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斩驸马。”
傅玦重复了一遍,剑眉紧拧，“孙律出宫了？”
楚骞摇头，“还未出宫。”
傅玦沉脸色,傅琼状也绷小脸敢多言，很快，傅玦吩咐道：“忠国公府留个信，孙律一旦出宫，请他来我。”
楚骞应是离,傅玦换了和煦神色看向傅琼,“我们走。”
傅琼亦步亦趋地跟傅玦,二人了内院,傅玦向简清澜请安,简清澜还是副淡淡的模样,傅玦便将楚骞适才所言道来,简清澜得微愣。
“三日之后便斩？”
“当年了三府诛族之罪,如今驸马认罪，秦氏之罪责，只大小，但若是诛三族,长公主也在其内，因此如何论处其亲族尚未下,过三日之后斩驸马,似乎已是板上钉钉,他罪孽深重，惩办虽好，但似乎太快了。”
傅玦说完，简清澜神情有些凝重,“皇帝是想快刀斩乱麻，斩了驸马，再昭告天下为你们三家平反，此事便能了了，拖得越久，坊间民怨沸腾，朝野之间也人心动荡，何况还有西凉人在京中，的确百害无一利。”
傅玦道：“旧案罪证尚未查全，且当年卫家和宁家在证据极其牵强的情况下被屈打成招，多有太后在其中梗。”
简清澜先是蹙眉，后又道：“但皇帝愿查至太后身上？”
傅玦点头，简清澜也觉意外，她唏嘘道：“圣意难违，若真是如此，你也只能忍下，往后为你们几家平反，无论是你还是陆家后人，皆要在朝中生存，若与皇帝交恶，岂非埋下隐患？”
傅玦知道其中道理，但冤案死伤无数，终究难平心底怨愤。
简清澜又道：“前次因救陆家旧仆而生事端，你必是过陆家的孩子了？”
傅玦忙道：“过，陆家兄妹皆已入京，且，卫家的小姐也在京中。”
简清澜此言，自是讶异非常，“卫家孩子也在京中？”
傅玦应是，简清澜顿有些惊喜，“难得上苍为卫家留了血脉，当初卫家世子死于追缴，傅韫虽未明说，却极其自责，若当初他回京再早些，或许能救下孩子来，再几日，待皇帝下了圣旨，我也这几个孩子。”
傅玦道：“自然要令他们来给母亲请安。”
简清澜有些动容，但如今局势未，她便忍未曾多，傅玦也未扰她许久，多便告辞回了书房，如此午之后，孙律才来府上拜访。
林巍将人请书房，一进门傅玦便：“何以如此之快？”
孙律落座，沉声道：“昨夜面圣，陛下驸马交代详细，便有了罪之心，闻昨夜陛下还了太后，知说了什么，半夜分，大半个太医院的御医守在永寿宫，今日早朝，陛下有心案，众臣自然附和，一来二，便下了三日斩之策。”
林巍奉上茶水退下，傅玦上前道：“只斩驸马？”
孙律摇头，“自然是，驸马杀了谨亲王，又连栽赃陷害三家府上，酿成血流成河的冤案，如今又有齐国公府和吕家的姑娘被他谋害，他还相对赵玥动手，数罪罚，怎么也要连坐三族，只是陛下顾念长公主。今天一早，陛下下令围了忠信伯府，只最后议，秦氏一族便皆要下狱了。”
傅玦忍住道：“还是太快了，还有诸多证据尚未齐备。”
孙律意外傅玦会如此说，只道：“瑶华之乱在当年谓是轩然大波，后来受牵连的人也在少数，此番重查牵涉甚广，陛下大抵想快刀斩乱麻，免得生出事端，他已令郑尚书和蒋维起草为你们平反的章程。”
平反旧案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如此处斩驸马，傅玦心底总有些好的预感，孙律状道：“平反之事今日早朝也议了，会恢复你们父辈的爵位，亦会御赐府邸，只是你和先侯爷的欺君之罪尚未议，你如今有王爵在身，留或留，似乎妥当。”
一切这样快，从前的十多年盼今日，如今希望近在前，傅玦反倒有些如梦似幻之感，他愣了愣神，“若能恢复长肃侯府门庭，王爵要也罢。”
孙律这又道：“陆家人尚在京中，待来日下谕旨昭告天下之后，他们便也是无罪之身了，只是永信侯府后继无人，只能——”
