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那刻字,当是指甲划地所成,细细读来,可知那临死者椎心泣血、悲痛欲绝的境况,然则此人血液已尽,又如何能活转过来
盘蜒钻入尸堆,搬弄一番,取出五颗小石子来,那石子刻成心脏模样,各写道:“动、静、顽、劣、闭”。盘蜒脸上变色,说道:“这燕山庙乃是一邪教敬拜鬼心五子之地,尔等在此作恶,为此阎王察觉。那惨死的父子受此阎王蛊惑,来此受其训诫,被尔等所杀,因而复生成魔。”
殷吴仁惨声道:“世间真有阎王么?”
尤儿、庆美想起往事,心惊肉跳,连声道:“有的,有的,道行厉害至极。”
盘蜒道:“这三个妖魔本就丧尽天良,受阎王诅咒,更是恶念无极,这才做出惨绝人寰之事。而那惨死父子未杀死这三个罪魁,定然还在此庙中。”
泰慧心想:“马法荫三人武功高强,联手之下,更胜于我,却又被那活死人逼得走投无路。那活死人定极为可怖,不可硬拼,还是先走为妙。”
她计较已定,陡然手中金光绽放,噗呲两声,将青三灯、殷吴仁刺死。她转过身来,面向马法荫,不料马法荫仰天怒吼,肌肉暴涨,竟破开尤儿金缚术,朝上一跃,竟倒立在屋顶上,身子蜷缩,隐藏黑暗之中,仅一双眼闪着歹毒红光。
泰慧惊道:“不好他作恶太多,久不饮血,变作蝠鬼了。”
尤儿长久听闻这“蝠鬼”,今日一见,反而甚是好奇,笑道:“这便是你们龙血者常说的蝠鬼么?”
泰慧如临大敌,道:“大伙儿都提防着些,化作蝠鬼,神智全无,气力倍增,更生出翅膀,可飞天遁地”众少年见此情景,早心里惊慌,各个儿全神贯注。
那蝠鬼哗啦一声,扑将下来,一爪抓向尤儿,尤儿使出“金童玉女功”,一招“金童送子”,短剑刺向蝠鬼小腿。泰慧、苏修阳、江苑、庆美也各自响应,从旁夹攻。那马法荫叫了一声,尖音刺耳,众人脑袋嗡地一震,竟各自被其逼退。
尤儿身躯实则极为坚韧,远超凡人想象,中此妖术,浑不受害,反而短剑劈出,斩中蝠鬼左膝,那蝠鬼惨呼起来,又冲上天。尤儿兴冲冲的笑道:“胆小鬼,知道本姑娘厉害了么?”
忽然间,盘蜒道:“小心”踏上一步,将尤儿纤腰一抱,转身避开,紧接着头顶“哗啦”声响,一团热腾腾的大血淋落下来,热气扑面,滚烫至极。尤儿“啊”地一声,被这血沾上裤管,痛的流下泪来。
盘蜒急忙卷起她裤子,露出小脚,见肌肤上一片焦黑,换作旁人,这腿就此报废,便是万仙也极难治愈,但尤儿不过稍稍受伤。盘蜒松了口气,掌心运气,按在尤儿伤处,这天香经功夫一使出来,尤儿立时愈合,仿佛不曾伤过一般。
就在他治伤之际,泰慧跃上高空,轩辕金剑骤然斩出,马法荫一见到她,登时遇上克星,吓破了胆,扑地一声,被泰慧一剑斩成两半。
泰慧飘然降下,见三个恶人已死,心中石头落地,长吁一口气,笑道:“此事已了,多谢各位相助。”一转眼,见盘蜒横抱尤儿,一只手正抚摸尤儿玉足,眼神古怪,真情流露。她勃然大怒,喝道:“淫贼,快放下公主来。”
盘蜒这才察觉不对,将尤儿放在地上,尤儿被泰慧一喊,反应过来,自也恼恨,一巴掌打在盘蜒脸上。盘蜒低哼一声,掩面退开,泰慧厉声道:“你这奸贼,趁乱侮辱公主,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盘蜒哭笑不得,说道:“在下岂有半分亵渎之心只是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我是替公主治伤来着。”
尤儿怒道:“我还用你救你看看我腿上,哪里有半点伤你这老老狗贼,脏爪子碰我碰我身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泰慧朗声道:“你若要活命,便自断咱们只当此事未曾有过。”
盘蜒暗骂一声,道:“你们两个丫头好横,就因此小事,便要我终生残废。”
泰慧道:“尤儿乃当今圣上亲女,乃是圣躯神胎,岂同寻常你这老狗如此大胆,做这等恶事,只怕非头一回,更不知有多少女孩儿因你受害念在你几番提醒之功,我可饶你性命,却绝不容你再做坏事。”
万仙众人虽蒙这“煞气书生”救过一回,却又觉此人来历不明,未必有何好心。先前他救尤儿之事,不过转眼之间,也不曾看清她脚上焦痕,大多心中生疑。兼之此人眼神诡异,常常盯着尤儿偷瞧,众因果联系在一块儿,登时认定此人乃是举止不端、性情奸恶,令人发指之辈。
