然自愿来这儿,那谁也帮她不得。”
陆振英仰天大笑,喊道:“这老天爷不一直如此么善人不得好报,坏人不遭报应我这雷霆剑芒,为世间正气,而古神欲令我先死,正是世道不古,邪魔势大的证明死得好,死得好。”
她恼恨之下,索性豁出去了,一道雷霆剑气斩出,虎鹤飞出,阻挡暴雨,但她内力耗竭,那虎鹤转眼间便被浇灭。
泰慧、洁泽心中不忍,扑上前去,扶住陆振英,她二人被陆振英头顶大雨一淋,痛的尖叫起来,但仍奋力替她遮挡。
陆振英心下感动,却道:“你们走我不受你们恩惠。”
泰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倔么?”
盘蜒忽然“咦”地一声,似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物,喂陆振英服下,陆振英一瞥之下,瞧见是一颗碧绿发亮的丹药,入口极苦,极为坚硬,好似服下一颗铁胆一般。
她咳嗽几声,道:“这是什么?”
盘蜒道:“此乃漂泊不定。”
洁泽惊呼道:“是绿驱蛇香你怎地将它当做丹药喂人”她听说这丹药数目稀少,且入口立毙,难道这吴奇想助陆振英就此解脱么
盘蜒劈出两掌,泰慧、洁泽一齐跌开,对陆振英说道:“这漂泊不定本就来自轮回海,而你那虎鹤亦是轮回海的守护正灵,这丹药毒不死你,却可令你妙悟玄机。”
陆振英奄奄一息,但在绝境之中,听盘蜒所言,仿佛见到一丝光明。她运雷霆真气,于体内轮转,借助那绿驱蛇香,刹那间,无数美梦般奇异的景象在眼中层出不穷。
她长啸一声,体内真气好似风暴雷雨,漫漫茫茫,充沛至极,那浅井破底,陷落而下,海水涌入其中,终于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本来她濒临死地,即便练有奇功,加上漂泊不定的功效,也决不能顷刻间脱胎换骨,抵达破云境界,但这数日间她受暴雨试炼,身躯不支,意志更坚,她质问天道,感叹不公,心底存了正气,在临死瞬间,终于由此领悟,虎鹤交汇,功力比往昔浑厚了数十倍。
她身上笼罩白光,雷霆真气由内而外的发散开来,那雨并未增大,陆振英虽仍受煎熬,但已好过了不少。
面具笑道:“成了,成了,她能熬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盘蜒心想:“当年我引她初尝这因果正气,如今助她更进一步,也算有始有终。从此以后,我与她再无关联。”
陆振英抬眼看着盘蜒,心底挣扎许久,终于说道:“谢谢。”
盘蜒神情冷漠,道:“我可生受不起。”双手负背,抢先走出,瞬间已甩开众人。
泰慧、洁泽见陆振英渡过难关,备受鼓舞,也振奋起来,紧跟在陆振英身后。陆振英想起两人先前舍命相救之恩,再念及自己途中横眉冷对,更是愧疚的难以言喻。
她鼓足勇气,回头道:“刚才多谢你二人相助。”
洁泽苦笑道:“我原也是万仙门人,你还是我小师妹呢,我岂能眼睁睁瞧你受苦。”
泰慧道:“我是瞧在盘蜒叔叔的面子上,他人虽不见了,但你终究险些做了他老婆。”
陆振英无奈说道:“泰慧妹妹,能不提此人么?”
泰慧嗔道:“不提就不提,说不定他已然死了,你若当真忘了他,也不必耿耿于怀。”
陆振英点了点头,众人又继续冒雨赶路,又行了半个时辰,那大雨戛然而止,众人已来到一片如镜子般平静的湖水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