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来到洞外,见张千峰、天心二人各自盘膝而坐,周身烟雾缭绕,微微发颤,正苦苦运功疗伤,两人脸色如金如土,显是中了极重的毒,先前与天蒙相斗,天蒙掌剑中蕴金质,渗入骨血,足以致命,若非两人内力高超,如何能抵受得住
盘蜒走近,在张千峰灵台、天心膻中各自一拍,时机巧妙,功力精微,正是毒质与二人体内真气争斗最凶之时,那毒质难以抗衡,立时溃散,二人脸上毒气消散,同时张嘴,吐出一大口黄橙橙的污血来。
天心睁开眼,见到盘蜒,虽极为虚弱,仍不禁喜出望外,喊道:“盘蜒哥哥你胜了那天蒙。”
盘蜒摇头道:“比剑是比不过他的,但他见了祖宗兵刃,良心发现,消除心魔,已然自尽而亡。”
张千峰信以为真,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道师弟定有对付此人的法子。”但念及此人乃万仙倍受敬仰的大宗匠,不禁又有些惋惜,至于吞山之事,他既没见到,便以为是那天蒙老道信口开河,疯言疯语。
天心叹道:“他实则可算作我天剑派祖师之一,但犯下这滔天大罪,当真死不足惜。如此一死,总算了解一桩千年悬案。”顿了顿,又道:“我只道自己剑法有成,定能胜得了他,想不到万仙的宗师,功夫委实难以测度,我这井底之蛙,见识武功都还差得远哪。”
她说话时偷瞧盘蜒,以为他定要出言嘲弄,那也无可奈何,不料盘蜒神色如常,这才心下稍定。
盘蜒道:“天蒙功夫阴狠,在你二人身上种下奇毒,即便吐出大半,仍有一小半却驱逐不得。唉,我虽然是当世一等一的玄学大师,怕也难以救助了。”
张千峰“啊”地一声,问道:“此毒若长久累积,又会怎样。”
盘蜒道:“那毒质在二位鲜血里头,久而久之,鲜血变黄,宛如金水,死状苦不堪言,唉,唉。”说罢连连摇头,语气极为悲悯。
天心、张千峰虽各不惧死,但想起这长久折腾的病痛,不禁坐立不安,齐声道:“师弟,那天蒙可留下什么解毒的法子。”
盘蜒道:“我是解不了毒的,但却识得一人,此人阅历丰富,手段高超,啧啧,我自愧不如,唯有此人或能有解救之道。”
张千峰喜道:“此人此人是谁我二人这就去拜访。”
盘蜒皱眉道:“但此人脾气古怪,举止不羁,且手段太过凌厉,怕两位承受不住,从此沉迷嘿嘿深堕其中。”
天心道:“咱们都吃过不少苦,怎会无法忍耐别卖关子啦,性命攸关,快说说那人是谁。”
盘蜒微微一笑,说道:“那人叫好纤纤,居于阳河南景化城的登仙楼。”
张千峰与天心一听这“登仙楼”之名,登时肃然起敬,张千峰道:“此楼名号如此气派,莫非这位好纤纤竟是一位当世隐仙么?”
天心点头道:“我孤陋寡闻,竟不知江湖上仍有这么一位高人。盘蜒哥哥可否引荐引荐。”
盘蜒道:“难,难,我被她害得不浅,若再去找她,非死在她床手上不可。此事不可代劳,唯有你二人独往,但需事事小心,处处在意。”
张千峰急忙道:“还望师弟指点迷津,以免我二人忙中出错。”
盘蜒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师兄先拿出百两银子,跑去那登仙楼,此楼在当地大大有名,一问便知。”
张千峰“哦”了一声,笑道:“大隐隐于市,果然不同凡响。”
盘蜒又道:“师兄走到登仙楼门口,便会见到一如花似玉,没穿衣服似的大姑娘,不是叫花花,便是叫茵茵,或是叫怜怜,没准叫爱爱,你将银两交给此人,说道:我乃万仙张千峰大爷,今个儿来此糟蹋银子。让纤纤前来作陪。”
张千峰愈发惊异,说道:“这好纤纤行踪如此隐秘,竟似藏在花柳之地,莫非她有什么极深远的阴谋么?”