“卫家尚有后人在世。”傅玦打断孙律之言，“永信侯世子当年殒命，卫家小姐却还活在世上——”
孙律大为震惊，“你已找人了？”
傅玦将孙律瞒的严，此刻也打算和盘托出，只点了点头罢，孙律一，脸色顿黑如锅底。
如今知道瑶华之乱是冤案，此前，孙律却带拱卫司费尽心追查旧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傅玦竟比他快了这样多，仅与陆家后人暗中来往，连卫家小姐也找了！
孙律暗自咬了咬牙，“哦，是再好过了，这两日陛下或许会诏你入宫，有何章程，自然也会知会于你——”
傅玦未做声，眉间笼罩阴霾，冤案虽昭雪，他的父母亲族，陆家卫家的所有人，终究死复生，这十多年过，便是城外乱葬岗寻尸骨难寻。
孙律也沉默了片刻，“大理寺和拱卫司负责追查当年办案的大小官员，陛下令我拟的名目也拟全了，上下有近百人，这些人有一半还在官场，是要获罪的，几个主官，尚在世的也会论罪，也算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傅玦了神，点头，“剩下的罪证还需追查，当年的案子便是屈打成招草草案，此番翻案，绝能有含糊清之处，如此，即便翻案，也总留有疑云。”
“是自然。”
孙律离开后，傅玦独自坐了片刻，又唤来林巍，吩咐道：“我手书一份，你送巡防营给江默。”
傅玦执笔疾书，多便写好一份长信，“亲自交江默手上。”
林巍应声而，傅玦复又坐回了桌案之后。
他本有心唤江默来府上，但看驸马斩之期极近，他反倒要求个万全，在一切落之前，其他人的身份还能暴露。
想此处，傅玦剑眉又拧了起来。
太快了，一切出乎意料地快。
驸马认罪认得快，皇帝罪得快，像元凶和帝王要让这场风波极快地平息下。
皇帝想稳固朝纲尚理解，但驸马——
傅玦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只愿自己多了。
……
戚浔大理寺应卯，没多宋怀瑾从早朝归来，也告知众人旧案平反，以及三日后斩驸马的消息，大理寺上下皆惊，周蔚忍住惊呼，“这么大的案子，三日便要死者之罪？”
宋怀瑾便道：“驸马的罪责难逃，陛下也是想生变，如今西凉人还赖走，拖下只会让他们看笑话，就是驸马牵累家族之罪好断，尤其长公主，他此番至少是诛三族之罪，长公主是他妻子，按理说也是死罪无疑。”
周围是自己人，王肃轻声道：“当年几家也是连坐之罪，底是皇室公主，若是换了别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朱赟叹了口，“没想真的是冤案，当年三家加起来，是死了百多口人，真是太惨了，如今就算能平反，能恢复门庭，又有什么用？莫说人死能复生，就算真的让他们继承了从前的爵位，陛下只怕也会重用他们。”
他二人说的其他人也跟唏嘘起来，宋怀瑾目光一晃看了角落里呆站的戚浔，便道：“你们昨日走访，有结果了？”
戚浔回过神来，上前道：“没出来，间太久了，且公主身份尊贵，也无人她阁中久留，便也没人看驸马是否带了凶器，此外，书画几个入公主府乃是在檀珠他们之后，也知当年是怎么回事。”
说至此，戚浔与周蔚对视一，周蔚道：“过书画她们提了一个人，是公主在宫中的教养嬷嬷，此人年轻落下过重疾，在建元二十年便被公主特赦归家了，此人照顾公主日常起居多年，当年虽然未曾跟玉山，但倘若驸马是用公主的发钗行凶，属下猜驸马事后必会毁掉发钗，只需要找此人，看当年是否丢过发钗。”
宋怀瑾蹙眉道：“知此人在何处？”
周蔚又道：“昨日了公主府的老管事，他还记得这个嬷嬷，说是京城以南清水县人，早些年公主府逢年过节还送礼，这几年走动的少了，找当年往清水县过的管事和随从带路，或许能找人。”