庆美脾气上头,嫉恶如仇,怒道:“老先生,真料不到你是这般人物你一路跟着咱们,到底有何图谋。”
盘蜒道:“有何图谋我是指望着救你们呢。”
尤儿道:“放屁,放屁,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救咱们。”
索酒见众人饱含敌意,半围着盘蜒,急忙抢上,拦在中间,道:“我看得清楚,若非吴奇先生相助,尤儿姑娘已受重伤,她脚上原有焦痕,但先生妙手如神,转眼将她治愈,这是极高明的身手、医术,他绝非奸邪之人。”
泰慧道:“你瞧瞧他那不要脸的眼神,你是真瞧不出来还是蠢笨异常,分辨不出。”
江苑只想替索酒说话,但这调戏幼女之罪,最为江湖人士不齿,她拿不定主意,顷刻间竟无言以对。
盘蜒叹道:“索小兄弟,多谢你仗义执言,想不到我吴奇一生清白,到得老时,唯有你信得过在下。”
索酒道:“此事显而易见,他们信不过你,那是他们愚蠢无能。”
泰慧、苏修阳、庆美、尤儿四人闻言大恨,一齐扑上,索酒更退半步,守在前头。泰慧道:“让开了”身形拔起,一道金光,宛如长练,绕过索酒,刺向盘蜒。索酒大急,想回身相救,但盘蜒哈哈笑道:“世人无知,好人难做,罢了,罢了,在下就此告辞。”一边说话,一边闪身,将那金光躲开,身子一转,脚底生风,蓦然不见踪迹。
泰慧追之不及,在此险境,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儿跺一跺脚,死命擦被触碰之处,道:“这狗贼,非非捉住他阉了不可,要他今后再不能害人。”
泰慧道:“公主放心,咱们知此人形貌,以血云相国之能,难道还捉不住此人么?”
索酒兀自说道:“这其中有天大的误会,他是当世一位怪侠,绝非恶贼。”
尤儿朝索酒怒目而视,索酒顿时身躯麻痹,如被层层绳索捆得紧密无缝,他甚是惊愕,泰慧长剑振,索酒风门、太乙、膻中、石关等要穴同时一麻,身躯僵硬,不听使唤。
泰慧道:“若非你阻我一阻,这功夫蹩脚的书生如何逃得掉你是此人同党,捉不到他,便将你拿住。”
索酒心想:“蛮横愚蠢,见识短浅,我也不来与你们争执,更不想与你们一般见识。”一咬牙,干脆再不言语。
江苑忙道:“泰姐姐,索酒他是好心,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苏修阳嗤笑道:“一时糊涂他一贯自以为是,有的是小聪明。”
庆虹忙打圆场道:“错在那煞气书猾诡辩,索酒师弟受他蒙骗,也是无辜受累。泰姐姐,你网开一面,放了他吧。”
泰慧也不想在此多耽,与尤儿对视一眼,尤儿点点头,双目闪烁,解了金缚术,泰慧则解开他足上穴道,叹曰:“你年纪还小,不知这世上丑恶之事,你是盘蜒叔叔的徒儿,我也不为难你。”
索酒漠然以对,泰慧、尤儿想起苏修阳对此人评语,都想:“盘蜒叔叔真看走了眼,这人胆小怕事,是非不分,又固执己见,远及不上他师妹。”
众人从那地窟中出来,回到洞中,原路返回。尤儿道:“只是那剩下的活死人,又该如何处置。”
泰慧笑道:“咱们将来再设法返回,诛杀此妖。只需红衣蝠卫任一人前来,那活死人料来也非敌手。”
陡然间,她神情一变,面向前方,只见寺庙院中坐着一人。那人精赤上身,瘦骨嶙峋,头上半秃,剩下长发零星垂下,身上爬着五个孩童,各个儿不足五岁,僵直不动,这六人脸色死青,双眸发黑,腐尸般的臭气从这六人身上散发出来。
泰慧心中一颤,道:“是那活死人。”
活死人喃喃道:“鬼心五子,我那三个仇家已死,多谢恩赐,而眼前这五个少女,正好做我福家媳妇儿。”他顿了顿,又道:“什么她们是活人那我唯有将她们杀了,依样复生,陪我孩儿,等他们长大。”
他语气平淡,如唱着催眠曲儿,只是他身上那五个孩童已死,境况虽惨,却令人万分悚惧。
尤儿不禁颤栗,道:“大叔,那五个孩儿已死啦。”
活死人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死则死矣,我却非要他们娶妻,我生前穷苦,对不起他们,死后便要他们过得好好的。”
正说着话,索酒抬头一望,见屋顶上站起许多人影,慢慢爬了下来。来者面目惨白,神色麻木,皮肤腐烂,也是一群已死的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