盘蜒道:“阴谋是没有的,你且听好,若好纤纤正在陪客。”
张千峰奇道:“陪客。”
盘蜒不理,继续说道:“若她在陪客,你便仔细瞧瞧,那儿美女众多,随便挑一个你中意的。”
天心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解毒大事,岂能随随便便。”
盘蜒道:“性命攸关,你别打岔。”又道:“师兄找一姑娘,引入一间香喷喷、美艳艳的闺房,先一招童子出关,将自个儿衣衫脱了,不可留下半点,再一招吃干抹净,除了那姑娘罗裙。随后一招灵蛇归巢,腰腹用力,气沉丹田,连使七进八出。”
张千峰见盘蜒脸色渐变,此时已一脸坏笑,怒道:“好哇,你是让我逛窑子去么我身上哪儿还有什么毒。”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有毒,有毒,须得阴阳调和,泄光精元,得享登仙之乐,这才能治得好啊。”
天心恼羞成怒,说道:“我这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好好伺候本王,来个阴阳调和,帮本王解毒不让我登仙,我决计饶不了你。”
盘蜒吓了一跳,说道:“姑娘忒也无耻,这种风话也说的出来阿弥陀佛,罪过不小。”
天心道:“我二人好心来救你,为你受了重伤,你还来消遣咱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盘蜒“哼”了一声,说道:“你一说此事,我便来气。我偷盗那古剑,独自前来,便是不让你二人拖累我。谁知你二人蠢笨如驴,非来不可。你二人活该中毒,此刻毒性也仍然未解,非是致命之毒,乃是傻瓜之毒,一辈子都解不了啦。还不如去逛逛窑子,找好纤纤姑娘、柳茵茵姑娘消遣消遣,好过四处给我捣乱。”
张千峰知他大开玩笑,反而放心下来,笑骂道:“你精于此道,莫非常与那好纤纤勾搭可要我去告诉我徒儿。”
盘蜒倒吸一口凉气,急道:“我好歹救你性命,你怎地不讲义气。”
张千峰道:“我这人嫉恶如仇,正气过人,更瞧不得我徒儿受半点委屈。”
盘蜒落下口实,不敢再招惹两人,运幻灵真气替两人疗伤,两人仙体不凡,不久便已痊愈。盘蜒随后说道:“天心,我已了却大事,便要离去,就此告辞。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你身居高位,言行举止、所见所听、属下心思、身上担子,皆与往昔大相径庭,你当谨小慎微,深思熟虑行事。天剑派大多对你效忠,但也有觊觎你美色之徒、心怀嫉恨之辈。你要好好分辨了。”
天心痴痴看着盘蜒,泪眼朦胧,心想:“他真的真的要走了”心中一千万个不舍,已不记挂那仙殇剑之事,更再无半分怨气,恨不得不当这侯爷,在盘蜒身边当个随从跟班,一辈子与他厮守。但陡然间,她手中非花非雾剑灵震荡,冲入她心脑,驱散这小女儿家的情怀,一股江湖豪气油然而生,她脑中清醒,刚勇果决,悲戚之心顿时消散。
她仰起脑袋,说道:“盘蜒哥哥,千峰义兄,你二人大恩大德,深情厚谊,我天心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张千峰笑道:“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只要万鬼不再捣乱,师弟不再蒙冤,我二人有的是空闲,将来常常带师弟来看你,有何不可。”
盘蜒点一点头,与张千峰并肩而去,倏忽已在没了踪迹。
天心愣了许久,蓦地长啸一声,红衣如火,身法如风,行向津国方位,她边走边想,一会儿带着温柔笑容,一会儿露出坚毅神色,行到途中,愁上心头,泪水又一点一滴流下,她一咬牙,隔绝念想,迈步狂奔,如火云般飘过天际。
张千峰与盘蜒来到黑蛆教密室之外,盘蜒记得天蒙所说,开启密室,只见其中无数奇珍异宝,金银财物,柜上更满是书册,记载黑蛆教劣迹:何时于何地掳掠何人,何时于何地招纳何人。何时入账,何时花费,更多的是绝望疯狂的自言自语,正是天蒙书法,万万无法作假。
张千峰黯然道:“蒙山祖师委实疯得厉害,但但为何有时脑子又如此清楚就仿佛他心中有两个人似的。”
盘蜒道:“是啊,他自号蒙山,自然是蒙蒙晕晕,脑子不清的。就好比你叫张千峰,这辈子注定要疯一千次。”
张千峰怒道:“你叫盘蜒,难怪跟个蛇似的,嘴巴毒得狠,厉害得狠。”
盘蜒哈哈笑道:“师兄居然会还嘴了果然好出息。”
张千峰道:“陪你到处奔波,怎能不变得尖酸刻薄。”
盘蜒叹道:“有道是学坏容易学好难,果然不错,师兄这般正
派人物,也没将我带上正道不是。”
张千峰笑道:“师弟啊师弟,你虽稀奇古怪,牙尖嘴利,鬼点子多得很,但你这一路上所作所为,足可称为当世大侠,令张某钦佩得很。你本就是个好人,何必我提携管带。”
盘蜒闻言一呆,苦笑一声,说道:“师兄,多谢。”
张千峰奇道:“你谢我做什么谢我实话实说。”
盘蜒道:“谢你一路相助,不曾离弃。”
张千峰心头一暖,无言以对,只觉这途中辛劳,已半点不算什么。他一生中虽好结交朋友,义兄义妹众多,但隐约之中,却觉得唯有这处处与他斗嘴的盘蜒,才是真正的知己。
盘蜒忽然怒道:“老子向你道谢,你怎地屁都不放一个到底懂不懂人事。”
张千峰昂首笑道:“我受之无愧,何必道谢你硬是索要答谢,人品便大大有问题了。”
两人一边吵嘴,一边将屋中书册装入两个大箱之中,各举一个,走出密室,张千峰忽然说道:“师弟,这屋中记载,足可证你清白,但。”
盘蜒道:“若公之于众,嘿嘿,万仙声誉,只怕要落得比万鬼更差。咱们万仙称霸数千年,积怨更深,人人都盼着咱们栽跟头哪。”
张千峰叹道:“此物只能呈给菩提宗主与其余仙使,决不能让旁人瞧见。”
盘蜒笑道:“且看他们如何处置了,若宗主老儿要杀我二人灭口,你又会怎样。”
张千峰毫不犹豫说道:“还能怎样唯师弟马首是瞻,言听计从而已。”
盘蜒道:“你不后悔。”
张千峰笑道:“我知道的太多,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盘蜒心想:“你知道的还不算多,但我不可再拖你下水。”此时一阵夜风吹来,盘蜒脑子反而一阵迷糊,急忙摇了摇脑袋,两人辨明方位,施展身法,夜色笼罩,身披星光,朝万仙天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