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滴蓝色的水，中间住着微弱的水焰。”

随着方成的脚步越来越快，地球也在从圆形慢慢变成平面，天边的圆弧渐渐拉直，静止不动的云彩和太阳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地面，脚下笔直的分界线却开始弯曲起来，以他们踩着的地方为顶点向着两侧缓缓地弯曲成了一个曲率非常非常小的环，但是由于周围什么遮挡物都没有，这弧度也是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的。

和方成不一样，宁雨安一点都不近视，虽然她的视力比她爸爸还是要差一点，所以她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空间随着自己的脚步在慢慢地由平直变得弯曲。

“这是空间在变化吗？”

宁雨安环顾四周，这句话刚刚脱口而出她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出来了一个很科幻的句子。

“应该是的，如果我的理解是对的的话，我们现在正在远离三维空间交界面平直的那一侧，进入交界面弯曲的部分。”

“弯曲的三维空间……我之前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是科幻小说里面瞎编的……”

和绝大多数人类一样，宁雨安压根不能理解为什么空间可以弯曲，也想象不出来。

“嗯……其实不光现在这个被人为所创造出来的空间是弯曲的，我们之前所在的宇宙本来就是弯曲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相对论什么的。”

她听方成说物理的时候一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是“相对论”这个词太著名了，很自然地勾起了人的注意力。

宁雨安至今还记得当时他们对话的场景。

※※※

那是大一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此时此刻所有人已经变得非常懒散了，她也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每天基本上都是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玩手机。

理论上来说大一的暑假是最后一个真的能玩的暑假，后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实习和科研任务把假期塞满，所以其实稍微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初秋的某一天方成按照惯例敲了敲她家的门就进来了，而此时她只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吊带上衣和不到膝盖的牛仔热裤，头枕着沙发的扶手按着手机屏幕。

方成一进屋就看到她躺在沙发上的样子，然后愣了一下，过了四五秒憋出来一句话：

“……我带来几个苹果，我爸说是系里发的，我把皮削了咱们一起吃吧。”

“哦，水果刀在茶几下面的篮子里。”

说完这话她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把衣服往胸口上面拉一下，最后还是没拉，感觉那样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你上别人家玩还带水果吗，感觉就和看病人一样。”

“额……那不然带什么。”

“……”

宁雨安停下按手机的指头，思考了一会，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带的。

“……现在都快秋天了，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还好吧，我一般都盖个被子什么的，今天没盖。”

方成把苹果皮削好了，他处理的时候很注意，整个削下来的皮厚薄粗细基本一致，中间也没有断开的地方。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搞，可能是为了把注意力集中到苹果上吧。

方成捏着苹果的两端，用刀在球形上切出一个圆形截面，然后把切下来的碗形果肉装到茶几上的一个小盘子里面，然后把盘子递到宁雨安手里。

“怎么感觉我有点像你的佣人似的。”

他把自己一边啃着剩下的果核周围的肉一边说。脑子里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么熟练地就开始伺候起她来了，太过自然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自己是服务型人格？好像也不是。

宁雨安双手支撑着沙发垫子坐了起来，把手机放在一边接过盘子，两只脚很自然地搭在了茶几上，正对着另一边的方成。

“那也是你自己愿意当的，我也没让做什么，你自己就开始了。”

她拿苹果的时候稍微弯了一下腰，方成的身体跟着向后倾斜了一下。

“我说……你要不然穿个外套吧。”

“嗯……也行。”说着宁雨安顺手取下了沙发上搭着的一件很薄的针织连帽卫衣，花了两秒钟套在了身上。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啊。”

“快了吧，不过应该比你们晚点，不过现在很多人已经回学校了，还是挺卷的……不过肯定没你们卷。”

“不好说啊，哪里都有努力的人……”

没话题了。

方成把视线从茶几上缓缓升起来，眼睛依次扫过茶几上的脚丫子，很自然地左右摇晃着的小腿，稍微有一点点肉的小腹，紧接着就是被卫衣包裹住的曲线了。

视野再向上移动，宁雨安在一边吃水果一边刷手机，没在看他。

“你知道宇宙的曲线吗。”

“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的意思是……根据相对论的原理，宇宙本身是有曲线的，并不是平直的三维空间。”

“噢！这个我听说过，什么‘果壳中的宇宙’之类的……”

“额……其实那是一个翻译错误，原文是‘The Universe in a Nutshell’，这个‘in a Nutshell’是俚语，表示简单谈谈的意思……正确的翻译应该是《宇宙简论》或者《一句话说宇宙》之类的……”

“哇，这样的吗，我都不知道哎。”

“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空间本身就是弯曲的，引力导致了空间的曲率变化，这就是广义相对论的主要内容……当年爱因斯坦用一个方程把这个原理给总结出来了……”

“爱因斯坦方程我听说过啊，是不是那个E=mc^2……”

“是另一个爱因斯坦方程，写作Rab减二分之一Rgab……”

方成看了一眼周围也没什么纸笔，直觉告诉他没必要专门写下来这个公式了。

“由于这个曲率的存在，行星的轨道并不是处在一个平面上的圆形，而是一直在进动的，比如太阳的轨道就是这样……”

“啊，太阳自己也有轨道吗？”

方成能听出来，这句话不是敷衍，她确实开始感兴趣了。

“是这样的，我们整个太阳系一直在围绕银河系的中心运行。如果以银河系的中心为参考的话，我们的地球跟随着太阳每时每刻都在以每小时828000公里的平均速度在宇宙中高速飞行……”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坐地日行八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