宋怀瑾立刻道：“既是如此，自要走一趟，此清水县只有一日路程，待寻人，若能记得当年之事，便将此人带回京中。”
他说完扫了一王肃和朱赟，“如今虽了驸马死罪，咱们还能松懈，此外，当年查办案子的上下官员也要一肃清，这次牵连小，你二人需要离京一趟，将外放和已经告老的旧臣带回京中受审，大抵就这几日。”
王肃和朱赟连忙应是，宋怀瑾便看向周蔚，“清水县你带人，速速回。”
周蔚应下，宋怀瑾便开具公，往刑部大牢提人随行，戚浔站在原地，人有些怔忪，午未至，一轮秋阳正升上中天，外头明光灿烂，但戚浔底却有些晦暗，为家族平反的消息她了多年，但真的了这一刻，她没有想象之中的欢喜。
周遭众人还在议论旧案和驸马之罪，戚浔心腔子闷闷地跳，既盼建章帝下旨昭告天下日，又觉胸口堵一股子上下。
待宋怀瑾从刑部归来，戚浔帮一起统总出京缉拿的名目，看一个个当年查办旧案的官员名字，股子郁令她指尖发颤。
写写名目，戚浔抬眸看宋怀瑾，“大人，旧案平反之事，当会再变了吧？”
宋怀瑾有些莫名，更觉戚浔神情有些怪异，他点头道：“武百官议的，当有变数了，郑尚书和蒋大人在拟为王爷他们平反的章程，或许两三日内，便会让王爷入宫，至于追责，便是三法司之事了——”
说至此，宋怀瑾道：“陆家后人尚在人世，圣旨下来，要为他们恢复门庭与旧爵位，也枉他们隐姓埋名多年，只过王爷和临江侯的事说好，王爷虽本是无罪，这些年来隐藏身份还被加封王爵，陛下心底知如何做想。”
戚浔一阵默然，又埋头写名册，她一手簪花小楷极是秀雅，此一笔一划，墨迹浓重。
大理寺上下忙碌了半日，至申过半，门外通传拱卫司指挥使来访。
孙律来大理寺，也是为了安排追责旧臣，看戚浔，他神色有些深长，却也未多言，此反倒没了戚浔之事，看夕阳西下，她在临江王府和水儿巷之间犹疑，片刻之后，戚浔早早下值往城南而。
越是即将大功告成，越是要格外小心谨慎，在圣旨下来前，他们谁也能出错。
夜幕初临，张伯和张婶的铺子窗棂早已放下，屋内透昏黄灯火，戚浔也无需面馆掩护，径直催马停在了铺子之外，她如往常般叫门，进屋后过片刻，张伯和张婶便惊喜的泪婆娑。
张婶一边抹泪一边道：“小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终于来这日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张伯眶微红道：“虽吃了苦头，底还是了这日，老奴差点以为闭之前看了，这多亏了王爷，也多亏了傅侯爷。”
看他们如此动容，戚浔才觉心底多了些活，张婶又：“罪魁祸首是驸马，三日之后是他斩之，我们能围看？”
“宣武门外应该会设禁军，能远远地看。”
张婶道：“远远地看也足够了，若非是此人，当年又怎会生出般大的祸端？快，找香烛纸钱来，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捎给侯爷和夫人！”
看张婶和张伯忙碌，戚浔心底也生出几分暖意，同一间的广安街暗巷之中，一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僻静之地。
马车里，玉娘更咽道：“哥哥，我们能回陆家原来的府邸吗？”
江默冷静地道：“这个还未有数，陆氏当年的府邸，在几年前被赐给了祁阳郡王，此番多半会另赐府邸。”
玉娘抿唇道：“要再多久呢？”
“了几日了，三日后驸马斩，之后朝中追责旧臣，待皇帝下了圣旨，了合适的机，宁家的兄长会给我们消息。”
玉娘想鼎鼎大名的临江王竟是宁家表兄，只觉世事玄妙，“好，哥哥，三日之后，我要看逆贼斩！”
江默抚了抚她发顶，“只要你害怕。”
玉娘咬牙道：“当然怕，我做梦想看这些罪魁祸首被处以极刑，只有这样，父亲母亲和族人们的大仇才算得报了……”