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到时间了我叫你。”

“不用了，我现在挺精神的，根本睡不着。”

现在东方海面上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小片光晕，把黑夜的帘子挑起了一个小缝。

方成从岸边捡起来一小片碎石，找了一个看起来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在眼前的砂砾地面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图案。

他此时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而手上的动作则是下意识的。

就算自己把原生体彻底消灭了，剩下的烂摊子该怎么处理？自己该去哪里寻找亲人？该怎么和身边的人解释发生的一切？

大多数王道故事到大团圆结局就为止了，灾难结束建立新秩序的过程都是一笔带过，最后所有人自然而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心如乱麻地折腾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地面上随手写下了三个汉字。

好吧，果然是她的名字。

他站起身，多此一举地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把那三个字用脚扫掉，之后猛地将手上的小石块扔到了海里。

石块溅起一小片水花，随即被翻滚的海浪吞没。

方成并没有看到那片水花，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地平线上的点缀着荧光的黑影所吸引了。

“它来了！要起飞吗？”

“可以，虽然现在还有点早，你不是在离地表较远的地方会感到恐惧吗？”

“没事，快起飞吧！”

和之前不同，方成感到脚底有一股巨大的向上拉力把自己的身体拽了起来，他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趴过去，在脸快要落地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托住了。

他就这样四脚朝地向天上飞去，那个场面有点像跳伞的倒放，过了几秒之后自己才意识到趴着的姿势确实让心中的害怕减轻了。

此时此刻，海面上银白色的曙光已经转变成如同鲜血一般的绯红，黎明的光剑扫过夜幕，残星渐次熄灭，海洋低语着从薄雾中醒来。

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

而那道五彩斑斓的光带也失去了夜幕的衬托，变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要等它过来吗？我们过去不行吗？”

“都可以，你准备好了吗？”

方成此时已经把电磁铁攥在右手里了，现在那个金属盘已经沾满了手心出的汗，变得又湿又黏。

“我们需要等到现在这个位置正对太阳再攻击吗？”

“不需要，这个磁场足够强，把粒子流全部引过来轻而易举。”

“那就和刚刚商量好的一样，我们飞到它上方把透镜扔下去，然后远程启动就可以了？”

“是的，我会完全听从你的指令。”

“那现在就去吧！”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方成已经身心俱疲，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他背对着太阳急速飞向原生体的位置，一边接近一边慢慢下降，视野中心怪物身上复杂的纹理和四散扭动着的触角也越发清晰。

3000米，1500米，700米，300米，150米，80米……

“抛吧。”

他用尽了全身剩下的力气对着视线正中心奋力一抛，铁饼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平缓的弧线，在落地之前被怪物的触手捕捉住了。

“要现在激发磁场吗？”

“我建议再离远点。”

方成浑身都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加速度，比之前坐飞机时起飞感受到的力猛得多。他飞快地越过眼前的黑影，沿着平行于海面的直线向前猛冲。

“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但是还可以再远点……”

“开始吧！”

※※※

5月9日中午，美洲的人们看到了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抹艳丽的红色，那些光晕沿着东西方向排列成几道斜线，亮度与正午的骄阳相比也毫不逊色。

那是太阳风撕破大气留下的爪痕。

方成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片洁白，突如其来的炫目光线把他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向着抛下透镜的地方看了一眼。

“天地光芒万丈，犹如圣灵逞威，唯有一千个太阳，方能与之争辉。”

要不是T800过滤了90%的可见光，方成已经瞎了。

充斥着空间的白光持续了几秒钟才渐渐暗淡下来，紧接着蓝紫色的光晕从之前白光的中心喷薄而出，瞬间晕染了整片天空。

蓝光在空中卷曲翻滚成一个个大小圆环，它们互相嵌套扭结在一起，纠缠着向着太平洋的两岸扩散。

方成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景象，随即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剧烈地抖动，突如其来的凶猛震荡冲击着他的半规管，让他差点吐了一地。

之前表面环的飞行都是非常非常平稳的，连一丝一毫的颠簸都没有。

“咳！咳！呕……”

“这些都是湍流，它造成的震荡是无法通过调整姿态来避免的。”

方成脑子里浮现出之前看过的木星照片，此刻空中的光晕形状与那颗巨行星表面大大小小的眼睛非常类似，他隐约记得解老师讲过那些眼睛就是木星对流层大气由于自转所产生的湍流。

紧随着湍流而来的是布满了整个天空的闪电，大气的高速挤压撕裂了原本就因为阴天而变得不均匀的电荷，强大的电场在各个尺度上同时击穿空气，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张细密的雷电之网。

眼前的如梦似幻的景色极其美丽，却又极度恐怖，它带来的震撼通过视神经传达到方成的大脑，让他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此时此刻他们虽然也在全力驶离太阳风暴的中心，但是飞行的速度仍然赶不上湍流的扩散。方成看到眼前头顶上剧烈翻滚的发光空气，自相似的分形的图案画满了整个天宇，也照亮了下方的广阔海洋。

刚才还笼罩在晨雾中的水面现在已经布满了细碎明亮的蓝色斑点，海面在超强气流的激发下涌起数十米高的巨浪，之前方成站立的小岛已经被完全吞没了。

还好这束太阳风没有直接射在海面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浅层的海水会剧烈蒸发，造成的高度差会使得太平洋所有的海岸遭受严重的海啸侵袭。

想到这方成望了一眼之前原生体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只有一团翻滚着的海水，已经完全看不到怪物的影子了。

啊，不会吧，之前纠结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一刀给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